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香楼处在北定城东香江沿岸的香街,五层阁楼紧沿江畔,远远望去整条香街上恢弘的金色光影倒映在江中。
香街本是北定城夜晚最热闹的地方,不过今日出了命案,大部分人怕惹祸上身早早匆匆离去,今日比寻常时候冷清许多。
余裳一行来到翠香楼,由翠香楼的妈妈领路上了二楼一间临江的房内。
刚推开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余裳一愣,随余年朝房间内走去。
窗户边,一个青衣女子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态趴在地上。
但若仔细看几眼便能发现其中端倪,她也并非趴着,而是仰躺在地,头颅被割下倒过来放在身体上。
猩红血迹以她为中心四面八方往外散去。
余裳呼吸一紧,胃里迅速翻腾起来。
她从未见过这种残忍的死状。
翠香楼妈妈边抹泪边抱怨,“大人,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莲香可是我们翠香楼的头牌,她这棵摇钱树怎么就没了。”
她越说越激动,最后掩面抽泣起来,“我们翠香楼在香街一向是最红火的,现如今出了这件事还有哪个客人敢来。”
余年在书中的描写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他闭了闭眼,语气生硬,“你先告诉我们事发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啊!”余裳也压住恶心问,“你们有觉得是凶手的人吗?”
“没有,哪能有啊!”
“莲香今晚本来是有恩客的,可这恩客才来,她就没了。”
“大人,你说我能不急吗?”
余裳抿了抿唇,朝谢玄望一眼,随口问,“谢公子有看出什么吗?”
她只不过想到自己的目标是谢玄,所以借此拉近距离,倒不是真的指望谢玄能够看出点什么。
她当时看书也没那么认真,很多细节也记得不太清楚,所以对这个案件一知半解记不起太多东西。
谢玄扫她一眼,转而波澜不惊朝窗边走去。
他停在青衣女子身边蹲下,转过女子的头,仔细看了一阵后轻声笑道,“我并未看出什么,但能隐隐闻见一股药味。”
谢玄隔空与余裳对望,眉眼一如寻常,“我依稀记得那是在江南常闻的味道,或许余寺丞可以找仵作查查。”
谢玄是扬州人,再加上平日里身体不好经常吃药,余裳对他的判断有五分信任。
她悄悄看余年一眼,见余年皱起眉,显然也在思考谢玄说的是真是假。
很快,余年将翠香楼封锁起来,又询问了今日发生的事,却暂时没有找到任何特别的地方。
三日后,仵作传来消息。
莲香是在被侵犯的过程中遭人掐死的,可能是为了掩盖死因,凶手将她头割了下来。
但其中还是有蹊跷的地方。
比如先前翠香楼妈妈说过莲香在恩客到来时已经没了,那侵犯她的人又到底是谁?
而且仵作说她一直在服食某种产自江南一带的驻颜药膏——芙蓉膏。
芙蓉膏产于江南一带,北定城并没有售卖,倒是北定城附近北安城中有一家卖此种药膏的店铺。
芙蓉膏每一份都是天价,按理说就算是翠香楼的头牌,也不可能奢侈到每日服用。
虽说某位恩客送来芙蓉膏也不是特别值得关注的事情,但莲香的甲缝中还残留着许多没有熬成膏方的药粉。
莲香自是不可能将药粉带在身上,也不可能亲自熬药,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来自于凶手。
余年要亲自去北安城。
谢玄的妹妹谢念念是在北安城游玩时失踪,谢家怀疑这两件事可能有所联系,所以谢玄也会一同前往。
余裳找到余年,战战兢兢开口,“哥哥,我想跟你一起去北安城。”
余年正在看书,听见这句话时猛地抬起头来,“不行。”
余裳慢慢凑近,小心翼翼捏住他的衣角,“哥哥我想去。”
余年表情严肃,“裳裳,你听话,这件事不是儿戏。”
他叹了口气,伸手在余裳头顶揉了揉,“哥哥若是去北安城游玩定会把你带上,但这次很危险。”
“哥哥。”余裳打断他的话,“我知道哥哥不想我涉险,可是我也担心哥哥。”
话虽然这么说,但余裳十分清楚,余年作为本书男主,无论遇到了什么必定能逢凶化吉。
主角光环是所有小说中最强大的东西。
她非要跟着去其实是为了谢玄。
也为了自己的小命。
余裳最终说服了余年。
北定城往北安城有水路和陆路,因为陆路太过遥远,余年选择了距离更近的水路。
从香江码头上船后,余裳第一眼就看到坐在船舱左侧临窗处正往外看的谢玄。
她跟余年说一声后朝谢玄的方向走去。
余裳和原主都不是温柔小意的性子,平日里也都习惯了大大咧咧,穿衣打扮也一向以舒适为主。
但系统说谢玄喜欢温柔娇弱的曼妙美人,声音要轻柔娇嗲、走路要不疾不徐、腰肢要盈盈一握、长相也要娇弱可人。
反正总结成一句话就是——谢玄喜欢柔弱的。
她今日的妆容便是按照谢玄喜好而化,衣裳也选了能衬托腰肢纤细的束腰款式,连走路都比平日里轻缓许多。
她不敢和谢玄单独相处,所以只能在这种有许多人的地方偷偷摸摸做些小动作。
余裳向他福了福身,“谢公子。”
谢玄转过头,神色并不意外,他握住手中茶杯,“余姑娘。”
余裳在他对面坐下。
“谢公子看什么?”
