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陈哲不知道给仇慕打了什么针,让他从早晨一直昏睡到了晚上。
阮久久守在病床边,一天下来,什么都没吃,一口水也没喝。
虽然从前仇慕也生病,但大多数时候吃一粒退烧药第二天就会好,更多的情况下,是仇慕守在生病的他的病床前。
这一次,阮久久也总算体会到几分仇慕心中的焦躁和不安。
期间陈哲来过一次,想要带他去吃饭,阮久久不愿意,被陈哲嘲讽了两句。
“现在倒紧张起来了,一开始他伤得可比现在重,你让他跳海去帮你捡手机,使唤他这个使唤他那个的。”
阮久久瞪着他,“你好烦!”
陈哲轻哼一声,“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好好谈谈把矛盾解决了,别折腾我们这些外人了行不行?”
“你说的什么话,你是医生,治病救人是本分,怎么就折腾你了!”阮久久胡乱揉了把眼睛,又说:“再说那只手表……你拿了他这么多钱,帮他看病又怎么了?”
陈哲耸耸肩,“你别污蔑人,那只手表确实没当到多少钱。”
阮久久抿着唇,见他一脸坦然不像在说谎,撇过头闷闷地说:“算了!你等着吧,等他好起来,一定不放过你。”
陈哲丝毫不在意,满眼不屑,“有钱人都什么臭毛病。”
“要你管!”
“行,我管不着,我走了。”陈哲甩了甩白大褂,走到门口又回头,说:“对了,听说昨天晚上烟酒铺那条街好几家店铺被抢劫了,不知道是谁干的,你这几天要是过去看店的话,小心点。”
阮久久心思全在仇慕身上,随便听了听。
半夜的时候,仇慕终于醒了。
阮久久本来趴在床畔就要睡着,被他翻身的动静吵醒,一下子清醒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僵持了一会儿,阮久久先移开视线,倒了杯水递给他。
仇慕没有接,说:“胸口疼,起不来。”
阮久久犹豫片刻,又把水杯放回了床头,赌气说:“那就别喝了。”
仇慕没说什么,轻轻地笑了一下,朝阮久久伸出手。阮久久没握住,只勾住他的小指,轻轻晃了晃。
“你、你干嘛买那么多啤酒。”
“照顾你的生意。”
阮久久狠狠掐了他一下,嘟囔道:“神经……”
“过来睡我这边。”
“不要,我要回去了。”
仇慕立刻坐了起来,“那我送你回去。”
“你不是说你起不来?”阮久久气恼地甩开他的手,刚站起来就被仇慕抱住腰带回了床上。
“就这一次,”仇慕蹭着他的脖颈,温热的呼吸拂在他的腺体上,“别走。”
他的声音矮沉沉的,挠得阮久久心里发痒,瑟缩着躲了一下,仇慕的嘴唇贴上来,坚硬的牙齿抵在他的腺体上。
阮久久脊背一僵,“不要……”
仇慕含糊应了一声,“对不起宝贝,你身上好香……”
他没有咬下去,阮久久趁机翻了个身面对着他,再次被紧紧抱住。他已经不记得上一回两人相拥而眠是什么时候了,现下甚至有些怀念仇慕的体温。
他把耳朵贴在仇慕胸口,听着他沉稳而规律的心跳,想着贺雨是不是也曾这么被仇慕抱着过,想着现在仇慕脑海里到底想的到底是谁。
他红了眼睛,在痛苦而矛盾心境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仇慕还没醒阮久久就离开了。他先回了趟家,洗澡换了身衣服,又去到烟酒铺。小许大概已经知道他和仇慕的关系,告诉他可以暂时不用来店里。
阮久久沉默不语,还是站在了柜台后面。
中午的时候,阮久久去快餐店买了午餐,带到医院里去看仇慕。仇慕又在睡觉,只肚子上盖了一条薄毯,闭着眼睛的样子看起来憔悴异常。
除去他胸前一道长长的刀疤,肩膀上还有几处擦痕,手心里的伤口用纱布包住了,再往下,腿上的几处伤痕有发炎的症状。
阮久久伸手碰了碰,感觉他的体温很高,似乎又发烧了。
“陈哲这个庸医……”
他把餐盒放在床头,没有叫醒仇慕,去洗手间拧了一块毛巾,回来盖在了仇慕额头上。仇慕似乎有所觉察,紧皱的眉头松了松。阮久久情不自禁,轻轻碰了碰他眼下浅浅的眼袋,很快收回了手。
他没有胃口,自己的那份午餐也没有吃,隔十几分钟就给仇慕换一次毛巾,下午一点的时候就又回到了烟酒铺。
小许还在店里,没像前段时间那样出去玩,他再次和阮久久提起那个抢劫店铺的神秘人。
“应该不是本地人,我听别人讲,那个人很瘦,蓬头垢面的,像流浪汉,也不偷烟酒什么的,就抢钱。”
阮久久趴在柜台上,没什么精神,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我还是待在店里吧,那个人要是来抢劫,你一个人肯定应付不来。”
“警察不管吗?”
