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扶秋从温泉池子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早,在榻上又愣神了一小会儿,还未睡下便要起身出发前往方家渡。
她系好衣裙,飘然大袖襦裙,烈焰般的红色,仿若有火焰在流动。
自从回到云水尽后,她那一身白衣便不知道被扔去哪里,姜惊落派人送来的全是红裙,因此姜扶秋在一众银边白袍的弟子中显得尤为突兀。
姜扶秋喜红色,从前也总爱穿红色衣裙,甚至连太清峰的校服都加了红边进去。
倒是没想到姜惊落还记着这个。
姜扶秋将齐胸襦裙上的带子缠绕系紧,脑中“轰”一下想到她不小心按到姜惊落的胸口处。
她伸出手呆呆地看了看,在空气中抓了两下,当时似乎并没有按到什么柔软的地方,可她明明就按在了胸口处……
她貌似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再细细回想一番,姜惊落平日里所着男子劲袍,看起来确实是一马平川。
美人虽美,可惜是个太平美人。
姜扶秋忍不住笑出声来。
“扶秋。”门外传来苏宜怀的敲门声,“你可收拾妥当了?”
“好了。”姜扶秋忙不迭地抓起桌上的流星镖,打开门,苏宜怀正站在门口处等着她。
“听弟子们说惊落一早就去了闭室静修闭关,我在外头等了会,见你尚未出来,怕你有什么事耽误了,便进来看看。”
“我没事。”没事是没事,就是没睡着,姜扶秋尴尬地跟在苏宜怀身后往前走。
到山脚时,玉清峰的弟子们都已经列好队等着她和苏宜怀。
天青色的校服中有两末红极其显眼。
“老祖宗!”云陵见着姜扶秋,喜形于色,高高扬起手。
姜扶秋一怔,转头去看苏宜怀,“云陵和裴迟羽怎么也来了?”
“我想着你兴许会希望他们两个跟过来。”苏宜怀嘴角浅浅一勾,“你若是不愿,也是可以叫他们回去的。”
“来都来了,怎么能再叫他们回去?”姜扶秋从石阶上往下走,“就让他们跟着吧。”
苏宜怀跟在后边,一边往下走一边温和笑着。
清点完毕,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就往西南处而去。
行至半路,竟是下起了小雨,迷迷蒙蒙的,沾湿了衣裙。越往前走,雨渐大,实在是没有办法再继续御剑飞行,于是只好纷纷下了剑。
云陵擎着伞从后边走上来,给姜扶秋挡雨,“老祖宗,可千万别淋湿了。”
“无碍无碍。”姜扶秋笑眯眯地躲到苏宜怀伞下,指了指还在雨里站着的裴迟羽说道:“你快去给迟羽打伞,他要淋湿了。”
云陵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过去,还时不时望向姜扶秋,怕她淋湿了。
姜扶秋仰着脑袋看油纸伞,雨水顺着伞檐滴落下来,砸在泥地上溅到鞋子上,不消一会功夫,姜惊落的布鞋成了泥鞋。
“扶秋。”苏宜怀也低头注意到了这一点,关怀问道:“要不要换双鞋子?”
“没事没事。”姜扶秋摆摆手拒绝,“现在要换也没有鞋子,等到了村子再换吧。对了,我们什么时候会到村子?”
“前边就是了。”苏宜怀指着前面的一个村子说道。
她们站在距离村子约莫几百米的地方,有一道乡村牌坊楼伫立着,以青石、花岗岩石雕刻而成,正匾上赫然刻着“方家渡”三个大字。两侧柱子上刻着荷花、牡丹花,横梁上则为浮雕狮子,寓意着事事如意。
这边下着不大的雨,但村子那边的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珠从天穹上掉落下来,砸在地上甚至砸出泥坑来。
雨大的不像话。
再往前走了走,伞面上噼里啪啦的雨水掉落声便确证了这一点,只有这个村子,以及靠近这个村子的区域都在下着暴雨。
说是村子,却更像是一个镇,内里街道宽敞,两侧商铺鳞次栉比,整整齐齐地列在边上。雨水太大,街道上漫水,人踏进去,没过小腿。姜扶秋十分同情地看着苏宜怀和所有弟子,他们穿的都是长靴,来的路上尽管沾了泥点,但并不会像姜扶秋的布鞋一般容易湿透,可进了村子,长靴吸水,靴子里的水满到膝盖,更沉更重。
“店家,店家,有人在么?”一行人略显狼狈地找到一家客栈,客栈位置还算高,加上有台阶,因而水只淹到门槛处。
弟子们敲了半天,也无人应答,正准备放弃再去找其他的客栈时,木门“吱呀”一声开了,苍老的面庞从一片阴暗中探出来,声音也同面庞一般满是沧桑和苍老,像是从气管里费劲憋出来,十分吃力的模样。
“各位,住店的?”
