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扶秋尝了一口桂花酿,酒味浓烈,不似东荒的清淡之味,这酒浓烈,入口有些许辣。果然是盘踞在大荒两边之处,东荒和西荒的风味习俗大不相同。

    听到有故事,姜扶秋朝着谈天筹挪了挪,追问道:“哦?是什么事?”

    “原先这香云楼不是一个富商为美人窑的花魁所建么?那花魁啊,真是奇女子。”谈天筹指了指竹窗外的楼,上边五彩纱带缥缈飞舞,一阵阵的香气扑了过来,竟不似平常的青楼黏腻香气,这香粉味十分舒心。

    “三公子,可否要给您安排一个说书的?”小二凑近讨好道:“若要说着衔玉姑娘的事,我们香云楼可有最好的说书人,衔玉一折是四荒里说的最好的,不如?”

    谈天筹点点头,允了。

    不消半盏茶的功夫,一个小桌就在边上支棱起来了,一个干瘦的小老头盘腿坐下,鬓发皆白,皱纹细密,虽睁着眼,但双目无神,浑浊不堪。

    姜扶秋眯起眼,原来是个同她一样的瞎子。

    “小的给诸位献笑了。”

    “论起衔玉姑娘,西荒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位神仙似的人儿。”

    那说书先生将案板一拍,正襟危坐,胡子都抖擞起来整个人显得容光焕发,嘴里吐字流畅,一看便是说了不下千百次的折本

    这精气神,这姿态,这折子定然是让他最为骄傲的一折

    那双沉寂的瞎眼中甚至有了些许亮光

    “衔玉姑娘自三岁时流落自香云楼,谁也不知道她是从哪来的,有传言是南荒富庶人家的小妾所生,因为是女儿故此抛弃,叫流离失所的难民捡了,一路跟着来到了西荒;又有传言说她是南荒世家贵族的小姐与旁人私生所出,因此被遗弃;再有说她是天上仙子,犯了错贬下凡来吃苦总之越传越玄乎”

    “这四大荒,为何独独猜她是南荒而来呢”在说书先生停下喘气的空档,姜扶秋适时的接上话

    “这位姑娘所疑惑的也是正是大家所疑惑的,四海八荒,遥遥之陆,为何大家都传言她是南荒人”

    “这里便要讲一讲衔玉姑娘的容貌姿态了众所周知,西荒人生性豪迈,为人粗犷大气,而与之相反,南荒人生性温柔,多是小家碧玉、江南温柔。若见了衔玉姑娘,你便知道何为温柔二字。”

    “衔玉姑娘一双柳叶眉,一对含情眼,勾去了西荒不知多少少年郎的心魂。”说书先生拿起案板一举拍下,四处望了一眼,周遭的人也都全神贯注的听着。

    “衔玉姑娘初露面时,脸戴珠帘,光是一双眼四下扫视一遍,便叫许多富商豪掷千金。”

    “且先不论这江南水乡般柔软的模样像是土生土长的南荒人。她的手腕和脚腕上各挂着一串银铃,共四串,走动时会有轻微的银铃清鸣声,有买了一夜恩宠的富家公子曾观望过着银铃,上头刻着姜衔玉。”

    “姜氏?那又如何得知便是南荒之人呢?”

    “这银铃乃是南荒有名的一家银店锻造所成,因其上面镀了一层流彩而异常独特。”说书先生得意洋洋的扬起脑袋,“而这上面的姜姓,想必大家都知道这四海八荒最为显赫尊贵的族姓为姜,东荒姜氏一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衔玉姑娘与东荒姜氏有何关系?”

    “瞧这形容的模样,加上这手腕脚腕上刻了字的银铃铛,想来又是灵山老灵官年轻时的一桩风流事!”姜扶秋十分无奈的揉了揉额头上暴跳的青筋。

    她的灵官爹爹,虽然德高望重,受人称颂,对她也好得不得了。但老灵官欠下的风流债实在是太多了,她在世那些年,总是有寻亲的人找上门来,在灵山界碑前面哭哭啼啼,哭得她心烦。

    不过来寻亲的人半真半假,真的她自然不会亏待,假的就撵出去。来寻亲的人千奇百怪,但是无外乎都带着一个银铃铛。不为别的,不过是老灵官在给每位情人都会去专门锻造一个银铃铛作为定情信物。