“看水。”
谢玄似笑非笑的眼眸落在她脸上,“江南也有许多此般景致。”
他喝了口茶,“不过江南总是没这般壮阔的。”
余裳不知他为何要主动与自己提起这些,但也顺着接了下去,“我记得公子是江南人。”
谢玄笑道,“谢家本是江南谢氏。”
余裳避开他视线看向窗外,眸光落在江面一对戏水的鸳鸯上。
“公子若是想念江南,等日后空了,或许能回去看看。”
“或许。”
谢玄又抿了口茶,随着她目光望去,“不想余姑娘喜欢这些玩意。”
余裳心头微动,“古人有诗:“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我只是有些艳羡罢了!”
谢玄表情有些古怪,但仍然带着他惯有的温润笑意。
可那双近在咫尺的含笑温柔眼眸,还是让余裳头皮发麻。
她张了张嘴,喉咙滚动,“谢公子看我干什么?”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谢玄垂眸轻笑,转瞬间眸光又落在她眼中,“只不过是在想,你明明说心悦予我,现在还羡慕起鸳鸯。”
“那又为何在我提起提亲时毫不犹豫拒绝呢?”
他的语气很慢,眼眸也温柔缱绻仿佛在看世间最欢喜的宝物。
余裳:“”
到底是为什么你自己不明白吗?心里没有一点ac数吗?
若不是看谢玄露过獠牙,知晓藏在这幅皮囊之下的是什么恶鬼面目,她怕是会以为面前这个人是真心喜欢自己。
怪不得作者老喜欢说谢玄就如同江南如梦如幻的朦胧烟雨,让人心甘情愿溺在里头。
谢玄的这幅皮囊,任谁站在他身旁都会盎然失色。
他不似浓丽到极致的重彩画卷,反而如同墨色晕染的工笔,一笔一划用单调的颜色在泛黄宣纸上细细描摹。
像世间最上等的山水古画,内敛而含蓄。
作者总说若不是他身体不好不知能活几年,定会是北定城世家女子都惦记的如意郎君。
余裳觉得如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她也可能沉溺在谢玄的皮囊和温柔缱绻的话语中。
谢玄是江南烟雨滋养出的怪物。
能笑着要你命的那种。
“余姑娘在想什么?”
余裳抿唇,许久后才含泪摇头,“就是突然想到我虽仰慕谢公子,但谢公子心中恐怕只想要我的命。”
“想到此处便心痛欲绝了。”
谢玄沉默一阵,突然撑住下巴凑近了些,“其实也不尽然。”
余裳掐住虎口,满脸惊讶抬头。
“余姑娘且想一想,若是嫁我便能以谢家少夫人的身份故去。”
“反正我身体常年抱恙,或许用不了几时也能陪你。”
他说得煞有其事,‘陪你’二字也温柔缱绻,倒像余裳真真切切是心尖的意中人。
余裳脸色逐渐僵硬,她喉头微哽,声音也有些颤抖,“谢公子还真是毫不掩饰。”
谢玄生得极好,特别是那双和风细雨的眼睛,总含着温柔至极的笑意。但还是让余裳头皮不自觉发麻。
谢玄的注意力依然落在她眼中。
“是吗?”
“那余姑娘觉得我该掩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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