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我小叔那边说的,说是他现在体质太差,体检的各项指标都有问题,这个时候上手术台,跟要他的命差不多。还要调理多一周后,等专家组开过会,才能决定手术日期。”赵晓成叹气,“我就出差了几天,安总怎么下子身体差成这样?”
他朝百里堰看过去,明晃晃地打量着,如今赵晓成发现赵子扬对他没有灭口的意图,好像突然就有了底气似的,有本事来开始怀疑百里堰。
“除了你会伤害他,我想不到还有别人。”
百里堰没有解释。
他也无从解释。赵晓成的话几乎没有错。
这几天他睡不着,便干脆来到医院里。为了不影响安和悦的心情,他不敢进去,就在门外呆着。
等到晚上夜深人静时,他才敢偷偷推开门,在安和悦的病床前呆上一阵。
何笑笑也来过几次,只是次次也和他一样,站在门外。
一道门仿佛成了一个结界,一边是要被内疚包围的他们,一边是病得已经不怎么能下床的安和悦。
病房内,有一面很大的窗户,窗前放着一个玻璃圆几和一张舒适的沙发椅。
赵子扬给安和悦安排的这间病房正好可以将外面的小花园的景色一览无余。
一株高大的不知名树木,树冠长得像一把伞,树叶因为秋天的到来而变得稀疏有致,有一两颗细长的枝丫刚好伸到窗前,只要轻推开窗,就能摘到上面长得像玉兰的花瓣。
安和悦坐在窗前,手中拿着一本杂志。
一身浅白色病服穿在他身上也显得空荡荡的,袖口处,他纤瘦的手腕也犹如枝丫一般,轻轻的折便会断。
“安总,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赵晓成活泼的声音打破室内的寂静。
安和悦抬头朝他轻轻笑了一下。
赵晓成的脸莫名一红,将手中的东西小心放到小几上,“安总,你以后别随便对人笑了。”
“嗯?”安和悦不明所以,发出一个带着疑问的鼻音。
他的脸居然红得更厉害,别过视线,有些不自在地道:“你看着,让人好想抱一抱喔。”
又瘦,又脆弱,偏偏白得几近透明的脸上,一双眼又过于分明,温和得让人能想到那些无害的小动物,好想抱到怀里轻轻的抚慰一番,让他马上就好起来。
“胡说什么?我同赵总一辈,那你也该叫我叔叔。”安和悦用手指轻轻勾开圆几上的东西,里面有赵晓成总是打包的那家酒店的标志。他闻了闻,有一阵浓郁的药味,“黄芪煲牛肚?”
“对啊,养胃的。”赵晓成视线放在他手上的杂志上,将杂志要了过去,翻了几页,“杂志先不要看了,先喝点汤啦,不然等会空腹又喝不了药。”
安和悦轻叹了一口气,手中的汤勺却放了下来,“是谁让你拿汤来的?安和容吗?”
这几天何笑笑也站在门外,赵晓成不解,前面还想叫她一起进来,哪知道他一叫,人反而跑了。
他觉得有些不对,便让赵子扬动用关系查了查。只是安宅里发生的事情赵子扬也没办法得知,百里堰与何笑笑两个人又分明都对安和悦有悦,他选择了找何笑笑对质。
他一问,一直被愧疚压得抬不起头来的何笑笑就像找到了一个泄压口,居然将安宅发生的一切都与赵晓成说了。
得知一切的赵晓成嘴里差点冒出一连串的国骂。
他安总多好的人,怎么就摊上这帮极品亲人、好友、爱人。
“不是。”赵晓成摇头,又怕安和悦生气,马上蹲到他面前,嘟着嘴,有些后悔地道:“是安老夫人啦,她一直在门口徘徊,安和容又说她有高血压什么的,她又表示只想给你送点汤,他们也怕你不收,所以就用了酒店的打包盒——”
“没想到我一闻就能知道这汤是谁煲的?”安和悦又叹一口气。
“对啊,安总,你鼻子也太灵了吧!”赵晓成居然十分真诚地望着他,“就跟狗鼻子一样。”
安和悦哭笑不得,用力揉揉他的脑袋,想了想,问他:“他们都在外面吗?”
“嗯。”赵晓成有些不甘心似的,还是接着道:“百里堰在你住院第一天就来了。”
“要是我说我不想见他们,会不会显得我太不近人情?”安和悦轻声问他。
“怎么会?”赵晓成一脸不可思议,“要是他们敢这么对我,别的不说,就是百里堰这样的,我早就把他一脚踢到太平洋开外了!”
