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的记忆有多久?
六千年,这是提瓦特最古老的岩神给出的答案。
人类的记忆有多久?
克里丝塔脑中率先浮现出几个数字:
24,33,19……没有哪个能超过前者零头的零头。紧接着更多只有两位的小小数字依次跳动,她稍稍做了一个计算——
设那位五百年前殒命的圣女卡莲是家族第三十代的代表,那么以她为原点向上追溯,即便每一代所有人的生命都仅有与她一般的长度,堆叠而成的数字就已经达到了七千二百年。
轻易地超越了神明,
也超越了他们所处的时代。
除此之外,记忆之海中的每个人都是面镜子,印象与情感在彼此之间不止一次地折射、传递。纷繁记忆紧密纠缠,筑成丰富且多面的个体——他们都曾耀眼地活过,每一次心跳预示着延伸,令那棵庞大的家族树萌发出新芽,
因为他们的过去已经在时间长河中累计到了无法估量的地步,
在结束旅途后向一个遥远而荒古的灵魂共同家园回归和返乡。
如今,轮到生命在白发少女胸腔中鼓动;
冲破神明压抑的净土。
这仅是一个家族的奇迹,当无限的世界连接在一起,文明的辉光将在世界树上汇成怎样瑰丽的奇观?
于是,「虚数之树」的一角借由克里丝塔意识空间降临了。
……
「何物?」
梦乡一心刀锋的寒芒指向天边散发迷幻色彩的枝条——
生死存亡,完全相反的姿态叠加于树梢之上,紧盯着的时刻也会因潜意识的变化而瞬间切换。
在它面前,你无法思考,无法呼吸,仿佛只要有了任何动作,蔓延至暗外之海的根系便会一触即溃。
但这仅仅是观测之人产生的臆想,「树」不会在意,也不需要任何形式的理解。它永远矗立在那里,扎根于现实内外。
无需多言,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一个概念:
没有什么比它更接近永恒,也没有什么比它更加莫测。
在它之上,时间的流向并非单一性,你可以从树杈上追溯到一段选择的开端,然后从分叉重新出发,去探索另一条道路。在宏大的叶片中,每一个瞬间都被赋予了无限延展的可能,因此所有的时刻都具有与永恒同等的概念。
它是由「无限」的「变化」构成的「永恒」。
……
神明无言,净土天空与贸然闯入的「树」相比是如此阴沉与死寂,属于她的内心寸草不生,甚至停滞在了五百年前坎瑞亚一难的噩梦中。她举起刀刃似要挥下,但谁不会因那棵美丽的树而感慨万千?
何曾几时,也许是姐姐还在的时候,她坐在阴影处看万家灯火与樱花相映,在逐渐模糊的视线里溶成与天边树上同样让人安心的浅粉与金黄。
可是现在的她已经不敢再做出选择,因为稻妻尚未从百年前的苦难中彻底走出来,天狗,狐狸,鬼族,几乎所有的伙伴都为续存而放弃生命。
那棵树提醒了她一切皆有可能,但当选择少之又少,未来也随之摇摇欲坠,她只能将一切锁在原样,或许再等上百年,等待时间抚平所有创伤……
她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去奢望那棵贯穿星海之树的光芒。
“但你还可以见证他们的希望。”
旅行者身上的光点伴随着八重神子的话升起——它们是与稻妻城夜晚灯火相同的暖色,欢声笑语也好,泪水与艰辛也好,顺着异世界旅行者的群星指引而来,努力地为一心净土中惨淡的天光染上烟火气息。
“妖精鬼怪们离去,需要百年时间放得从轮回中再度显现,而人类无论在什么时刻都在这片土地上升起自己的篝火。”
“人类啊,短暂却又生生不息。”
“现在想来,他们见证了时光。”
“你愿意相信你的子民,相信他们的愿望吗?”
“你看,他们的回忆叠加起来,祖祖辈辈,已经远超过我们的年龄了呢。”
狐仙的记性再好,再能记住百年的每一个细节,也比不上他们世代流传卷中的描述。祖辈把与将军并肩作战的事迹传给后人,如今稻妻的每一位都深知无想一刀的威光与过去由它开辟的安宁。
“你的臣民渴求的,是你的注视啊。”
“因为对于他们来说,点亮愿望那一刻的真挚与炽热,足以成为永恒。”
“看看那边飘过的记忆吧,差点被你砍了的小家伙,她绝不是邪祟。
火光中的那些身影,一生仅此一次的燃烧创造点亮天空的薪炎,不善言辞的你,恐怕很难他们一样喊出‘让光照亮更远的地方’那种话吧。”
“可是我都知道,这也是你想给予稻妻的明天,不是吗?”
神明撇了一眼眷族,既是在警告也代表她考虑了这个可能性。
良久之后影的目光转向二位异界来客:“让我见识一下你们的剑,你身上的星光,你记忆中的辉火,是否有资格说服我。”
“拿出你们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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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意识的世界,幻想皆可具现。
红砂与白石相映,克里丝塔不必害怕,她从树上飘落的记忆得知这是多位前辈都曾踏入的领域。
此处没有天火圣裁,可她也不需要所谓的神之键来对抗神明,
因为在她的时代,传说中的武器归于寂静,彼岸铁道跨越星门,重生之城点缀地球的夜晚。
她更喜欢现文明的宝藏,杜兰达尔:不灭之刃;咎瓦由斯:璀璨欢欣;以及她的最爱:
卡提那——永不出鞘的慈悲。
在意识的世界里,她终于举起了无锋之剑,一如降临日于城中守护风暴般。她不再孤独,旅行者就在身旁并肩作战。
一剑足以,她们顺着星辉编织的道路奔跑,身后仿佛有千千万万人的鼓励。
克里丝塔意识到,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希望」超脱了时间与空间的距离,在异世界的大地上与星海的另一端取得了短暂共鸣。
头顶的某段树枝发出更为绚烂的光芒,极速接近的少女看到了神明瞳孔中映出的故乡。
她们的背后即是「家园」。
……
“呼,你们赢了。”
神明收起太刀:“既然输给了你们,我便依照你们的意志废除眼狩令。”沉默百年的她也需要时间准备来接受现在。
“但是我尚有问题。”影叫住了白发之人。
“什么?”
“那棵树上记录的是你的家乡吗?”
“是的。”
“我似乎从中见到了与我长相颇为相似的人,请问那是……”
“哦,”突然之间,白发与金发的女孩都有些尴尬,她们像被抓之后对口供的小孩一样挤眉弄眼地进行眼神交流。
“阿姨/博士。”
显然她们没能交流成功,一旁的神子早就笑的前仰后合。
……
不过现实中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从天守阁出来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拿着戴丧面具,另一个人捧着残破的邪眼。邪眼的玻璃球已经破碎到无法被拼接,她们只能取了最大的碎片带出。
克里斯塔深知她罪有应得,可是这位在生命最后边嘲讽边用最后的遗留缓解了她的创伤。她很清楚女士想要看到她继续挣扎下去的明天,于是在樱花被风卷起的时刻她伸出手让碎片落入大海。
“就让她去往千风之中吧,
风会带她看龙脊璀璨似钻的雪花,
落在葡萄架上的日光,清泉镇冉冉升起的晨雾;
风会带她飞上高天,欣赏夜晚中闪耀柔光的星子。”
“她不会被葬在这里,。”
”而是与这里被剥夺的愿望一起,回归各自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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