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丽淑闭了眼,“如今最好的结果就是褫夺爵位,举家流放。好歹能活下来。”这已经是郑家的关系在朝堂上尽力游说的结果了。
“流放……可是,可是少贤他们还这么小,怎么受得起流放之苦?”洛氏得知不用以死谢罪,刚松一口气,脸色又难看起来。自古流放之地都不是什么好地方,且自都城出发,路途遥远,没有三五个月都到达不了。他们大人尚且不能保证安全到达,更何况这么小的孩子?
“所以我今日来了,你把少贤给我……外祖父在外头候着。”她的外祖父,正是桂王。
洛氏一愣,把少贤给她?她自然明白此举是为了救少贤,可是她怎么舍得?若真的被判流放,她与少贤说不得此生都见不到了。
作为母亲,洛氏根本不舍得母子分离。少新和薇薇也站在她身边抓着少贤的衣袖。
郑立昀却走过来了,不容置疑道:“洛氏,把少贤给大姐!”
“夫君……”洛氏红着眼眶。
“爹爹,不要送走弟弟。”少新黝黑的眼睛盯着郑立昀。
郑立昀心里一虚,他不舍得责骂长子,只得低声道,“送走他是为他好。”刚刚姐夫万则成已经和他说了,少贤送出去后会养在桂王府里,他们会想办法瞒住此事。将少贤送出去,既是为了少贤的性命,也是为了给平国公府……留后。
他看向洛氏,软了声音,“洛氏,你最明事理,把孩子给大姐。”
他眼里的寒意一览无余,洛氏只得松了手。
突然,钱氏推开抱着她哭的蓉儿英儿,跪在郑丽淑面前,“大姐,你把少康也带走吧!弟妹求你,把少康也带走吧!”她把少康推到身前,“少康还这么小,根本受不了流放之苦啊!”
对她,郑丽淑就没什么感情了。扯出了被抓住的裙摆,她又对老太太道,“祖母,我还备了些衣裳,你们可以换上。”
她受不住满屋哀怨的眼神,擦干了眼泪,抱着少贤走了出去。她自觉,只能做这么多了。
万则成也向郑鹏拱手,“……约莫就在这几日,旨意就会下来了。”说罢也离去了。
满室寂然。
郑立晏突然大步走过来,拿了两副碗筷,舀好饭,递给宋嘉然,“先吃饭。”总归是有活路的,无论怎么样,在那之前,先把肚子填饱。
宋嘉然本来也有着丝迷惘,听他这么说也回过神来,没错,先把肚子填饱,不就是流放吗?就当是徒步旅游了。
能活着就行。
她接过饭碗,大口的吃着饭,还招呼皎皎,“别愣着,吃饭。”
皎皎听话地捧着碗,几乎是边吃边哭。
还跪在地上的钱氏一抹脸,站了起来,抓起筷子赶了半盘子菜,“少康,吃饭!多吃点,再不吃,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了!”
被他们这么一带动,其余人也都围了过来。
他们也都饿着呢。
谁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吃到这样好的饭菜了,几乎每个人,都把自己的肚子填的浑圆。
都没等到第二天,晚上,侯玉泽携圣旨而来,宣布了对平国公府的处罚。
“……平国公郑鹏,勾结明王细作,意图谋害天子,证据确凿,罪不容诛,但念其祖于国有功,现夺其平国公爵位、罢其子嗣功名、没其家产、奴役,责令其下三代不许科举,于明日寅时前往北疆戍边抵罪。”
侯玉泽合上圣旨,叹息道:“郑国公,刑部已于你的书房里找到了你与明王部下陈榘来往的书信。证据确凿。”
郑鹏却不像之前一般激动,而是面色平静道:“臣领罪。谢皇上隆恩。”
他也不是傻子,再不明白,也白当这么多年的平国公了。
当平国公多年,他别的没学会,只一个道理深深记在心中。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侯玉泽再次叹气,“圣上宽容,许郑家姻亲明日在折柳亭相送。”
郑鹏再次叩谢,“谢圣上隆恩。”
第二日一早,众人分批换上了郑丽淑带来的衣服鞋袜。
原来的衣服都丢下了,宋嘉然看了一眼空无一物的衣物,心里就有了数。
谁都不是傻子,她能想到让皎皎贴身藏点东西,别人自然也能想到。只之前进宫赴宴的那些人,他们进宫去时可是穿金戴银的,来到天牢里也没让他们摘了首饰。可现在,个个一身朴素,头发衣服上一个首饰也没有的。
那些首饰能去哪,只能藏在身上了。
横竖没人搜身。
换衣服时,宋嘉然拿出两副鞋垫,塞给了郑立晏,让他垫在脚下。鞋垫自然是用积分买的,一积分五双。这不知要走多远的路,就穿着这布鞋,脚底不知得磨出多少燎泡。
他们换完衣服,就被人推着出了天牢。
天还是一片漆黑,来押送他们去往北疆的差役们已经候着了。
“老许,这些人就交给你了。”刘石强和为首的那个人打着招呼。
老许脸色有道划过半张脸的疤,看上去阴深恐怖,他眼神划过郑家的人,语气里满是嫌弃,“又有老又有小的,最麻烦了。”
刘石强闻言就笑,“所以路上还得靠你了。”他简单提了下郑家人的身份,隐约提点了几句这家人还有王府亲戚,让老许在路上别太过分。
老许面上答应了,心里却不以为意。
这都成阶下囚被流放了,亲戚是王爷又怎么样?他老许押送的人多了去了,就没见过去了北疆还能回来的人。
“行了,走了!”他拍了拍刘石强的肩膀,走到郑家人身边,抽出缠在腰上的鞭子,往地下一抽,“咻”的声音惊得众人一抖,少康咧嘴就要哭,钱氏连忙捂住他的嘴。
老许狞笑道,“各位,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公还是什么侯,老子就是负责押送罪犯的!你们来到老子手里,你们就是罪犯!都给老子收起那些娇贵毛病!否则,你们能不能安全走到北疆,我可不保证!”
见郑家人脸色青白一片,他心里顿时满意。
“都走快点,卯时一刻,要赶到城郊,那里还有你们未来的伴儿等着你们呢!”这要一起流放北疆的,也不止郑家人,还有其他罪犯。
他这么说着,自己却上了一辆马车,就坐在车辕上,不时抽着鞭子催促他们快点走,也不怕他们逃跑,押送的有数十人呢,而且他们的身份凭证都在老许那,只要跑了,就是流民,在哪也活不下去的。
郑家人就这么跟在马车后头,往未知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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