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没有……”
颜二公子看着面前不怀好意的两人,顿时冷汗直冒,连话都磕巴了起来。
他并非颜家嫡子,一路小心谨慎,沾着颜居安浪荡无用的光,才受到了颜家的重视,若是被安上了得罪广阳王的罪名,那他之前所有谋划,顷刻便会化为乌有。
“你的意思是广阳王妃冤枉了你?”萧九斜睨着颜二,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哪里是要主持公道,分明是要逼颜二认下这一罪名。
“夫君,我带兰时来这岁元酒庄,本欲是吃顿饭,只是这位公子,素未谋面,便要与妾身斗酒。”纪冉佯装害怕道,“妾身惊惧不已,便只能以文字游戏拖住了他,才未多喝……”
“哦?”看着纪冉睁眼说瞎话,萧九虽是心下一片清明,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替纪冉主持公道的样子,“颜二,本王问你,王妃可有言错?”
“这……”颜二看着纪冉从豪爽的江湖女子变成了娇滴滴的广阳王妃,已然是大开眼界,此时见她巧舌如簧,颠倒黑白,却也不知如何开口。
斗酒,的确是他提的……
文字游戏,确实也是……
一时之间,颜二竟感觉嗓子眼如同塞了一团棉花,无法反驳。
“广阳王,我只是见王妃海量,便随王妃喝了几杯,并无灌酒之意啊。”颜二面色慌张,托手作揖道。
萧九眼中锋芒更胜,说道:“我家王妃乃一弱女子,你仗着自家酒庄,强行入席,你只管答我,有没有此事。”
“绝无此事!”听到萧九如此说,颜二却是脚下一软,连忙跪于地上,叩首道,“我颜蕴愿以自身性命担保,对王妃绝无轻浮之意。”
“夫君,算了吧。”纪冉叫的殷勤,眼中却是在给萧九暗暗使眼色,自己的目的已达成,让他见好就收,谁知那萧九像是完全未见一般。
“你调戏王妃在先,现在又做出这番样子,可是要赖上本王了。”萧九语气不善,纪冉却是不由一愣,这人似是打算借题发挥……
如果纪冉打的主意是让全大庆都知道颜陆两家闹掰,将日后颜家所有对陆家的陈词都打做公报私仇,那萧九又是为了什么……
“颜二,你们颜家如今是谁在当家?”萧九冷笑道,“若是我没记错,你不过是一庶子。”
萧九话说的不客气,颜蕴也是听得冷汗直流,但在场的人却是都听懂了萧九的话外音。
颜居安才是颜家的嫡长子,前些年,因着颜居安醉心花酒,言语无状,冲突了贵家小姐,才被夺了管家之权,被颜蕴钻了空子。
如今,若是颜蕴被安上了调戏广阳王妃的罪名,竟是还不如颜居安。
纪冉也在一侧听得暗暗纳闷,原以为萧九只是在配合自己,却没想他竟是也有自己的打算,用自己这事,给他的酒肉朋友助威呢。
围观的酒客看到这,也都了然于心,之前,颜二怎么去了广阳王妃的桌,他们是没瞧明白,但此时,颜二被广阳王挤兑的哑口无言,却是全都入眼。
“颜二,广阳王妃你都敢如此猖狂,若是金陵其他良家女子,你岂不是更胡作非为。”
萧九说的又凶又急,似是对颜蕴所做之事深恶痛绝,便是连围观看戏的人也有几分同仇敌忾起来。
纪冉离萧九颇近,她却是清清楚楚瞅见,萧九刚刚一闪而过的笑意。
一箭双雕,他打的好算盘啊。
颜蕴不知自己如何得罪了这两位祖宗,此时早已叩首在底,颤栗不已。
待事情发展到此时,他才看懂,这个调戏王妃的罪名,不论他认与不认,都会叩在他的头上。
“夫人,你说如何处置他才好?”萧九把人一通吓,见颜蕴有服软之意,却是面色和缓下来,望向纪冉,颇有几分深情款款的意思来。
纪冉瞅着跪在面前的颜蕴,突然就有些同情起他来,纪冉不由叹了口气道:“让颜家多加管教便好。”
“只是如此?”听到纪冉提出的处罚不痛不痒,萧九却是挑了眉,眸子也深了几许,“夫人可是见颜二姿色尚可,起了怜惜之心?”