他说到这里,又有些懊恼地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脸,“我提他干嘛,让安总你倒胃口。”
“没事。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有时好羡慕你敢爱敢恨的模样。”安和悦轻笑了一下,他最近一直没有机会去理发,发丝已经搭到了眼睛下方,稍长的头发将他的脸衬得更小,整个人看着就是被病情拖得越来越没有精气的样子。
“我从小到大,对安和容是既羡慕又害怕,他一直是我想要追逐的一个目标。所有人都夸他,然后顺带才夸一夸我。小时候,我为这事难过时,父亲会责备我过于软弱,母亲则会抱着我好好安慰。结果,父亲还是担心我将来没有退路,想给我安氏那么多的股份。我母亲反而为了稳定安氏,替安和容一起瞒着我。”
“何笑笑,我一直都当成最重要的伙伴,朋友。我在与百里堰分手时,心里都觉得,我的人生可以没有男人,但不能没有她。”
安和悦看着窗外,话像是对着赵晓成说的,但两人都知道,病房门并没有关,门外的几个都驻足在光影之外,都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份免罪声明。
赵晓成听着他平白的话,看着他眼中越来越暗淡的光芒,自己的眼眶里有了泪水,他站起来,“安总,你一定不要再随便心软,刚刚我做错了,这汤你不喝,我拿出去——”
“放下吧。”安和悦好像习惯了叹息,他道:“我暂时不想理会那些事情,你让他们都走。”
“嗯,你也不要管那么多,我早说了,你就是太爱为别人考虑了!”赵晓成大力擦了擦眼睛,“你可以凶一点,对别人坏一点,不用太在意别人,爱自己更多一点。把身体治好,然后,重新开始!”
“是,我一定听赵工的。”安和悦笑着,又摇头,“不要那么大力揉眼睛,会伤到眼睛的。”
“你看看,我替你哭,你居然还要批评我。”赵晓成孩子气地鼓起腮邦子,“那你好好休息,我去将烦人的苍蝇赶走。”
安和悦点点头,等到他出去门,关上病房的大门,他才低首,自嘲似的笑了一下。
随即,他又看着窗外的大树,又情不自禁叹了口气:“重新开始啊?”
病房的大门外,安夫人被安和悦扶着,看到出来,一张脸上马上老泪纵横。
安和容看了看关上的房门,皱眉问他:“他连见我们一面都不愿意吗?”
“刚刚安总的态度,你作为大哥,应该很明白了吧?”赵晓成看着他与安和悦有几分想像的脸,直接翻了一个大白眼,“对自己的亲弟弟做出这种该天打雷劈的事情,在这里还装什么老大哥呢。”
“你!”安和容胸口起伏了一下,作为安家的天之骄子,他何曾被人这样奚落过,只是想到病房内的人,方扶着安夫人道:“妈,我们先回去,光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对啊对啊,等会儿还碍着我们安总的眼睛!”赵晓成又道。
安和容与他差不多高,但西装衬托下,比他要看着有气势一些,只是,他本来就是赵家的小公子,又正为安和悦十分不平,此时不仅不怕他,反而还冲他做了个鬼脸,“快走,快走!假惺惺的,看着就烦!”
一双凤眸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安和容冷笑了一声,才扶着安夫人离开。
赵晓成被他打量得莫名其妙,“笑什么笑,把自己弟弟的心伤成这样,还好意思笑,忒不要脸了吧!”
他虽然口口声声没有骂安夫人,安夫人却如芒在背,连离开的步子都有些仓促,安和容则凝着眉,半途回头又极快地扫了他一眼。
真是个出言不逊的家伙。
与安和悦不过是上与级的关级,就仗着赵氏的背景为安和悦出头。
安和容有些不悦于赵晓成与安和悦的关系,一个普通人居然就能与安和悦走得更近,这让他胸口有些郁闷。就像那个总跟在自己身后,牵着自己衣角的弟弟,再也不会对自己露出灿烂的笑容。
而曾经他觉得无关紧要的笑容,也变得格外的珍惜。
有些东西在身边环绕时总觉得可有可无,甚至厌烦,但当那样东西消失时,人又会变得患得患失,追悔莫及。
何笑笑与百里堰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赵晓成赶跑了安和容和安夫人,此时又看向他们二人。
因为百里堰与自己有过的荒唐关系,以及自己又是他的员工,赵晓成对着百里堰心里还是有些没底,但想到里面的安和悦,他又有了底气,便昂着头,对他们二人道:“安总的话你们也听到了,真想他快点好起来,你们还是总杵不要在这里影响安总治病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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