在场的人都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百里堰皱着眉将庄铁柱扶起来,虽在没有说什么,可是却也深知,这肯定是安和悦会做的事情。
悦百里如今有一百多号员工,哪个员工家里有什么大事,安和悦知道后,都会第一时间让公司拔款,有时是为庆祝新人,有时也是为了帮助他人。
庄铁柱激动得差点哭了出来,他抹了一把眼睛,将手中的单据递给百里堰,“安先生前面已经帮过我了,我怎么好意思拿他那么多钱,这些钱麻烦你们去一楼收费去退了吧。”
百里堰皱眉,看到单据上的押金金额时,眉心几乎要打成一个死结。
他自己没有发现,他盯着那些单据的样子,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庄铁柱禁若寒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何笑笑上前将单据抢过去,一时哑然。
三十万。
安和悦突然给庄铁柱的帐上转了三十万。
越来越强烈的不安让何笑笑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和悦,和悦为什么会转这么多钱给别人,他把股份已经都给我和员工了,他,他身上还有钱吗?”
“啊?”庄铁柱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表情,想了想,有些迟疑,纠结了一下,还是道:“安先生,该不会是想不开吧?”
他一说,在场的人几乎马上变了脸色,百里堰面容上一片厉色,像是下一秒就会冲去揪起他打一顿。
“这在中晚期病人身上很常见,很多病人接受不了这种现实,很容易有轻生思想。”护士壮着胆子在一旁补充。
“不会的!”何笑笑摇着头,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不会的。”
护士在一旁静静地没有再说话,此时见到何笑笑与百里堰失态的模样,却没有一丝同情,反而只想到每次都只身前来的安和悦。
多好的人啊,如果这些人多关心他一点点,也许他都不会在医院时,时常露出那种看淡生死,堪破红尘的表情。
~
百里堰找了几天安和悦的下落一无所获,倒是何笑笑那边与安和容联系了。
安氏在南部多年,人脉财脉上都比二人要强许多,有了安和容的插手干预,不到半天,一条地址便发到了百里堰手里。
“这是赵氏海运集团旗下的私人医院。”何笑笑这几天什么事都没有做,天天就是与百里堰一起,在外面一间间医院找人,做为一家私人医院,赵氏的保密工作做得比一般医院好,他们此前也没有想到,安和悦是恰好被赵子扬给救了。
“嗯。”短短几天,百里堰就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嚣张犀利的人突然就沉着了下来,唇上长出了青色的胡茬,头发也乱糟糟地搭拉在脸上。
多余的话没有说,可是何笑笑却知道他也是迫不及待要见到安和悦。
二人一前一后,就跟比赛似的,几乎是争分夺秒来到住院部的三楼。
墙面上印有紫色的号码指示牌,百里堰突然停下脚步,用手把头发往后梳了梳,“我这个样子——”,他皱眉想问何笑笑什么,何笑笑已经没管他,朝病房走过去,他便没再迟疑,也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赵氏的私人医院,安和悦是赵子扬下达命令要特别照顾的病人,他住着vip病房,里面配有单独的洗手间和一间小会客室。
为了方便医护查探病人情况,房门上有一块透明的玻璃,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况。
何笑笑虽然走在前面,可她站在那扇门前,却不敢进去。
安和悦似乎在熟睡当中,他整个人像是陷在一片白中间,头微微偏向一边,面色白中带青,是一种病人身上常见到的那种消之不散的病气。
他的脸瘦得几乎快要脱相,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睛。
一只手放在被子外面,上面缠着白色的绷带,固定了一根软头的针头,针头附近,有一片青肿淤青,以及鼓出皮肤表面的青色血管。
百里堰从看到安和悦的第一眼开始,就看不见其它人。
他猛得拉紧门把手,又以最轻的力量,扭开门之后,才迈着长腿,几步来到床边。
安和悦像是做了一个美梦,他的唇角轻轻扬起,眉眼疏松有致,眼睫毛微微扇动两下后,薄薄的眼皮像是用力掀了两下,才十分不舍得从梦中醒来。
看到病床前有人,他微微有些吃惊,过了一下,他便完全醒了过来,直直地望着百里堰,“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已经躺了几天,身子骨都躺得发软。但医生说他的情况不适合劳累,第二天他就被安排做了检查,关于胃癌的事情,赵子扬那边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就已经给他做了安排,让他下个礼拜在体检完成后,就直接进手术室。
赵子扬办事的干脆利落让安和悦十分赞同,若不是事关他自己,他还会好好夸对方几句。
喉结上下滚动着,百里堰没有办法形容自己见到安和悦的心情。他这几天晚上根本睡不着,一闭上眼睛,眼前都是安和悦离开时那单薄的身影。
分明站不站不稳,却挺直着背,一步步坚定地离开,离他越来越远。
越是回忆,他越是心慌,梦中也是安和悦提出分手时的样子。
他还在梦中对对方冷嘲热讽着,看到安和悦梦中一脸苍白,他还在质问着:“怎么没见你去死?”