    有些铃铛是真的,有些铃铛确是假的,姜扶秋也分不出来了,只不过民间流传下来,一旦有人持有此铃铛,便和东荒灵山的老灵官有了干系。

    “话说这衔玉姑娘不知为何一路颠沛流离到了西荒,她也不曾想着去东荒寻亲,而是在西荒青楼里委身做了妓子。”

    “衔玉姑娘初到西荒时年纪尚幼,一说有三岁有余,也有说足了五岁,具体几岁不得而知,只知道衔玉姑娘来这的第十年,第一次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从后厨的扫灰丫头成了青楼的头牌,成为了西荒人人皆知的的花魁。”

    “她由老鸨亲自养大,老鸨疼爱的很,视作己出,甚至谋算好等衔玉姑娘长到及笄之年,便张罗着安排进富贵人家做丫鬟,找个老实的小厮就此平淡过一生,可谁想衔玉姑娘越长越美,出落得温柔水灵,恰逢那几年青楼里生意不好做,都是几个老姑娘撑着,年轻又漂亮的姑娘去了其他的窑子,眼看着香云楼要倒,老鸨日渐消瘦,衔玉姑娘不忍,便央求老鸨让自己也做青楼女子。”

    说书人又一拍案板,高声道:“那日衔玉姑娘身着粗布麻衫,跪倒在老鸨前眼泪婆娑,声音轻柔却句句有力,‘衔玉一介浮萍漂泊无所,得阿嬷收留,养育至今日,阿嬷待我如亲生女儿,如今阿嬷有难,衔玉定然不肯舍去,独自去贪图享乐,求阿嬷让衔玉做这香云楼最好的妓,衔玉要做西荒最出名的妓!”

    大多数的妓子都是生活所迫,被逼无奈流落至窑子里,没人愿意去做这下三滥的事情,多少姑娘刚被卖来的时候死活不肯,屡次逃跑以死相逼,但衔玉却截然不同,她甚至想做,西荒最好的妓子。

    姜扶秋愣了一下,片刻之后拍手赞叹道:“人各有所求,她倒是胆大,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好一个西荒最好的妓子!”

    谈天筹咳嗽了几声,低了头。姜扶秋顺着感觉扫了一眼周遭,果不其然,听客们都盯着她看,惊异的、猜疑的、怀疑的、蔑视的……

    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斥道:“你一介女子,怎,怎能称道如此下贱行径!”

    “如若不然,家贫的、父母势力的、被拐卖而来的,你是能捐些钱财相助还是能收容一二?即便你救得了一个两个,这四海八荒芸芸者,这些你都能救下?”姜扶秋反唇讥笑,“你站在高处,你衣食无忧,你自然不能理解这些底层人日子的艰难,有时候,她们只要吃饱一口饭就行。”

    那人默不作声了,这时候角落处有道清朗朗的声音骤起,那人低头轻笑,“确实,言之十分有理。”

    姜扶秋好奇的望过去,那人带着高斗笠,望不真切,声音听着年轻有力。穿着一身紫色劲装,手腕处也戴着银色护腕,镌刻着诡异奇怪的花纹,一只黑色长靴搁在腿上,正漫不经心的抖着腿。

    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哪个世家的纨绔子弟。

    只不过这戴着的银色护腕有些惹眼,因姜惊落长年佩戴银色护腕,因此众多世家子弟纷纷模仿,只不过姜惊落护腕上刻着云水纹,这不是哪家都有资格刻上去的,大部分子弟都是纯银护腕无任何图案,而这少年手上的护腕花纹错综复杂,远远瞧一眼,仿佛有云水纹的图案在其中,再细细一看又不像了。

    ”许是苗疆那边来的人。“谈天筹看出姜扶秋的想法,补充道:“西荒距离苗疆近,平时也会有很多苗疆人来这里做生意,在此处遇见并不奇怪。且苗疆人都爱银饰,上面刻着族徽。”

    “原来如此。”姜扶秋点点头,她也曾去苗疆见过那边的风景,和谈天筹所说一致,如此一想到是合情合理,苗疆人一向如此,倒也不足为怪。

    “几位听客不必吵了,这折子么,多少有些虚构的在里面,大家听个兴头就好,倒不必过于深究。”说书人哈哈大笑,案板一落,便都安静下来了。

    “那日香云楼发了不少帖子,但来的人稀稀拉拉,到开场了,本该坐满三四百人的席位竟只有几人,而楼上的十几个包厢一个人都没有。老鸨愁的团团转,衔玉姑娘却不恼,换上衣裳,在后台劝慰老鸨。”

    “阿嬷,别担心,往后日子人便多了。”

    “衔玉,你这也不会歌舞也不从未学过哄客人开心,这,这真的留得住人吗?”

