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客气了,这台下挤些,糖串脱手也是难免的。”

    白衣公子的话有如三月轻风拂过,令人惬意欣然。

    齐韫确定了,他是真不知道。

    也是,这看台之下又有多少人如她这般观察入微,慧眼如炬?那公子虽是好心办坏事,却也怪不得他。

    “谢谢。”

    齐韫再道了一次谢,眼里多少流露了几分真诚。

    两人浅谈几句后,齐韫回过身再度面向擂台,第二局比试的锣鼓也已经敲响。

    然而齐韫的目光再难聚焦在比武之人身上,她时而瞟瞟地上那滩猩红血迹,时而又看向归龙会里那羸弱的男人,谨防着他随时出手。

    正在齐韫纠结着是不是即刻揭穿那男子的真面目时,一柄利刃从人群中飞出,霎时间封了他的喉。天地在齐韫眼中,顿时只有一片血色。

    台下看客因此变故而哗然,而这动静自也影响了擂台上比武的两人,尤其是归龙会的人。彼时他所处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同门轰然倒地,血水从同门的脖颈处肆意喷溅,染红了半面杏黄旗。

    此冲击之下,他身形微顿,长缨枪再没跟上对手的无影剑,被一剑刺穿了肋下。

    第二局,青翼门胜。

    往年的比试,青翼门总是达成二连败成就,直接省去了第三局的比试。

    这还是头一次,轮得到两位掌门登场。

    许是因门下突遭变故,归龙会掌门面色凝重,出剑时也比平时要快,不稍多时就乱了章法,三十回合不到便败下阵来。

    看台下顿时嘘声迭起,多是笑话归龙会掌门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眼下胜负已定,归龙会发生的血案好似只走了个过场,引得看客讨论激烈的,则是比赛结果。

    齐韫摸了摸系于左手腕处象征了青翼门的蓝布条,心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

    她只是隐隐觉着有些奇怪,难道有人也同她一样发现了那人的小动作,所以杀他灭口?

    齐韫此前的十七年多生活在沧浪山庄,便是下山也只是到附近街市逛逛,打交道的都是些淳朴的百姓。她自认武功不差,只是除了同师兄习武外,她的宝剑再未出过鞘。

    更甚至,今日是她第一次看杀人现场。

    虽说那人是自食恶果,齐韫心里到底闷闷的不大舒服。她知道,入了江湖,此后面对这种场面的次数绝不会少。

    “张姑娘!我们赢钱了!你可真厉害!”

    齐韫还未挤出人群,跟着她买投青翼门的看客皆认得她,纷纷同她分享喜悦。

    更有的,向她取经:“张姑娘,你是怎么知道青翼门此番会得胜的呀?”

    “因为,我很看好青翼门。”

    齐韫弯了弯嘴角,一本正经地说了句废话。

    -

    比武结束时已近天黑,齐韫从人群中挤出更是耗了不少力气。

    夜幕降临的长街景致甚美,齐韫站在路口往深了望去,方深切体会到何谓是火树银花的烟火人间。

    美景在前,齐韫自不会早早回客栈待着。她沿着长街往里走,这是一段美食街,小贩们殷切的吆喝声不绝于耳,摊上所卖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地方小吃,香味和卖相却甚是勾人。

    齐韫虽有小姐性子,却无甚小姐架子,更不会拒绝美食所带来的诱惑。她一路上走走停停,品尝了许多她不曾见识过的新奇小吃。美食所带给她的满足感,令她忘了自己眼下是逃婚在外的处境,反倒像个悠悠出行的。

    如果师兄能同她沿途作伴,那便再好不过了。

    齐韫正这般想着,一抬眸倒先遇着了白日里为她拦下糖串的公子。他向她迎面走来,视线交会又移开,好似已不识得齐韫一般,径直同她擦身而过。

    眼见自己被无视得彻底,齐韫那本为了打招呼而扬起的嘴角微凝,在擦身后瞬间垮了下去。

    她撇撇嘴,偷偷“切”了声。

    了不起咯。

    然而下一瞬,齐韫便觉得自己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低首瞧时,却是一把折扇。

    折扇上书有酸诗一句——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齐韫:“?”

    白日里她同那白衣公子交谈时,曾无意中瞥见他从袖口露出的一点扇坠,倒是合了这把扇子的。只是这诗句,怎么看都颠覆了那公子谪仙般的形象……

    “公子,是你掉的折扇么?”

    本着拾金不昧的精神,齐韫还是回过身唤住了尚未走远的白衣公子,权当礼尚往来了。

    “有劳姑娘。”

    公子接过了扇子,又端详了齐韫片刻,倏尔问道:“姑娘,我们是否见过?”

