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延珩听见脑海中那阴冷的嘶语声正在喋喋不休。
【她是你的妻子,让她的世界里只有你,眼中只看得见你——这不就是你唯一想要的吗?】
宁春月没有关注到谢延珩持续的沉默,继续说着关于他与她所持有的诡力的猜想:“先前我认为那诡力是柳叶宗的诅咒所导致的,可若真是如此,那诡力不该在你的身上也出现。”
“所以现在我有了另一种猜想——这股诡力来源于血脉。如此便能解释为何你也有类似的力量。”
谢延珩对宁春月的猜想并无反应,脑中只回荡着那句“我们的婚约,做不得数”。
他缓缓睁开眼,眸色晦暗得像无日的极寒之地。
他想伸手将眼前的女人抱进怀里,狠狠亲吻她,让她明白血缘无足轻重,他对她的迷恋至深至极。
可他不能这么做。
宁春月是个极骄傲的人,若他真这么做了,只会将她推远——并且永无回头之路。
他需要仔细思考、冷静筹谋,像一只蜘蛛般悄无声息地展开一张网,让她无知无觉地走进其中。
没关系,他等了一千年、找了一千年,这么漫长的时光他都熬了下来,如今的这点波折又算得了什么?
宁春月安静了一回儿,又继续说道:“不过我还是很开心,原来我还有血脉相连的亲人。”
谢延珩看着眼前女人的美丽笑颜,突然露出个淡笑,毫无心理障碍地说出亲近的称呼:“姐姐,我也很高兴。”
宁春月被这么称呼,似有些不习惯,微愣了一会儿。等反应过来,她心头一暖,笑道:“那便好。”
“姐姐,你方才说的柳叶宗诅咒,指的是什么?你说你先前以为,你所拥有的诡力,是因那诅咒?”谢延珩垂眸,没让宁春月瞧见他眸中晦暗的神色。
谢延珩想,宁宁是最看重柳叶宗的,他得尽可能地参与进所有她在意的事件里。
如此便可无时无刻不守在她身边,不让其他人靠近她——即使是以亲人的身份。
宁春月犹豫了一瞬,宗门诅咒事关重大,不说柳叶宗外之人,哪怕是宗门内的人,也对此知之甚少,仅有阿烛对此略知一二。
谢延珩见她有些犹豫,伸手握住宁春月的,平静道:“我既已知晓我们的关系,从此我们便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无人如我们般,流着相似的血液。”
宁春月想起“那位先生”所占卜出的那两卦——柳叶宗诅咒的解法与剑宗有关,那若能获得谢延珩这个剑宗首座的帮助,想来应当会颇有助力。
宁春月点头:“好吧,我告诉你柳叶宗的诅咒是什么。”
千年前,柳叶宗经历了一场不为人知的屠杀。而制造了这场屠杀的,不是别人,正是宁春月。
这场屠杀,所有的柳叶宗门人都被迫参与。
所有人被关在一个岛上,为了活下去而互相厮杀。最终活下来的那个,成为了柳叶宗的新一任宗主。
而新一任的宗主在登上宗主之位时,亦亲手终结柳叶宗老宗主的生命。
这便是柳叶宗的诅咒,柳叶宗宗主诞生的秘密。
柳叶宗的宗主需得踏着万千同门和老宗主的尸体,才能走到新任宗主的位置上。
很显然上一轮换届屠杀的结局,是宁春月杀光除自己以外的所有柳叶宗之人。
听到此,谢延珩有些不解:“不可以不遵循这套选出宗主的流程么?”
宁春月摇了摇头:“每一任的柳叶宗宗主,在命数剩余不多时,就会被诅咒控制,自动开启下一任宗主的筛选,直到新一任的宗主被筛选出,而后将老宗主杀死。
“新一任的宗主,又会被诅咒控制,直到培养出足够的新门生,才会恢复自己的意志——而当他也命数剩余不多的时候,他便将再度被诅咒控制,开启下一个轮回。”
谢延珩道:“所以若有一天,当你命数剩余不多,现在的柳叶宗门人中,只有一个人会活下来,并成为下一任宗主。”
宁春月点头:“是的。所以我想要打破这个诅咒。”
她顿了顿,垂头低叹:“但这个诅咒的本质究竟是什么,我却一直无法查明白。我曾算过两卦,询问诅咒破解之法,而得出的答案是‘剑宗’和‘昭夷闻见记’。”
谢延珩道:“这便是仙盟大会时,你在剑宗寻找的那本书?”
宁春月点头:“可惜我并未能找到那本书,兴许那本书在湖底居千年前的水祸中毁去了,当然,也有可能此书本就不在剑宗。”
谢延珩问:“你说你从前猜测你所拥有的诡力与柳叶宗的这个诅咒有关,你的这股力量是你成为柳叶宗宗主后才出现的?”
“嗯。虽我对成为柳叶宗宗主前的事情记得十分破碎模糊,但我可以肯定,从前的我,是没有这股力量的。”
谢延珩说道:“这么看来,这诡力确实很像是因这所谓的诅咒而起的。”
宁春月道:“但你身上也出现了这股诡力,你并非柳叶宗门人,也并未经历过柳叶宗诅咒中注定的屠杀。”
谢延珩沉吟一会儿,他们二人体内莫名觉醒的这股诡力,现下大概是得不出确切的出现原因的。于是他问了另一个问题:“你记忆的缺陷,也与这诅咒有关?”
宁春月点头:“我从屠杀中活下来,走到老宗主面前时,他曾说过,能成为柳叶宗宗主的,必将弑其亲,杀其爱,灭其师,屠尽其同门,最终无心无情、满手鲜血。”
“虽那时我之神志并不清醒,但这句话我却记住了。而我确然失去所有的情感,那些因情感而深刻的记忆,自然也变得模糊和支离破碎。”
宁春月讲述这一切时的语气很平静,可却莫名让人感受到极深刻的悲伤。
她是最厌恶丧失的人,可却是她亲手造下了这些丧失——即使那是因为宗门诅咒,她内心的痛苦也是常人所无法理解的。
宁春月迫切地想要破解这痛苦与鲜血的诅咒,不该再有人为此付出生命了。
谢延珩静静地看着宁春月,看着她眸中无意流露出的悲伤。他突然伸出手,将她揉进自己的怀里。
谢延珩能感受到怀中人对这个拥抱的不适与僵硬,于是他将这拥抱伪装成亲人间的安慰。
“姐姐,我是你这世上最亲近的人,我会帮你,完成你的心愿。”谢延珩轻轻在她耳边呢喃,“从今往后,所有的事你都可以和我说,找我商量。”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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