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从养心殿走出来的时候,完全是抱着一种看戏的心态。他们兄弟几个越闹腾,他的地位就越稳固,他恨不得他们闹个天翻地覆,昏天黑地!

    前来接应他的瘦高个和匆匆返回的云浅打了个照面,云浅心事重重,自然不曾留意。

    可瘦高个一眼就认出了她,当日那个所谓的番邦女子让他受尽奇耻大辱。本以为此仇难报,没想到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他不敢怠慢,马上向太子汇报了此事。太子听闻,很是震惊,遂命瘦高个速速将她拿来问话。

    当云浅走到交泰殿的时候,一只手从身后袭来,捂住了她的嘴,同时,一把匕首抵在了她的腰间。来人尽管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我家主子有请,还请姑娘配合,要不然我手中的匕首可不是吃素的!”

    云浅点了点头,很乖巧的随他一同走进了距离这里最近的坤宁宫。

    缘何太子会选在坤宁宫问话?一是此处距养心殿很近,地理位置绝佳;二是自赫舍里皇后薨逝后,坤宁宫一直无人居住。在此搞点阴谋阳谋,自是神不知鬼不觉。

    话说云浅在瘦高个的挟持下忐忑不安的走进了正厅。厅里陈设古朴,装饰考究,空气中漂浮着古往岁月的尘埃,星星点点,零零落落。

    太子身着蟒袍坐在椅子上,举止散漫,神态不恭。

    云浅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见到这个两废两立的太子。如此传奇的人物,自然吸引了她的注意。

    一时之间,她忘记了身处险境,只是楞楞地看着他,而太子也怔怔的望着她,两人仿佛石化了一般,任天崩任地裂,任时光从世纪的荒野里悄悄流走。

    “见到太子爷还不叩拜行礼?”瘦高个松开捂住她的手,右脚冲她膝弯处一踹,她一个收势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奴婢见过太子爷!”她低垂着头,恍若梦醒。

    “不必多礼!”太子扶起了她,没有质问,没有责备,只是定定的看着她,表情似温柔似悲戚。

    忽然,他劈头盖脸的问了一句,“真的是你吗?……”

    “不是奴婢,不是的,奴婢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知道!”云浅急赤白咧的否认着。

    “我知道不是你,不,就是你,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的!”他没来由的说着,说的模棱两可,说的含糊其辞。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声东击西还是先礼后兵?别说云浅,就连瘦高个也是一头雾水。

    太子擦了擦有些红肿的眼眶,从柜子里拿出一轴画卷,缓缓打开。

    一个形态端庄的女子跃然在云浅眼前,她身着宫装,眉眼慈和,尽管韶华定格在某年某月,却掩饰不住骨子里透出来的雍容华贵。

    “这是赫舍里皇后?”

    太子点了点头,“是我额娘,可是,你不觉得似曾相识吗?”

    是的,似曾相识。这眉眼,这神韵,竟似异常熟悉,仿若与她别无二致。

    这是巧合还是天意?她竟撞脸了三百年前的赫舍里皇后?!难怪李德全初见她时,一副惊愕的表情?当时她还误以为是“惊为天人”,现在想来真是惭愧至极!还有德妃,想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收留了她?

    “太子是觉得奴婢和皇后有几分相似吗?可是奴婢身份低微,又怎能与皇后相提并论!”虽然她不赞同这种贵贱之分的观点,可古语有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得不说有些人的富贵还真的是与生俱来。

    “你虽然没有贵为皇后,却有着她可望而不可即的年华。我从来没有在意过她的身份,我只想要她安安稳稳的活着,而不是给我留下一座冷冰冰的墓碑。额娘去世的时候,我才刚刚出生。还不懂什么生离死别,人情冷暖。渐渐长大后,我就时常梦到她,梦到她和别人的额娘一样宠爱呵护自己的孩子。可梦醒后,我依旧是个没娘的孩子……”

    坤宁宫这边凄凄婉婉,翊坤宫那边也是哀哀怨怨。

    面对“气若游丝”的宜妃,胤瑭再一次妥协了,只是这一次便是永恒,永恒的错过,永恒的失之交臂。不,没有错过,他根本不曾拥有,又何来的错过?

    胤禩胤见他们母子消除嫌疑,母慈子孝,便悄悄退出了翊坤宫。

    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一前一后从坤宁宫走出的太子和云浅。两人闪身吉祥缸后,确定对方没有察觉,才谨慎的探出头,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太子扯下腰间的一块玉佩塞到云浅手里,“这个你拿着,如果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

    “这么贵重的礼物,奴婢不能接受。”云浅推脱着,可太子死死地握住了她的手。

    说实话,她真的不愿意和这个阴晴不定的太子有什么牵扯,不是她势利,也不是她清高,而是她要明哲保身,不想卷入他们的政治斗争中。

    太子就这么一直握着她的手,她不收他就不放手,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无奈之下,她也只能却之不恭了。

    想想今天的事,真是悬之又悬,本以为的死到临头却变成了相见“甚欢”,看来,老天爷还是挺眷顾她的。

    待两人走后,胤禩胤从吉祥缸后走出。

    胤愤愤的说:“八哥,这个女人好生无耻,九哥为了她不惜违抗圣命,她却和太子勾搭成奸,这种朝秦暮楚的女人,我看还是尽早除掉为妙。”

    “一个女人不足为惧,只是她背后的力量不容小觑。”

    “你是说太子?”

    胤禩不置可否。“我让你安排的弹劾怎么样了?”

    “放心吧,八哥,这次弹劾的可是重量级人物,管保索额图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会心一笑,不到最后关头,鹿死谁手,言之尚早。

    云浅听闻宜妃咳喘复发,心中愧疚,便精心熬制了一款枇杷膏送去翊坤宫。

    不料在宫门口遭到小顺子的百般阻挠,好好的一盅膏被他掀翻在地。

    算了算了,看在胤瑭的面子上,就不和他一般见识了。既然碰了一鼻子灰,那就只有打道回府了。

    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宜妃的声音,“姑娘,留步!”

    云浅回头,看到了雍容华贵的宜妃。虽然脸色有些苍白,却难掩俏丽的容颜。

    云浅屈膝行礼,“奴婢见过宜妃娘娘。”

    宜妃没有回应,只是瞥了一眼洒落一地的枇杷膏,“这种讨好人的小把戏以后就免了吧,一仆不侍二主,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本宫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不想看到娘娘被病痛折磨……”

    她话还未说完,小顺子就指着她厉声喝问:“大胆!娘娘贵体安康,你这个奴才竟敢诅咒娘娘?!”

    “算了,打狗还得看主人。今天看在德妃姐姐的面子上,本宫就饶你一命。不过,你的那些小心思可要收起来了,胤瑭不日就要与都统七十之女成婚,而你注定是他的过眼云烟……”

    “奴婢不敢,奴婢对九阿哥从来没有非分之想!”她依旧半蹲着身子,没有宜妃首肯,她自是不能起身。

    宜妃似乎很喜欢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她颐指气使的说:“好,你记住今天的话,如果以后再敢纠缠不清,本宫定不饶你!”

    “奴婢谨遵娘娘教诲!”她忍气吞声的说着。

    她一直卑躬屈膝,这种带有侮辱性的姿势让她的腿开始打颤,真的,她就快要支撑不住了。

    好在,宜妃没有继续说教下去,扶着小顺子的手,婷婷袅袅的回了翊坤宫。

    云浅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虽是隆冬腊月,她的额头上却渗出细密的汗珠,后背也已经被汗水打湿。

    这个宜妃还真是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无理辩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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