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时间一到,白英走进教室,家长会准时开始。
大部分学生都在教室外要么透过门要么透过窗看着里面的情况,还有一部分到楼下找了块阴凉地儿自个玩自个的。
白英制作了份ppt在大屏幕上投放,上面大概都是一些学生的日常照还有学校的教育理念。
ppt的最后是班上同学这次的成绩。
许木筱站在窗沿,观察着许彩的脸色。
或许是离得太远,许彩脸上似乎没什么波澜,许木筱猜不透她现在是何情绪。
等成绩都放过一遍,白英在讲台上用清脆的声音说道:“现在请这次的段一顾殇的家长上来为我们讲几句话。”
一时间,掌声轰堂响起。
许彩身旁的陆萍缓缓起身,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向讲台。
许木筱站在窗外,看着一旁戴着耳机的顾殇说道:“专业坑母第一人。”
白英一开始就打算请两个人上台演讲,一个是作为家长代表,一个是作为学生代表。
按成绩来排,这两个名额自然是落到顾殇和席易政头上。
但是顾殇拒绝上台演讲,学生代表的名额便给了席易政,而家长代表的名额也就给了陆萍。
顾殇摘下一边耳机线:“我听得见。”
许木筱看着他的眼神顿了下,故作轻描淡写道:“我知道啊。”
顾殇:“我没让你在这方面勇敢。”
许木筱:“…”
家长会结束,也就意味着月假的开始。
等白英的一句“这次的家长会就到此结束,祝各位月假愉快。”落下,门外的同学蜂拥进入教室。
许木筱不想去挤,等人都进得差不多了,自己才跟在后面进去。
她走到自己位置上,许彩正好起身要朝门口走去,她拿起书包后脚跟着许彩的步子。
她感觉许彩的情绪似乎不太对,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到车站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话。
等车期间,许木筱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妈妈?”
她能明显地听到许彩沉了一口气,可她依旧是不说话。
这份沉默让许木筱有些心慌。
许彩似乎也不想隐藏自己的情绪了,她眉头锁紧,嘴巴僵直成一条线,处处都透露着她的不悦。
许木筱身子退后一步,肩膀靠到站台的大牌子上。
是她没达到她的预期吗?
如果是,她可以可以告诉自己的,比起谩骂她更怕的是许彩的不说话。
一分一秒都让她如同趟火般煎熬。
公交车来了,许彩站在她身前终于肯开口了:“上车吧。”
两人找了个连在一起的座位坐下。
这辆车很冷清,开到半途了都只有她们两个人。
“阿筱。”
许彩唤了她一声。
“嗯?”许木筱视线对准许彩。
许彩说得很冷静:“妈妈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只是刚刚两个人上去演讲,一个是你的后桌,一个是你同桌的母亲。两次,全班人的目光都投向我这边,可没有一次是在看我的。”
“妈妈觉得…丢人!”
许木筱双眸一瞬间失神,她垂下头,嘴巴微张,手指不自然地弯曲又张开,来来回回。
她低声道:“对不起…”
许彩叹了口气,拨开许木筱遮在眼前的碎发:“妈妈的错,妈妈不该和你讲这些的,阿筱乖乖学习就好,别往心里去。”
许木筱抬眸看她,摇摇头,脸上挂笑,只是笑里缺了些少女的灿烂。
“不会的。”
许彩:“嗯,不会就好。妈妈也不求你考多好,过得开心就好。”
“嗯…”
她侧头望向窗外,葱绿的油柏树依旧连成片,高楼大厦依旧屹立不变,只是一切都在往后驶去,她想回头去看上一站的风景,却连模糊的残影都寻不见。
就好像人生一旦往前,就已经不能追溯过往了。
她突然觉得心里好像缺了一块,一块什么呢,她说不出来了。
只是依稀记得那是她曾经拥有过的。
一回到家,许木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她听到手机响了几声,打开,有顾殇的、姚蕴的、林意的…
一堆人的消息,她一条都没回。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很想把所有人都删掉。
她想远离这个喧嚣的世界,想把自己隔之世外。
可下一秒,她又庆幸自己没按冲动做事。
如果列表里的那些人有一天发现自己被她删了,他们会怎么想她?
脾气大,自以为高高在上,明里一套背里一套……
无数虚假的标签会被贴到她身上。
到时候,她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渴望孤独却又害怕孤独,她觉得自己真是一个神经质的人。
她把手机关机锁进抽屉里,拿出一份数学卷子起来做。
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让许彩失望不就是因为自己不够努力吗?
不只为了许彩,也为了她自己。
她不希望自己的爸爸张口闭口吐出的是别人家孩子的名字。
她也想入入他的眼,想得到他的认可。
她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女儿也可以是很优秀的。
这是她一直以来,都在努力达成的目标。
一整个月假,除了吃饭,许木筱都没有踏出房间一步。
返校当晚,许木筱一反常态的安静。
只是她不说话,也没有人主动和她说话。
所有人都默契地不问月假的事。
等到晚自习结束,因为要调整作息,大部分人都很早地回了宿舍。
顾殇也走了。
许木筱扫了眼周遭所剩不多的几人,最后目光落在身后的席易政身上。
她眉目间带有几分犹豫,唇瓣颤动了下,最终还是选择开口:“席易政,我能不能和你换个座位?”
