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清明前后,荔城总是阴雨绵绵。
黑色的墓碑,逐渐有了水痕。
封塑的照片不受影响,却还是挡不住水痕从那张脸上流落。
谢知时静静站着,她不知道周故渊和他父亲的关系如何恶化,更不清楚当年郑婉去世的真相。
作为一个外人,自然没有什么资格了解。
周故渊也不会有兴趣告诉她。
不过,她可以陪着周故渊站在这,多久都行。
“走吧。”
周故渊看了眼照片,压下心里翻涌而来的陈年旧事,表情冷然,撑着伞转身。
黑色的伞面很大,足以容下他们俩并肩而行。
她“嗯”了声,并未再说其余话,和他挤在一把伞下,不疾不徐往山下走。
从墓园离开,他们还要去给谢铭扫墓。
离荔城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大概十一点左右能到。
沿着石阶,回到山脚,沉默地往位于山门旁的停车场走。
墓园这地方,一年没多少人来。
除了清明、过节,都见不到人,荔城又是个多雨的城市,地面很容易长出青苔。
谢知时心里想着事,脚下不留神,就算是平底鞋,踩到边缘直接打滑,整个人往前扑去。
失重的瞬间,小臂被人握住,手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布料传递过来。
她呼吸一滞,很快反应过来,站稳住之后转头看向身边冷着脸的周故渊。
这个人,分出一只手来拉住他,整个身体纹丝不动。
该说平衡好还是核心力量强?
抚着她的手松开,冷着眉眼看着她。
她莫名的心里一松,或许,她应该重新审视这段关系,至少不该是现在这样。
从来都是她被迫的接受安排,然后不服输的反抗,这一次,是不是可以不一样?
至少,是周故渊,不是别人。
“谢谢。”她很轻地说了句,垂眼时睫毛微颤。
周故渊撑着伞继续往下走,瞥了眼跟在身边的谢知时,“在这里出事,倒是省事,可以原地埋了。”
谢知时抬起头,眼神微怔,然后反应过来。
“是啊,省事,连运费都省了,叫火葬场的车也不便宜。”
她叫过,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走到停车场,她坐进副驾驶,下意识往旁边看,发现周故渊站在车门外发呆。
尽管只能看到一截腰,但扶着门的手收紧了。
是看到了什么人?
她不认为周故渊是为了自己的话生气。
过了几秒,周故渊坐进来,表情比之前要冷。
沉默地发动车子,搭着方向盘开了出去。
墓园停车场出去的路是单向环形,所以车开出去的时候,她看到了刚穿过路的人。
尽管只见过一次,但她认出来了。
那是周则城,周故渊的爸爸。
人在的时候出轨养情人,人走了才来祭拜,一副内心有愧的样子,实在是——
恶心。
“导航。”
旁边传来周故渊的声音,她回过神,应了声后,点开地图,输入地址。
ai女声在车内响起,播报着公里数和前方经过的路况。
“今天下雨,回来的时间会比较晚,会耽误你的事吗?”谢知时接通车上的蓝牙,看着屏幕出现地图导航,“如果比较晚——”
“谢知时。”周故渊注视前方烟雾蒙蒙的路,听到这话,很轻地笑了声,“你是不是和别人约会,等人到了才说今天这家店关门?”
奚落的语气,令谢知时一时愣住。
奇怪地看了眼周故渊,她发现比起刚见面那段时间,这人的脾气和性格,容易接受很多。
至少,会说人话了。
开玩笑也算人话。
“抱歉,我恋爱经验浅显,并不知道约会的流程。”她靠着椅背,拨弄手机,给谢思月发信息。
今年清明她一个过来祭拜,也是为了方便。
谢思月的病情才有好转,张虹和父亲这边的亲戚不和,见面也是尴尬,不如不见。
她过来,也仅仅是为了谢铭而已。
一座孤坟在这里,总要有人每年来看看,证明在这个世上还有人记得他。
谢知时:【过两天我再去看你们,学校那边还适应吗?】
谢思月才复课,所以她比较担心。
休学这么长时间,能不能跟上课程是个问题,还有就是融入集体。
她看了时间,这个点谢思月应该醒了。
清明学校会放假,不存在看不到消息的问题。
等了几分钟,谢思月回了消息。
谢思月;【还好,学校老师和同学都还是以前的,没什么影响,我适应得很快。】
谢知时:【嗯,那就好,有什么给我打电话,对了,我跟你姐夫回老家给爸扫墓,今年你和妈妈就不用来了。】
谢思月:【那你们今天回来还是明天啊?不要去爷爷那边住了,反正那些人也不喜欢我们,你和姐夫去附近转转呗,如果回不来。】
看着消息,谢知时表情僵了下。
正打算回消息,谢思月又发了一条过来。
【姐,你可以好好休息下,不用担心我和妈妈,我不是小孩子,妈妈更是成年那么久了,你总顾着我们,多管管自己啊。】
看着消息,她很快关掉屏幕,转头看着窗户外。
从墓园去江合镇的路上,都是高速,两侧全是绿油油的山,一片苍翠。
遇上淅淅沥沥的雨,就像是进了云雾缭绕的地界,很适合旅游。
她是太管得多了。
谢思月是个高中生,她管着还有借口,但张虹一个比她多吃几十年盐的人,她不该干涉那么多。
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盯着车窗外的景色,没有再说话。
“约会经验浅显?你是在抱怨我们跳过了谈恋爱这个环节,直接步入婚姻?”
周故渊盯着前方的闸道,“那抱歉,我不喜欢玩你推我拉的恋爱游戏,也建议你不要玩火自焚。”
他是误会了谢知时和陈开杰的关系,但叶景明总不是误会。
砍掉了飞跃海的合作,只是看不惯仗着社会经验职场打压的人渣。
何况,飞跃海对金盛银行来说,根本不是最好的选择。
“你在说叶景明吗?”谢知时坦率道:“朋友而已,哪怕是有什么心思,知道我是已婚后,人家不见得为爱做三,破坏婚姻。”
谢知时笑起来,“我自认为没有那样的魅力。”
“你说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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