“肯定管啊,只是这一条街上也没什么监控,找人比较困难。”
“喔。”
“你晚上回家也小心点,把门窗都锁好,指不定他哪天就去别人家里抢劫了。”
“嗯,知道了。”
傍晚的时候,阮久久告诉小许晚上不能来店里,小许知道他要去医院看仇慕,很爽快地答应了。
到了医院走进病房,他正碰到陈哲在给仇慕打针,仇慕闭着眼睛,好像还在睡觉。
阮久久问:“他一直没醒吗?”
“下午醒了,问我是不是你来了,刚刚给他吃了退烧药,里面有安眠的成分,才睡下。”
“他到底怎么了?”
“这段时间过度劳累,心思也重,有伤口发炎感染了,再加上之前受的伤没有好好调理,肯定得累垮。总之先住几天看看情况,不行只能带他去市里看了,这里医院条件不好。”
阮久久不说话,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看着他。
陈哲拍了拍他的肩膀,打完针就出去了。
阮久久精疲力竭,很快就趴在床边睡着了,半夜醒过一次,迷迷糊糊听见仇慕让他睡到床上,他揉着眼睛扑进仇慕怀里,呜呜咽咽地哭了,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被仇慕哄着陷入了梦中。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四天,仇慕的烧总算退下去,看着有了些精神。阮久久倒有些撑不住了,瘦得脸上的婴儿肥都不见了,下巴愈发的尖,原本合身的t恤也变得又宽又大。
他在家里休息了一天,醒过来的时候闻见满屋的米饭清香,出了房间一看,仇慕正围着围裙站在厨房。
他皱着眉,气鼓鼓地冲进去,扯散了他腰后系着的围裙衣带。
“你干嘛不在医院休息啊!”
仇慕转过身搂住他,把他圈在胸膛和料理台之间,下巴抵在他的头顶,一面轻轻搅动着砂锅里的浓汤,一面去摸他细软的瘦腰。
阮久久瘦得太厉害,仇慕一只手掌就能轻易握住他的腰,中指的指尖几乎要蹭到他的肚脐。他这么摸了几下,阮久久也没挣扎,软软靠在他胸膛上,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仇慕轻轻地笑了,亲了亲他的侧脸,说:“先去洗漱。”
阮久久仰头,盯着他看了几秒,问:“你是不是把我当贺雨了?”
仇慕一愣,收起笑容,语气严肃而郑重,“没有。”
阮久久垂下眼睛要走,仇慕拉住他,又说:“真的,我到现在都没想起来他是谁。”
他沉默着推开仇慕出了厨房,洗漱完再去到餐厅,仇慕已经在餐桌上等他。
两人相对而坐,默默吃饭。仇慕现在的厨艺已经磨练得如此之好,阮久久挑不出一点毛病,他吃了一碗饭,又喝了小半碗汤,懒洋洋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听着厨房里传出来的仇慕洗碗时碗筷碰撞的叮当响声,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听见仇慕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阮久久拿起那只老年机,摆弄了一会儿才明白怎么解锁,解锁后屏幕上弹出了一个短信通知,发信号码很陌生,也没有备注。
他点开短信,看见一句回复:请你不要再打来,没有证据,我是不会相信的。
阮久久皱了皱眉,再往上翻短信记录,发现这正是仇慕和那个秘书耿亦的通信,只是仇慕表明了身份,耿亦没有相信。
他又找出通话记录查看,原来早几天前仇慕就已经和耿亦打过好几个电话,可每次通话时间只有短短十几秒甚至几秒,两人大约一直没有正经地谈过。
耿亦不相信也情有可原,毕竟谁会相信一个“去世”的人会打电话,指不定认为仇慕是来骗钱的。
他看得入神,没注意到仇慕已经来到身旁,直到被仇慕搂紧怀里才反应过来。
仇慕见他拿着手机,什么都没说,抱着他又亲又摸,问:“想不想吃西瓜。”
阮久久躲开他的亲吻,没有回答,只说:“我帮你联系他,你的秘书,他不相信你,那就我来和他说,我可以给他打视频电话,或者我可以拍了你的照片发给他。”
仇慕不说话,阮久久继续说:“你直接跟我说就好,不做这些来讨好我,我也会帮你的。”
仇慕顿了顿,见他眉眼低垂,眼角发红,不自禁皱紧了眉头,但他没有辩解,只是把手伸到阮久久后背,沿着脊椎摸他一节节凸出来的骨头,低声道:“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不回去你难道要一直待在这里吗?”
仇慕竟然“嗯”了一声,说:“我们一起住在这里,你是小九,我是阿离,不要再回去。”
阮久久愣了愣,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真的很想像仇慕说的这样,和他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这里。
他可以改掉娇气病,仇慕也不再是什么举重若轻的豪门家主,他不记得贺雨,喜欢的从始至终都是“阮小九”。
他们会成为鹤镇非常普通的一对爱人,蜗居在小房子里,吃家常菜,穿十几块钱就能买到的t恤,傍晚在手牵手海边散步,能吃到冰淇淋就算幸福。
阮久久几乎要沦陷在这美好的自欺欺人的幻想里,他红了眼睛,怔怔看着仇慕,片刻后缓缓摇了摇头,说:“……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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