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结束，因为傍晚去图书室的时候东西放在门口的架子忘了拿，所以许木筱和顾殇又去了一趟。
拿完东西，两人一起回宿舍。
路上，顾殇突然吱声：“许木筱，你今天话很少。”
“啊？”
许木筱抬头看他，很勉强地翘起嘴角：“没有啊，要好好学习嘛。”
顾殇没再说什么。
快到宿舍楼下时，一只小猫蓦然间从一旁的花圃里窜出来。
这条小道上一直都有很多只流浪猫，平时一些路过的学生有事没事就会来逗逗猫。
以前的许木筱只会远远地看着一群人围在小猫的旁边，不过这一次，她居然鬼使神差地走到那只小猫的身前蹲下。
恍惚间，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林意小区楼下那只死去的猫。
心里顿时一阵堵塞，她想伸出手去抚摸它，可当手悬在半空的那一刻，她犹豫几分，最终还是缩了回来。
像是知道许木筱不会伤害它，小猫挺起身子试着朝许木筱奶声叫了两声。
许木筱没养过猫，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回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顾殇，问道：“它是不是饿了？”
顾殇上前一步，也和她一般蹲下。他盯了那只猫几秒，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面包给许木筱。
因为许木筱容易饿，所以顾殇的口袋里经常备有小面包。
许木筱撕开包装袋，手拿着小面包凑到小猫身前，小猫果然上前吃了。
等它把一块全都吃完，许木筱收回手。
又看了它几秒，随后起身对顾殇说道：“走吧。”
顾殇只把许木筱送到宿舍楼下，两人回来得不算早，楼道走动的人并不多。
进入拐角处，许木筱已然看不到顾殇的身影。
一瞬间，腿像是支撑不住一般，身子靠着墙体慢慢地滑落，整个人有些无力地坐到台阶上。
许木筱嘴唇有些发白，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了。
在身体难受的情况下，心上的难受好像就变得更强烈了。
明明昨天已经觉得没什么了，可今天再想到许彩说的每一句话，都宛若是一把刀一次次地割在她的心上。
她的眼前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了，但她能感受到自己又一次地哭了。
她闭上眼，想让自己好受一些。
身旁上上下下的脚步声断断续续的，她想请个人帮忙扶她一把，但又怕被拒绝。
兀然，一道清脆的女声在自己身旁响起。
“同学，你怎么了？”
许木筱几乎是用上全部力气才把眼皮掀开，她看着身前的女生，她并不认识。
见许木筱没说话，那女生又问了句：“是低血糖吗？”
低血糖…好像不是。
她好像知道是什么了。
她盖上眼皮，几分虚弱地说道：“是…低血压…”
“我这边刚好有阿胶枣，你先吃了。”
说罢，那女生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包阿胶枣。她撕开包装袋，将黏黏的蜜枣抵到许木筱嘴唇上。
许木筱张嘴，将那颗阿胶枣嚼了几口吞下。
又坐了会儿，意识总算清醒了些。
但力气还是没完全恢复，好在那名女生并没有走，她拉着许木筱的手搭到自己的肩上，另一手勾住许木筱的腰，半扶半托地将许木筱送到她的楼层。
上去后，那女生向生管讲明了情况。生管老师又泡了杯红糖水给许木筱喝，她才逐渐缓和过来。
因为那日晚从未有过的突发情况，致使许木筱连着好几天都泡一杯红糖水喝。
不是她之前不重视体检医生说的话，只是那时候她和许彩电话里说过了，但一回到家许彩好像忘了。
许彩每天工作回来都累得半死，她也不太想让她操心，就没再提。
大课间，许木筱下楼到开水房装水。
她下去得不算早也不算晚，开水房里没多少人。
只是水塔的水似乎剩得不多了，出口处出水速度很慢。
猝然，一道尖锐的声音从自己耳边划过。
“哟，怎么在这里碰到你了，可真晦气！”
一个女生掠过她，走到和她间隔一个装水位的女生旁边。
许木筱下意识地循声看去，才发现在自己身边装水的是明昭，她的一个高一同学。
因为高二选科不同分到不同的班级去，两人已经有一年多没联系了。
明昭面对那人的讥讽，显然是不想搭理。
只是那人似乎并不因此而感觉自讨没趣，冷嘲热讽的话语还在继续。
“天天顶着个男头，乍一看还真以为你是个男的呢。”
“说自己有洁癖真不见得你有多干净！”
……
那些恶语还在继续，明昭一句都没回。
装满水，许木筱盖上杯盖，转身想离开这里。
可刚走了几步，却听见那人说了句：
“也对，像你这种没爸疼的孩子，你妈能把你教成什么样呢！”
许木筱身子怔了下，认识明昭的基本都知道她爸妈在她刚上初中的时候就离婚了。
是她妈妈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的，也因此，她的妈妈一直都是她的底线。
不论是谁，说她妈妈一句不好的话，都能直接激起她的怒火。
尽管已经一年多过去了，但在那句话出口后的下一秒，她还是清晰地听到了那个女生的尖叫声。
许木筱害怕，她不敢回头去看，紧握着水杯加快脚步跑离这里。
直到回到座位上，许木筱仍是心有余悸。
她目光涣散，耳边不停地萦绕着那声尖锐的喊叫。
顾殇犹疑地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了？”
这句话总算将许木筱的魂给拉回来，她恍惚地摇摇头：“没事。”
她喝了口水，手中握起笔，翻开练习册，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她只知道明昭的妈妈不能谈，所以以往大家都会闭口不谈，但是她从没见过诋毁的后果是什么。