百里堰像成了回忆的旁观者,他想冲上去打自己一巴掌。
接下来,他便见到梦中的安和悦苦笑着对冷酷无情的他说:“那我就真的走啦。”
百里堰想大喊着对方留下来,可是安和悦却站起来,一步步义无反顾走向虚空,走向黑暗,一点点在梦里像雾一样消散。
“这几天,我一直在找你。”他声音沙哑,在床前半蹲下来,与他的视线几乎平齐,“安和悦,我想你快点好起来。”
安和悦的眼睛眨了两下,带着不解望着他,“百里堰,我很久就提出分手了。”
他又说:“还有,谁会和害死自己父亲的间接凶手在一起啊?我就算是建,也不能建得没有一点底线啊。”说完,他笑了笑,笑容一如以往的灿烂,温和,说的话却脆得像一把从头顶斩下来的铡刀,“滚啊,我不想见到你。”
屋外的何笑笑没有进去,但却对于室内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捂住嘴,自觉没脸见人,逃似地离开医院。
百里堰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光对上安和悦死沉的目光,他便知道,安和悦根本不想见到他。
~
出差一星期,赵晓成回来时,行李还没放下,就直接来到医院。
“安总!”他把行李随手扔在地上,见到半躺在床上的安和悦,嘴居然一撇,双手虚虚抱着他,红了眼眶,“你怎么一下子成这个样子了?”
安和悦只是嫌弃地转了转头,“你是不是没洗澡,一身汗臭味。”
“哇,安总,你好过份,赵子扬说你生病了,我马不停蹄从省外赶回来,你居然嫌我臭!”他说着,更是故意埋下头,在安和悦的病服上轻轻蹭了两下,“就是要臭着你!”
孩子气一样的举动让安和悦忍不住顺手就揉揉他的头发,“我没事。”
赵晓成停了黏糊的动作,有些闷闷地坐在他身旁,“你还说没事,赵子扬都说,他见到你的时候,你看上去就跟——”
赵子扬说他看见安和悦一身的血,人看着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整个人没有一点生气。
这些不吉利的话赵晓成不想说给他听,便埋着头不高兴地踢了踢地板,“——病人一样。”
安和悦知他有话没有说出来,却也不打算逼问他,只是又揉揉他的头发,“不要太担心我。”
“我才不是担心你。”赵晓成说着,吸了下鼻子。“我出去先找医生问下你的情况,你就听医生的,别乱动。想吃什么就和我说。”
“好。”安和悦不想小朋友难过。
他暗自笑了一下,又摇了摇头。曾几何时,他居然也与赵子扬一样,完全将赵晓成当成了小一辈的人看待了。
赵晓成出来时,顺手便关上了病房的大门。
在门外的左手边,百里堰背靠着椅背,神情淡淡地看着他。
他狭长的眼睛看人时总是给人以无形的压迫感,赵晓成却觉得现在的百里堰就像是纸老虎一样。
不然怎么会守在门口,不进去不说,刚刚他回来时,百里堰还先威胁他,让他不能告诉安和悦,他在门外。
“他没事。”赵晓成呶了下嘴,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端着的人想听到什么。
“他什么时候手术?”百里堰连继几天没有睡好,眼下一片青黑,胡子他也懒得剃,怎么由酷帅那款变成了颓废大叔那种,依旧赢来不少小护士乱晃的眼神,那眼神中都藏着小火苗。
只可惜他最近只蹲守在安和悦病房门口,对那些小护士的示好不为所动,甚至还用一个凶狠的眼神,吓得想招声招呼的护士差点当场表演晕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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