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暮,雪乱舞。
握住脚腕的手冷得像冰,触感异常。
朔风刮过许星回的耳廓,他猛地抽回脚,后退几步,如避蛇蝎。
明刀易躲,暗箭难防。
许星回从来不惧陆离凛冽的眉眼,他只怕这人带上隐忍的面具,诱他落入温柔陷阱。
就像前世那般,万劫不复。
冻僵的膝盖在雪地上艰难地挪动,陆离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向许星回。
要抓住他。
不能再让他跑了。
海水那么冷,他一向娇惯,又怎么能受得住?
陆离连头都抬不起,却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去抓许星回的脚腕。
快了。
只有几厘米了。
宛若枯枝的手倏地被人一脚踹开,从别墅里赶过来的张姨拉开许星回。
“别用你的脏手碰少爷。”她怒斥道。
最后的力气被抽尽。
陆离整个人趴在雪地上一动不动。
刚才眼中燃起的光点骤然熄灭,死寂一般。
尖锐得仿佛厉鬼般的风声啸叫,无情地在他的心里掀起一阵飓风,刮走了他的灵魂。
这何尝不是一件美事?
在亲手逼死挚爱后,又随他而去,有何不可?
就算许星回跑到了阴曹地府,他也要把他抓出来。
人人皆知他对许星回恨之入骨。
却无人可知他也对他爱之入骨。
巨大的寒冷凝固了所有声音。
许星回注视着雪地上像一滩烂泥的少年,胸口蔓延着难以言喻的锥心之痛。
原来深爱一个人,是见不得他卑微如尘的。
这是他和陆离最大的不同。
陆离不爱他,最见不得他骄傲,所以用尽手段折碎他的羽翼,打断他的傲骨,要他低贱如狗。
许星回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爱过、怨过、恨过。
一切重来后。
他只想逃,离这个人远远的,最好一辈子都不要有瓜葛。
拉开白色羽绒服的拉链,解下后,朝地上扔去。
张姨眼睁睁地看着他把羽绒服丢给陆离,心里惊诧无比。
这大少爷什么时候这般心疼过人?
可是若是真的心疼,又为何不直接把人带到屋里去?
许星回确实是多此一举了,因为不久后他的好弟弟自会来救下奄奄一息的陆离。
这场大雪。
是他和陆离悲剧的开端,冰凉刺骨。
却也是许月白和陆离初心的萌动,万物回春。
许月白,人如其名,容貌清秀,气质干净,宛若明月皎夜光。
而许星回眉目艳丽,妖艳张扬,锋利耀眼,几乎要灼痛人的眼睛。
他们虽然是亲兄弟,却半分不像,或许这是因为他们同父异母的缘故。
不仅长相不像,性格也截然不同。
许月白温柔纯善似水,许星回骄纵傲慢像刀。
任谁都会喜欢温凉自如的水吧。
许星回抬起头望了望远处,还是不见许月白的身影。
他环抱着双臂,狠狠地打了一个冷颤。
真的好冷。
“陆离。”他缓缓开口。
“许家会帮你,但婚约作废。”
许星回的声音很轻,如同游丝般,但语气又很重 ,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说完他便转身,一步一步离开。
这声音被冷风吹进陆离的耳朵,他顿时听不见风声了,只能听到许星回在唤他。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名字这般好听过。
鼻翼翕动,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甜香,羽绒服带来的温度,让他的四肢渐渐有了知觉。
这是许星回的味道,是他迷恋又抗拒的味道。
他不会闻错。
从前只觉得这是狐媚子香,专门拿来勾引人的,此刻却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却看到那人离开的背影。
不要走。
许星回,我不准你走。
你回来。
……
就回头看我一眼。
好不好?
一阵热灼灼的恐慌蔓进他的血液和骨缝,
他在冷冻的雪地上荒唐自燃。
喉咙里泛起了一股腥甜的味道,直接冲上了鼻腔,陆离猛地咳出一口血丝来。
鲜红的血粘在雪地上,红与白的极致碰撞,美得惊人。
他惨白的脸上还溅着血珠,嘴唇极艳。
活像是披了一层人皮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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