席易政:“和我?”
许木筱点了下头:“我想沉淀沉淀自己。”
她的双目像是少了光,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忧伤,莫名地让人心疼。
席易政舌尖扫了下下唇,顺势含住,眉眼垂下,像是在考虑。
半晌,他敛起平常时的嬉皮笑脸,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这不得先和顾殇商量下。”
“不用!”她回答得斩钉截铁。
这位置本就不属于她,她只不过是在阴差阳错之下占了别人的座。
许木筱:“他不会说什么的。”
于他而言,谁坐他身边都是无所谓的。
也该让一切恢复原样了。
席易政盯了她几秒,眸色软和下来:“行。”
席易政:“不然我和顾殇坐你后面吧,我怕挡…”
许木筱:“不用,我看的见。”
见她态度坚决,席易政没再说什么。
他把自己的桌子挪到过道,又上前帮许木筱把桌子推后直至与另一桌合拢后,才把自己的桌子移到顾殇桌旁。
收拾好一切后,许木筱一颗心放了下来,拿了几本书,也回宿舍去。
隔日,顾殇来得早。
坐到自己的位置后,他察觉到有些异样。
往身侧一看,桌上只简洁地叠着两本书,原本放在抽屉下格的公文袋也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堆得整整齐齐的练习册。
这不是许木筱的桌子。
更像是,席易政的。
他翻开桌上的书,席易政三个大字一时间映入眼帘。
是在昨晚他走后换的吗?
顾殇脸色有些沉,深邃的眸子氤氲着几分冷骛。背部倚着后桌,指尖轻叩着桌面,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冷气。
在他来没多久后,席易政也到了。
他走到位置上,见顾殇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刚想解释,却听顾殇问道:“怎么回事?”
席易政怕惹怒了这位大爷,一五一十地交代:“你同桌说想沉淀下自己,就让我和她换个座。我一开始是有拒绝过的,但是她太坚持了。”
顾殇:“换回来。”
话里是不容抗拒的冷绝。
他起身,未等席易政应下,人已经走到许木筱的桌旁,双手覆上冰冷的桌沿。
席易政拉开桌子,顾殇顺势推上,与自己的桌子并拢。
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席易政:“那我的桌子呢?”
顾殇:“自己搬。”
因为昨夜失眠,许木筱今早起得晚。
到教室时,还差十分钟就开始早读了。
她绕到教室后面,却发现席易政又坐回原位,而自己的桌子也按旧摆在顾殇桌旁。
她戳了戳席易政,小声地问他:“怎么又换回来了?”
席易政耸肩,指着顾殇,无声地做了个口型:“问他。”
她走到自己座位上,本想开口问他,可在看到他那张冷沉的脸,心里瞬间没了底气。
她只好先坐下,准备早读要用的材料。
顾殇:“你妈妈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
许木筱手上的动作明显停了一秒:“和她没有关系。”
可顾殇不信:“许木筱,人都是活自己的,上一辈的话只能代表他们个人的意愿。”
一瞬间,许木筱的眼眶、鼻头变得猩红,语气也有几分激动:“可是很多时候我们又不得不听,不是吗?”
她的眼睛变得水润,眼泪越蓄越多,最后顺着眼角滑下,打湿了撇在两旁的几根碎发。
不过几秒,她猛地低下头,像是怕被别人瞧见一般。
席易政注意到了她的举动,站起身,只能瞧见她的后脑勺,他问顾殇:“她怎么了?”
顾殇不回答,从口袋里拿出湿巾,抽了一张糊在她的眼睛上:“自己去卫生间擦擦脸上的黑笔痕。”
许木筱用湿巾挡着脸,底下还留个空,起身走去卫生间。
席易政:“这写个作业还能划到自己?是不是你干的,为了报复人家私自换座位!”
顾殇说得坦然:“对。”
席易政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还是装作怒气冲冲的样子指着他说道:“不是人!”
许木筱在卫生间待了很久,直到早读快结束了才回来。
等到下课铃响,席易政手肘撑着前面的桌沿,身子前屈,头夹在前面两人的中间,将许木筱的侧脸看得一清二楚。
席易政:“你脸怎么这么红?”
许木筱下意识地远离他:“啊,我…刚刚搓得太用力了。”
席易政似乎还想说着什么,顾殇喝了一声:“头别卡在这儿。”
席易政身子瞬间缩回去。
顾殇掌心摊向许木筱:“便利贴。”
许木筱撕了一张给他。
她见顾殇在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什么,等停笔后,便利贴回到了她的手上。
—不知道为什么你月假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我也没兴趣知道。但你必须清楚,换座位并不是你能提升成绩的方法。没了我,你只会变得更笨。
许木筱将纸条叠好夹进文具袋里,她含着唇瓣,咬破了一层皮。
自己不告诉顾殇就擅自换座位好像对他挺不尊重的。
她想和顾殇说句道歉的话,可对不起那三个字却像是一根刺死死卡在喉间发不出来。
沉默中,顾殇突然发了话:“明白吭声。”
许木筱愣愣地点头:“懂…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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