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民政局回到家,谢知时看到门口的鞋时,确定张虹和谢思月都没出门。
表情有几秒的凝固,思考着要怎么开口,才不会吓到她们。
仔细算,周故渊出现已经将近一个月。
来家里三次,每一次她都否认了张虹或者谢思月对他们关系的猜测。
不是情侣,没有关系,只是同学。
但她自己打脸了。
是不是情侣没有关系,现在已经是夫妻了。
周家的少夫人,听上去很像是某些苦情电视剧的开场白。
苦情吗?
没有。
她高兴还来不及,终于不用夜夜噩梦被讨债,某种意义上,周故渊帮她摆脱了六年的噩梦。
从包里拿出钥匙,对着锁眼插进去。
垂着的眼看到无名指上的戒指,只觉过于显眼。
不过尺寸意外地合适。
像是——
量身定制的。
推开门,张虹和谢思月坐在客厅,那台用了快五年的电视,正在发挥余热。
平时有不太灵光的时候,多半会被她和谢思月用后拍拍,又能继续用一阵子。
“妈,小月,我回来了。”
说话的同时,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
“噫?姐你今天没去上班吗?还是不舒服。”谢思月抬头看她,却一下看到她手上的戒指。
纤细的手指上,那枚银色的钻戒格外明显。
结婚了。
她姐姐结婚了,是周故渊吗?
谢思月惊讶之后,突然有点高兴,她觉得周故渊是喜欢她姐姐的。
至少,至少不会让她被那些人欺负。
张虹也看到了她手上的戒指,眼神变得失落,不过很快笑了起来。
张虹站起来说:“我买了虾还有鱼,中午给你们做,好久没有一起吃饭。”
说完后看了眼谢知时,往厨房走。
老房子的采光向来不怎么好,尤其是客厅。
一到阴雨天,白天也是阴沉沉的。
谢知时伸手按亮了灯,暖色柔和的光驱逐了客厅的阴冷。
“不用了,一会儿去外面吃。”
她出声阻止了张虹去忙活,语气比平时要冷淡多了点温度。
张虹怔住,惊讶看她,“出去吃?”
“嗯。”
谢知时的口吻没有不高兴,但也算不上高兴。
谢思月和张虹看着她,心里想的却不一样。
只是她们都知道,那个人是周故渊。
一个男人,能被谢知时纵容着在这个家里出现三次,原本就不是一件正常的事。
“那好,我去收拾一下。”
张虹略显局促地说了句,转身往房间走,背影还看得出年轻时的样子。
在上学时,张虹去给她们姐妹开家长会,永远都会被同学夸好看。
那个时候谢知时还会不好意思,心里又很骄傲。
几年蹉跎,张虹整个人像是蒙上了一层灰,眼里没了神采,整个人看上去灰扑扑的。
谢知时自己?
好像也没什么差别,变得更安静、更沉默,像是一截枯木,迟早会腐坏。
谢思月问:“姐,那我要不要也去换一身衣服?”
她点头,“好,去换吧。”
客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打量着这间房,住了六年。
这六年里,其实她对这里的印象不深。
六年时间里,她三分之二的时间都贡献给了工作和兼职。
仅剩下的三分之一在睡觉和放空。
垂眼瞥着戒指,谢知时呼了口气,往房间走。
关上门,靠了上去,麻木地盯着眼前的窗户,眼里闪过一抹光,又迅速黯淡下去。
来电铃声响起时,恍然回过神。
脸上的情绪被压下去,谢知时接了电话,走到书桌前坐下,看着几本专业书中间的绿色笔记本。
“你好。”
“少夫人,我是少爷的秘书齐牧,请问你现在方便吗?”
“方便,你什么时候过来都可以,地址有吗?”
“有,少爷告诉我们了。”
谢知时声音平静,“那你们过来吧。”
齐牧不知道周故渊为什么突然结婚,也不知道周家会不会因为这个爆发矛盾,但他只是周故渊的秘书,所以——
别人的话不重要。
“那好,我会联系搬家公司,大概一个小时候到。”
“谢谢。”
齐牧不再多问,礼貌地挂断了电话。
握着手机,谢知时看了看时间,才十二点。
愣了会,把包挂在挂钩上,光着脚走进浴室。
抬眼看向镜子里的脸,精致妆容还没有卸掉,五官显得绮丽又明艳。
拿了两片化妆棉,倒了卸妆水,一点点擦掉眼线、口红还有粉底。
卸妆过后,皮肤变得苍白,看上去有了病色。
打开水龙头,谢知时伸手捧水往脸上泼,混沌的大脑完全没办法清醒。
双手捂着脸,过了良久,才抬头看向镜子。
眼里闪过自嘲,拿起毛巾擦了擦脸,推开浴室的门出去。
回到房间换了一身更日常的裙子,两年前买的,质量还不错。
却发现谢思月换了一条牛油果绿的裙子,张虹也挽起了头发,穿了件米色的裙子。
显然,都是精心收拾过。
看到她身上穿的衣服时,不免愣住。
“姐,你不换衣服吗?”
