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姜扶秋一把扯下盖头,警惕地看着四周,那笑声停滞了片刻,随后发疯似地尖叫起来,“你不是新嫁娘!你这个冒牌货!”
“呵呵呵呵,都是骗我的。骗子,全是骗子!说,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来杀你。”身侧的人默了许久后凉薄地开口,手臂一伸,一把弓和一支箭登时就在手里。
“阿姊!”姜扶秋目瞪口呆地看着身边的人,清冷绝艳的脸,狭长的眼眸里漆黑一片,紧抿着唇,身着喜服,握着一把银弓,红色的暖意与银弓的冷辉交相衬映。白皙得近乎病态的皮肤在大红色的喜服映衬下显出几分血色。
姜惊落在这里,那,那肖尤臻去哪了?
刚刚刚才和自己拜堂的是姜惊落?
姜扶秋觉得事态走向对她十分不妙,办完这件事得赶紧溜才对。
“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吧,给他陪葬,你们都要给他陪葬!”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姜扶秋生来听力敏锐,这一下倒是给她震蒙了。她揉着隐隐发疼的头,往姜惊落身后站了一站,叹道:“我这壳子还是不太行。”
眼前一晃,手上一紧,姜扶秋下意识要把手抽开,却感觉到一股暖流自手心传来,沿着血脉奔腾地涌向她的全身,一瞬世界清明通体舒畅。姜扶秋低头望去,姜惊落的手覆在上面,露出来的指节微微曲着扣在她手背上,有点凉。
“够了够了,这些灵力够用了。”姜扶秋忙不迭要把手抽出来,她知道姜惊落把灵力渡给她是为了她好,免得被这邪祟的声音活活震聋了,但现在正是关键时刻,还是别叫姜惊落分神才是。
再说了,姜惊落拉着她还怎么用弓?她可指着姜惊落把自己完完整整地带出去。
姜惊落依言松手,姜扶秋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来身子一轻,一阵黑雾卷起她来狠狠摔向楼下。
原来这邪祟也是欺软怕硬的东西。
大红色的嫁衣在空中转出一朵花来,姜扶秋落地之时“砰”地好大声,挂在墙壁上的烛灯也随着这一声灭了几盏。姜扶秋按了按摔疼的腰,对着守在第七层的弟子伸手道:“麻烦扶我一把。”
没人理他,小弟子们走来走去,各个神情紧张,颜色肃穆,正眼都没瞧她一下。
姜扶秋寻思着要紧事当头,不至于这般小气吧。
已经到了塔内,为了行动方便,弟子们纷纷脱下了罩在外头的粗布麻衣,清一色的及膝袍子,外罩半臂,除去颜色和绣的花纹不同其余别无二致。三清峰的校服都很有朝气,弟子们各个又生得唇红齿白,少年气十足。
年轻真好,姜扶秋如是想,能蹦能跳还很能吃,唯一一点不好就是这么年轻耳朵就不大好使,她喊了三四遍也没人来拉一把。
姜扶秋撑着腰从地上吃力地爬起来。甫一站直,那黑雾再次袭来,又将姜扶秋轻飘飘地带了起来,看这架势是要再摔她一次。
“你敢!”姜扶秋咬牙,原地站定,盯着那团黑雾怒道:“下作东西,祖宗都不记得了?”
黑雾停滞了片刻,竟真的缓缓后退了些许。
然后姜扶秋试着提了提灵力。
一点都没有。
真的一点都没有。
黑雾察觉到姜扶秋毫无灵力,骤然暴起,将姜扶秋托了起来颠了颠,随后猛地往下砸!