弟子在门口和她说了半日,年迈的看店老妇这才将人放进来。
客栈内阴暗无比,许是雨季连绵的缘由,店内并没人,外头雨水淋淋漓漓,天潮潮地湿湿,即便在客栈内,也似乎要撑一把伞才遮得住这雨,满地都是黏糊的湿意。
姜扶秋低头看了看鞋子和衣裙,已然湿的透彻,她拧了拧裙子,笑道:“阿婆,这里可有什么换洗的衣物么?您看我们的衣裳鞋子都湿透了。”
老妇不言语,慢慢地绕到柜台后面,从底下拉出一个大抽屉,抱出来一堆衣服。
都是寻常百姓穿的麻衣,姜扶秋拿到手的时候摸了摸,也感觉粘乎乎的,像是没晒干。
“近来一直下雨,衣裳晒不干,这些是拿火烘干的。”看出众人的迟疑,老妇迟缓地开口,“别想了,在这里,衣服能干到这般已经是不错了。”
“如此,便多谢阿婆了。”苏宜怀拿着衣服,礼貌地谢过了,上楼去换衣裳,弟子们见状,也纷纷跟了上去。
姜扶秋却站在原地没动,她抱着衣服朝微微敞开的门看过去,外头依旧雨水瓢泼,街上行人稀少。
“别看了,上去换衣服吧。”老妇走过去关门,“这雨,我看是不会停了。”
“此话怎讲?”门一关,客栈内又是灰暗无比,姜扶秋看着老妇点燃了一根蜡烛,慢吞吞地往楼上走去,看样子是要带姜扶秋去她的房间。
“这个雨,是神明降罪于我们。”老妇在前头絮絮叨叨,姜扶秋一听,兴趣被提了上来,追问道:“这又是为何?好端端的神明为何要降罪你们?”
“自然是做了错事。”老妇在一间房门前停住,“小娘子不要再多问了,这是你的房间,快些进去换衣休息吧。”
姜扶秋抱着衣服看老妇再慢吞吞地下楼,烛火一晃一晃的,在晦暗不明中显出几分诡异。
她摇摇头,抱着衣服进了屋子。
半刻钟后,众人换好了衣裳,正值进食的时间,弟子们在楼下围坐成一处,此行并未有肖尤臻寒碧空门下的弟子,来的都是草木深的弟子,苏宜怀教出来的弟子不说和他完全一样,却有几分相似,各个个都是知礼仪懂进退的,虽云陵和裴迟羽是太清峰自在飞花的弟子,并不刻意疏远。
当姜扶秋下楼的时候,便看到云陵和裴迟羽同草木深的弟子交谈甚欢,她趴在栏杆上看了好一会,身后冷不丁传来轻柔的一声“大人。”
姜扶秋差点滚下楼梯,元湄衣为什么也来了?
“元……湄衣,你何时来的?”姜扶秋稳住身子,转头看见翩翩白裙的元湄衣站在楼梯上,身后是苏宜怀。
“此行本该是与大家同行,我前去探望北凉大人,因而晚了几步,后面才赶上你们。”元湄衣歉然一笑。
姜惊落闭个关也要去探望,可真是姊妹情深。
姜扶秋心内冷哼一声,不想再和她多说,但碍于苏宜怀还在这里,只得客气礼貌地客套几句,佯装欣喜,随后一同下楼去吃饭。
客栈内似乎只有老妇一人,她端着一个大木盘走来,上面放着满满的盘子,姜扶秋扫了一眼,有鲜鱼,也有一些绿叶菜子。
她没什么胃口,等菜上完,坐在那里迟迟不动筷子,苏宜怀吃了几口发觉姜扶秋没吃,关怀地问道:“扶秋,可是菜不合口味?要不要让阿婆再新做几道菜过来。”
姜扶秋回头看了看正端菜给弟子们的老妇,摇了摇头微笑道:“不必了,我不太饿,你们先吃,不用管我。”
但显然,苏宜怀是不会不管她的。
“我来的时候看见隔壁的铺子有糕饼在卖,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在卖,”元湄衣放下筷子就要起身去买,“我记得大人喜甜食,我这就去看看。”
姜扶秋还没来及拉住她,只见她走到门口,被一道身影堵住了。
云陵站在门口撑开伞,对着元湄衣满含歉意道:“不劳烦元师姐跑这一趟,我去买便好。”
“可是……”
“元师姐放心,我已然吃过了,并不麻烦,倒是师姐您还是先过去吃吧,再不吃饭菜要凉了。”云陵一边说一边走进雨幕,身影很快便不见了。
姜扶秋心内道:真真是自家的好徒弟,真明白她的心思。
云陵不出片刻功夫便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大包纸包着的糕饼。
递给姜扶秋的时候还是滚烫的。
姜扶秋打开纸包,里头是切割得整整齐齐的糕饼,香甜气息四溢,引来周遭弟子的注目。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