“不用换。”
谢知时摇头,“这样就好。”
她和周故渊的婚姻,乱七八糟解释不清,但身为家人,她要给两人一个解释。
拉开椅子坐下,拨弄着戒指,“早上我和周故渊去登记了。”
“因为时间太仓促,所以来不及提前告诉你们,婚礼不会有,不想要太招摇,以后——”
“结婚后,夫妻要住在一起,所以不能住在一起了。”
谢思月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走上前,张了张嘴想问,又不知道怎么问。
结婚了就不能住在一起,那她以后要怎么着谢知时?
表情明显慌乱,不知所措起来。
张虹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却什么都没看到。
“知时,那你们住在哪?”
“南山壹号那边,别担心,你们可以经常来找我,我也会去看你们。”
去?
谢思月捕捉到关键信息,好奇问:“我们不住在这里了吗?”
这句话说出来,连张虹眼里也带着询问。
谢知时点头,“不住这里,等会搬家公司会过来,搬到桐花路那里,月月上学也方便一点。”
这个疗程治疗结束,谢思月要回到学校去上课,不然跟不上进度。
之前谢思月状态不太好,所以这学期一直在休息,马上要到四月了,落下两个月课程,不能再耽误。
“那里离学校好近,我可以走路上下学。”
谢思月坐在椅子上,趴着椅背,“那姐你和姐夫呢?你们结婚要和家里人吃饭吗?”
家里人?
当然不会。
不管是周故渊和谢家,还是她和周家都不会一起吃饭。
“过阵子吧。”
谢知时说:“他太忙,周家人也比较忙,有时间的话再说。”
“那姐——”
“月月,你回房间帮我找找之前放你衣柜上的盒子,蓝色的,里面装了东西。”
张虹打断谢思月的话,想要把她支开。
谢思月没反应过来,以为是真的有什么要交给谢知时,点点头乖乖回了房间。
“知时,你和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张虹在之前,问过谢知时两人的关系,半个月前还是同学,怎么就突然领证了。
一般人闪婚,也得有一个相处过程。
谢知时和周故渊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没什么,突然看对眼了,正好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谢知时说得坦荡。
“大概就是缘分,结婚了不是好事吗?”
张虹担忧说:“妈妈只是怕你觉得委屈,没有婚礼,连领证都这么仓促。”
“没什么好委屈的,我都二十几了,还喜欢那些浪漫的仪式,再说周家风头正盛,我们也该低调一点。”
“都是夫妻了,就不用在乎那些了。”
是夫妻了,所以不在乎了。
谢知时抬头平静看着张虹,“妈,以后都没事了,你不用再那么辛苦,小月可以安心上学,我也可以不那么拼,没什么不好的。”
“你别担心。”
“那他……会对你好吗?”张虹压着声音问,眼里是挣扎和恐惧。
她和谢铭婚姻的失败,成了谢知时和谢思月心上的一道疤。
童年的再多美好,都不及后来逐渐变质的家庭。
无休止的争吵、冷战还有猜忌。
甚至谢铭的冷暴力和阴戾的态度,砸摔东西,差点毁了谢思月。
谢思月还小,现在有谢知时护着,逐渐恢复了以前的活泼开朗。
可是谢知时不一样,她从小就心思细腻,又懂事得早,那些事……
谢知时全知道。
“会的吧。”谢知时不确定说:“结婚这事,谁说得准,妈你不要太担心。”
不会的。
周故渊拿钱砸在她面前,提出结婚时,她就知道,周故渊恨他入骨。
她怎么会忘了,这个人从高中时就恨自己入骨,那双眼睛,全是恨。
结婚,只不过是把她拴在身边。
时时刻刻都能欣赏到她的狼狈和不甘。
“那就好,那个孩子看着也不像是坏人。”
张虹松了口气,“有空的话,带回家吃顿饭。”
谢知时点头,站起来,“那收拾一下东西吧,家具那些就留在这,重要的东西还有——”
“想拿的都拿吧,我会跟房东说。”
说话时,她顿了一下,看向电视旁的旧柜子。
乌黑的眼瞳冷漠,没有什么感情。
柜子上摆着的是谢铭的一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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