萧九这话说的毫无道理,便是一向灵巧变通的纪冉也是一愣,这人可是疯了,这说的话怎么还听出酸意来了。
纪冉未解其意,不敢轻易作答,只能一头雾水的看着萧九演独角戏。
对于纪冉的反应,萧九也是颇为满意,“我们成婚不过三日,夫人可是对本王厌烦了……”
见一向爱好女色的广阳王如此拈酸吃醋,酒客倒是看的津津有味,有什么能比王孙贵族的花边故事更适合做下酒菜。
萧九演的欢畅,纪冉瞅着,他似是还有大招在后,不由皱起了眉,心下也不由嘀咕起来,这酒囊饭袋玩的哪出,按他现在的走向,他再来几句,自己便成了水性杨花的潘金莲。
不行!
在这金陵人眼中,她可是陆家的大小姐!
虽是与陆幼婉生了嫌隙,但又怎能毁坏陆家名声。
纪冉深吸一口气,在脑中不断循环着从前看过的话本子,想着如何才能扳回一成。
“在王爷眼中,妾身就如此糊涂?”
没料到纪冉会突然开口,萧九看着纪冉愈诉愈泣的样,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准备好的言辞也堵在口中,没了用武之地。
“在陵照时,听闻皇上赐婚,妾身喜不自胜。”纪冉不紧不慢地说道,“但又怕王爷不喜欢妾身,毕竟王爷之前……”
纪冉话音戛然而止,看戏的众人却是明白其意,金陵谁不知道萧九之前惹花弄草无数。
“夫人怎会如此想?”萧九似是颇受感动,侧身牵了纪冉的手,感慨道,“本王初见夫人,便有天命注定之感,以前种种皆是本王不懂事,日后只愿与夫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浪子回头金不换,没想到真有姑娘能让广阳王改邪归正……”
“广阳王同广阳王妃伉俪情深,真是让人羡慕……”
……
不错不错!
看着周围酒客的评价,纪冉颇为满意,不禁松了口气。
一场戏有头有尾,还是个大团圆,观看者皆颇为满意,唯有那跪在地上的颜蕴被叩了个罪名,罚了顿板子。
直到回了广阳王府,纪冉方才松了口气,见萧九打量着她,挑眉道:“你今日是不是罚得重了些?”
“重?”萧九轻敲着竹扇,轻笑道,“夫人,你若知晓那颜二做了些什么,怕是觉得今日罚的轻了。”
“他……做了些什么?”纪冉皱眉问道。
萧九伸出三个手指,道:“光是我知道的便有三件。其一,他撺掇颜居安说服颜家老爷,在御前参了陆丞相一本,其二,四处散布陆浸翎同柳守正的不实传言,最后一件嘛……”
萧九瞧着纪冉的面色越来越凝重,轻声说道:“你可认识蒋正涵?”
听此一问,纪冉抬眼望向萧九,呼吸微促,眼中隐隐透出惊惧,却是不知如何作答。
她倒是把这人忘了。
只是萧九怎会知道蒋正涵?
他可是知道些什么。
将纪冉反应一览无余的萧九却是不禁笑出了声,“你方才编故事的气势呢?”
纪冉沉默不语。
萧九却是越笑越大声,“我倒是高看了你,没想到你这么不中用。”
“你在诈我!”纪冉咬牙说道。
萧九正欲说什么,见纪冉如同一只炸毛的狸奴,觉得颇为好玩,他走到纪冉面前,探身向前,直视着纪冉的眼睛,轻声说道:“蒋正涵是颜二从洛州请来的……”
在听到“蒋正涵”这个名字时,纪冉便不由攥紧了手,此时看着萧九似笑非笑的眼睛,像是将她整个人都看透了一般,不由后退一步。
萧九说的没错,她却是不中用。
“颜二还来不及审问,人便死了。”萧九打量着纪冉的神色,摇头咋舌道,“广阳王妃,你这样可不行啊,太沉不住气了。”
纪冉沉默片刻后,道:“有什么,广阳王直说吧。”
“果然是个明白人。”萧九直起身,坐在纪冉对面道,“你是不是陆浸翎,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答应这门亲事,从来不是因为你是陆浸翎。”
纪冉揣摩着萧九的心思,沉声道:“因为我善画?”
“你是个聪明人。”萧九道,“此番前往巫金国,危险重重,我需要的不是累赘,而是助力。你既善画,又能读懂画意,如此,正是我一直所需要的。”
萧九少见的一本正经,纪冉却是面无表情道:“你怎知我愿帮你?”
“我本无把握,原还在愁如何开口,只是今日我却是猜到了些你要嫁于我的原因。”萧九给纪冉倒了杯水后含笑道,“纪姑娘,你想去雁州,整个大庆,除了我,再无一人能帮你!”
听着这个久违的称呼,纪冉神色微变,“广阳王可是认错了人?”
“纪姑娘可知那蒋正涵是如何死的……”
纪冉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望向萧九,“是你?”
“是我!”萧九眼中泛起了寒意,嘴角也挂了冷笑,“纪姑娘,在整个大庆,你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我更懂你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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