在她的印象里，明昭除了有很严重的洁癖外，人并不难相处。
但这次，她莫名有些心慌。
大概五分钟过后，白英突然出现在后门喊了句：“木筱在吗？”
许木筱惊慌地抬头，指甲陷进肉里一阵反白。她竭力压下心中不安的情绪，高举着手示意白英自己在。
白英朝她方向瞥了一眼：“过来年段室一趟。”
她没说是什么事就自顾走了，被点到名字的许木筱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片刻，教室里走进来几名从卫生间回来的同学，嘴里还在聊着八卦。
“诶，你们知道吗，刚刚十四班的一个女生在开水房把十六班的一个女生打了一顿。”
“真的假的？”
“还能有假，两人现在都在年段室里呢。”
……
许木筱知道，那个十四班的是明昭。
她大概也猜到了白英叫她过去干嘛了。
她带有几分求助的扫了顾殇一眼，但一句话也没说，低下头默默走出教室。
年段室里，段长坐在椅子上，明昭和那个女生就站在他面前。
绝大部分老师的目光也都集中在他们那一处。
许木筱进来，走到白英身边：“老师。”
白英点了下头，带着她走到段长那边，随即问道：“刚刚这位女生说你看到了全程，你给大家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顺着白英手指的方向看去，目光一滞，因为让自己帮忙作证的人居然是十六班的那个女生。
那人头发凌乱，有明显被拉扯的痕迹。眼角处一大块淤青，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她哑着嗓子带着厚重的哭腔冲许木筱低喊了一声：“你快说啊，是不是因为我不小心碰了她一下，她就开始打人了！”
话落，许木筱一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她想让自己做伪证，她想借着明昭有洁癖的幌子来说明自己的无辜。
可明明，最开始挑事的就是她。
如果自己帮了她，明昭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而自己也会良心不安。
可如果道明了真相，那人日后会怎么对自己。
十六班的女生是出了名的喜欢拉帮结派，一个个的都不好惹，平时有事没事就会从鸡蛋里挑骨头去上领导那里上告老师。
许木筱一开始就是因为不想把自己卷进来才匆匆逃离的，可现在，她还是没躲掉。
她抬头看向明昭，明昭站得坦然，眼里对她露出淡淡的笑意。就像是在告诉她，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能接受。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犹豫，白英一手搭在她的肩上安抚她：“没事，你就把你看到的说出来就行。”
许木筱垂下头，支支吾吾道：“我不知道…”
那女生听见她这声，气瞬间上来：“什么不知道，你就是想包庇她！”
“老师。”
门口处突然传来一声喝住了场面。
顾殇从后门处走来，一脸板正淡漠。
“查监控吧，免得许同学因为私人情感去偏袒了一方。”
白英知道许木筱为难，她附和顾殇：“确实，光听一个人讲并不能得到准确信息，让监控室那边调个视频发过来就行。”
这个想法段长一开始不是没有想到过，但年段打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他并不想把事情传开。
只是现在好像也不得不采取这种手段了。
段长点了下头，拿出手机拨通了个号码。
白英对许木筱说道：“你先回去吧。”
许木筱点头，她看向顾殇，他也正注视着她。
顾殇嘴巴张着，对她做了个口型：“走吧。”
随后抬腿走向门后，许木筱后脚也跟上。
回到教室，许木筱面色有些青，她又灌了两口红糖水。
桌底下，顾殇握住她的手，低声说道：“这事本就与你无关，别多想。”
许木筱擦了下眼角，眸光黯然失色。
如果刚刚不是顾殇突然出现，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从来都不奢望自己能成为主宰别人命运的英雄。
下午，从宿舍楼到教室的路上，她又一次地碰到了明昭。
明昭主动和她打了声招呼：“早上在开水房都没认出你来。”
她眼中蕴着笑意，好像早上的那些事全都没有发生过。
又或者，老师们调监控了解了真相，已经还她一个清白了。
许木筱：“明昭，早上的事，对不起。”
明昭咧开嘴笑了两声：“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没帮她说话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她握住许木筱的掌心想让她不必自责：“况且我和那人积怨已久，早就想打她了。既然她自己送上门来，哪有不揍的道理。”
一眨眼就已经到教学楼下了，十四班和一班在不同方向，两人在拐角处分离。
临别前，明昭从口袋里掏出几颗水果糖放到许木筱的掌心：“好久没见了，给老同学的一点小礼物。”
许木筱看着手中的糖，又看了眼明昭的背影。原地驻足良久，最终上楼。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也不知道是怎么扯的，语文老师突然讲到早上年段室里发生的事。
“你们别不信，有的女生真的就是这样子的。就像今早十四班一个女的打了十六班的一个女生，就因为自己的洁癖。”
“据说那女生之前上地理课的时候，就因为外套被地理老师碰了一下，直接脱下不穿了。一开始段长还因为她是十四班的想包庇她，结果监控调出来一看，就是因为被碰了一下脾气直接上来，手中的水杯直往人脸上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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