“刺啦。”带着白色尾羽的银箭划破黑雾,姜扶秋从黑雾包裹中跌了出来。姜惊落自楼上飞下接住她,稳稳落地后长臂一伸,银箭自动回到她手里。
黑雾见状顷刻间遁隐无踪,姜扶秋和姜惊落站在第七层,看着四周走来走去的弟子才发现不对劲。
刚才那么大动静,而这些小弟子却一无所知,不是没看见,而是根本就看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姜扶秋按着腰,刚才那黑雾颠得太厉害,她又被摔了一下,这幅不太行的壳子意料之中的闪了腰。
姜惊落抿了抿唇,探出手扶住她的腰,姜扶秋一怔,后腰被按了几下,疼痛感顿时消去。她回过头去看,姜惊落却兀自看向那走来走去的弟子们,锐利的眼扫了一周。
“他们看不见我们?”姜扶秋对着从前面走过去的云陵摆了摆手,云陵毫无反应。
“嗯。”姜惊落擎着长弓对着楼上比了一下,“他们在塔里,我们在塔中塔里。”
操纵这座塔的邪祟在姜扶秋他们进塔那一瞬就设了幻界,重新建了一座娘娘塔,与现实的娘娘塔相重合,但塔中塔里的人,看得见现实中娘娘塔里的人,但娘娘塔里的人看不见在塔中塔里的她们。
眼下比较糟糕的是找不到邪祟真身在哪。原先以为邪祟躲在铜像内,可方才她与姜惊落在那呆了许久一点戾气都不曾察觉,那铜像就是再普通不过的铜铸塑像,是个死物,但邪祟是活的,是有气息的。
邪祟现在就在这座塔里,在任何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窥伺着她们。现在只有它可以在两座塔里来去自如。
姜扶秋身边有姜惊落,她自然是不怕,但那群小弟子只怕要遭遇不测,而她和姜惊落如果没有办法出去,也会生生耗死在这里。
面对面硬打,邪祟一定会死得挺惨,但问题是现在她们连对方在哪都不知道。
姜扶秋揉了揉手腕,如今真是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她姜扶秋简直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竟然连邪祟都敢摔她。
“当务之急我们得先出去。”姜扶秋看着面前的小弟子,各个都嫩得像是根葱,轻轻一掐就断了。“我们是何时进入塔中塔的。”
“入门。”姜惊落持着弓看着姜扶秋,“进庙时轿子被换。”
“我就知道。”姜扶秋低头,轻轻笑出声,“进庙的时候颠了两下,第二下之后我再听不见轿夫的声音,不只是轿夫,是所有弟子的声音都没了,连喘息声都听不见。下轿子的时落地稳得不象话,纵使有力气,落轿时怎么可能如此之稳,看来是那个时候就掉了包。”
“雨水过后石子上有积水,人若踩上鞋底定是湿了,塔内石板干燥,进塔便会留下脚印,但我曾掀开盖头看过周边地上,一点脚印都没有。若我猜得没错,抬我进来的并不是活人。”
“抬你进来的,确非活人,是人偶。”
“人偶?”姜扶秋神色一僵,往后退了两步,度量着姜惊落现在的心思。
四海八荒并未有人偶一物,当年姜扶秋炼化凶物时出了岔子,炼出这么个东西,一度吓坏灵山众人。
好在人偶蠢钝,并不会有自己的意识,只能听从操控者的命令。此后也有心怀不轨之人妄图炼出人偶,好使之为自己所用。
蠢笨虽蠢笨,可炼出来好操控,也算是有用的东西。但有人发现了一个极大的问题,就是所有操控出来的人偶,除了炼化者可以操控之外,灵山的老祖宗姜扶秋也能控制。
不论是谁炼出的人偶,见了姜扶秋都会自觉地听话。
当下盛行的说法便是姜扶秋是炼化人偶的第一人,因而人偶也都尊崇她。
天可怜见,当初姜扶秋可没想着做什么第一人,只不过是在炼化凶物时尝试着加了道符咒,看看能不能通过这道符咒来控制住凶物。岂料此术被人泄露出去,那道符咒也跟着泄露出去,外人并不知道那符咒是姜扶秋为了让凶物听命自己而设的独门咒语。
那符咒上花里胡哨写了一通,乍看像是一道精深繁复的符,人们纷纷奉为至宝,一度传阅不止,但其实上面笼统就五个字:姜扶秋之令。
符咒是好用的,此后炼化出来的凶物,包括人偶都是见姜扶秋便会听从她的差遣。因而一度无人再去炼化凶物,直到姜扶秋死后,凶物开始大批量的出现,没了姜扶秋,这些凶物人偶便只听炼化者的话。
要不是姜扶秋,哪里会有人偶这玩意?
姜惊落狭长的眸子扫过来,并无任何表示,看来是没打算骂她。
姜扶秋松了口气,摸摸下巴,忽而想到什么似的狐疑地看向君姜惊落,“不过,阿姊为什么会穿着喜服,带我进来的不应该是肖尤臻吗,阿姊你是何时混进来的?”
“路上忽然想到,临时改了主意。”姜惊落并没回答完她的问题,转开了脸,指了指楼上,“人偶在第八层。”
“先上去。”姜扶秋撕开嫁衣就往上走,“必须赶紧从塔中塔里出来,否则云陵他们必定有危险。”
姜惊落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往前走,有黑雾袭来皆被姜惊落打散。是以姜扶秋一路畅行无阻地又进了那间房。
她推开门,登时滞在原地,姜惊落从她身后绕进来,抬眼望了望那物什,薄唇轻抿。
这回,姜扶秋却不能冷静了,不同于刚来的时候房内只有一座活灵活现的铜像和两个大签筒,这回房里多了一个东西。
姜惊落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