    “阿嬷放心,衔玉必定竭尽全力。”

    说书人伸长脖子往前张望一圈,低声道:“诸位听客,这衔玉姑娘虽然生得好,可自幼在后厨扫灰,没学过歌舞,也没学过如何哄人开心,你们说,她要如何留得住客人的心?”

    “那必然是她生得十分美丽,叫人过目不忘,妓子嘛,漂亮的肯定就招人喜欢!”

    “非也,衔玉虽然生的美,可还不足以美到让人魂牵梦萦,若论起来,真要美到叫人过目不忘惊为天人的地步,只怕只有东荒那几位才够格。”

    “若不是她苦苦哀求,叫人心软了?且又是,自然更叫人怜惜一些?”那一圈便笑了起来,低俗且轻蔑的意思十分明显。

    “非也,若真是这般,她不会一辈子是,她往后怎么叫这么多客人喜爱呢?”

    “那是不是她便宜?”

    “非也,衔玉姑娘当夜拍下的价格是一万两黄金,是黄金不是银子,西荒有哪个妓子曾拍下如此价格?”

    说书人见众人东猜西猜实在是猜不出来,于是翻开折子,将其中一页从左到右展示给众人看,“你们看这一页,是否能根据这个猜得出一二?”

    那折子上淡淡的写了一句话:拍下衔玉的那个富商自那之后,各个青楼的妓子对其趋之若鹜。青楼里纷纷流传着衔玉万金一夜的故事,衔玉身价水涨船高,但衔玉却不怎么接客,有人猜测是她不喜欢,也有人猜测是钱财不足以打动她,毕竟是万金一夜的人。

    这下众人望着折子上的内容纷纷陷入沉思。

    “我们都知道她让人掷万金所求,但我们不知道为何,现在你不就是让我们猜为何她有此本事么?这折子说的我们都知道,又能看出什么来?”

    “你们再细看,这折子里已经写了缘由。”

    众人又陷入了沉默不语中,姜扶秋饶是想了许久也是想不出来,这衔玉姑娘到底是有什么本事能让人一夜掷万金。

    “这折子里的线索,分明写的富商自从那日之后,在青楼的地位提高许多,你们都知道,有钱的人在青楼未必最受欢迎。那什么样的人最受欢迎呢?”角落里的少年把玩着手里的茶盏,发问道。

    “最能花钱的人。”姜扶秋这时候倒是猜出一二来了。

    “而这衔玉姑娘,自从那之后身价也高了许多,甚至是许多名妓可望不可即的地步,这又是为何?”

    “因那富商投了这万金,叫她名声大噪。”

    “这便是了,衔玉姑娘定然是利用了男人心中的攀比欲,拍的不是她,而是一个名望,一个地位,谁出钱高谁便最有面子!”少年放下茶盏,扭头看说书人,“老头,你说是不是?”

    “哈哈哈哈,这少年郎真真是聪明,我说了这么多年,竟是一个人都没猜出来过。若猜不出我便不说了。我看看是谁能道出这其中的缘由!”

    “衔玉姑娘那夜坐在台中央,什么东西都没有,只叫丫鬟举了一个牌子,上头刻着两个字,‘一两’,她告诉在坐的各位,自己是香云楼最好的妓子,只要一两银子,谁出的多便是谁的。”

    “这本没有什么,但她十分聪明的给参与的每个客人配了点心和酒水,且是烈性极高的酒,酒过三巡,谁能把控住自己,随着喊价越来越高,最后一位本是来看热闹的客人以万金拍了下来。”

    “此后,谁若得了衔玉姑娘,那必然是大大大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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