    “适才在擂台,公子拾了我糖串的。”

    经齐韫对提醒,公子仿佛方才忆起此事,而后温润而笑道,“一面之缘,姑娘记得到是清楚。”

    齐韫:“?”

    这话怎的听着甚是别扭?

    而此时她脑海中浮现的,竟也是《凤求凰》的首句:“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古语有云,这不能怪她。

    “公子拾了我的糖串,我铭感五内,自是不敢忘记的。”

    齐韫难得有了几分闺阁女子的模样,柔声做解。

    然而——

    “姑娘适才同我擦肩,倒似陌路的。”

    齐韫:“?”

    好好一公子,偏生长了嘴。

    就在齐韫被哽得没话找补时,一少年无视身后随从的呼喊,向她小跑而来。

    “喜儿姑娘,家父想请姑娘移步到家中一叙。”

    “不知令尊是?”

    眼前的少年身量已能比及成年男子,只是面上稚气未脱,约莫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

    齐韫上下打量着他一身的富贵装束,以及带笑的眉眼,十分肯定自己不识得眼前的少年。

    “家父便是慕容添,我是慕容家幺儿,慕容放。”

    便是?

    齐韫再度哽住,慕容添又是谁?

    慕容放见齐韫未答话,以为是自己唐突了,便又连忙道:“喜儿姑娘既是如此看得起我……”

    岂料他一语未毕,打斜里又“杀”出了一队人马。

    为首的那人齐韫颇有些眼熟,好似是……归龙会里帮着处理羸弱男子尸身的同门之一。

    “喜儿姑娘,我们掌门也想请你到会里做客一番。”

    齐韫:“?”

    归龙会的人虽也用了个请字,面上却无多少善意。而他们同行十数人,手皆已按到了剑柄上,利刃随时都将出鞘。

    短短的时间里,齐韫被三拨人哽住了三次,再回头想想,还是第一次让她哽住的人可爱些。

    是以,齐韫倒退一步同白衣公子拉进距离,略带歉意地同两队人马笑了笑,“抱歉诸位,我适才已经答应了这位公子去他府中小住些时日,诸位的好意喜儿心领了。”

    “喜儿姑娘得空了随时上我青翼门便好,你永远是我们青翼门的上宾。”

    慕容放并不为难齐韫,仍旧客客气气。

    “好。”

    齐韫这才听懂他所属的是青翼门,心里方有了些底。她重金押在青翼门上,势必会得罪归龙会,幸好如今青翼门肯收下她这张投名状。

    即便,她本也没想投名。

    归龙会仍是坚持,甚至语含了几分威胁,“喜儿姑娘,我们掌门要见你,可不延期,还请你随我们走一趟。”

    慕容放年纪虽小,却已有了少掌门的魄力,他探身将齐韫拦在了身后,“喜儿姑娘只管去吧,有我在,没有人能勉强得了姑娘。”

    此番话,自是说给归龙会听。

    “少掌门盛情,喜儿记下了——”

    齐韫向慕容放略一点头以示谢意,而后拉伸手搭上了白衣公子的衣袖,隔着衣服布料抓住他的手腕。

    白衣公子低眸,视线落在被齐韫握住的手腕处,眼底掠过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而后反手扣住了齐韫的手腕,大步流星向人群走去。

    归龙会待要追赶,却教慕容放等人拦了住,“我说,没有人能勉强得了喜儿姑娘。阁下若执意追赶,便是要同我青翼门动武了,而这后果,不知阁下是否能够担承?”

    慕容放此话死死把住了对方为首的命门,他便是在归龙会里小有职务,话事权总归是不够的。

    这些年归龙会同青翼门虽多有不和,然真正动起枪棒也只有三年一度的比武大会。今日若为了区区一个喜儿姑娘,打破了两帮会长久以来勉强维持的和谐,倒是个亏本买卖。

    权衡之余,归龙会人原路折返,并未再追齐韫而去。

    -

    齐韫走出了好些距离才意识到自己是被拉着走的那个,待她挣开手时,来福客栈已近在眼前。白衣公子虽未明说,直觉告诉齐韫,他的目的地就是这里。

    是以齐韫好奇又有些心里发毛地看向这个数度颠覆她观感的男子,“公子怎的知道我住福来客栈?”

    只是话刚问出口,齐韫忽的灵光一闪,已有了答案。以她这豪掷千金的手法,不出名怕才是难的。

    草率了草率了。

    看来以后花钱不能够太随心所欲了,当再低调些才好。

    就在齐韫深刻自我教导之时,白衣公子这才启唇,“姑娘不是让我邀请你到家中做客么。”

    齐韫:“?”

    “我在烟柳城没有置办宅院,只有这个来福客栈尚拿得出手,姑娘如不介意,便在此小住一段时日吧。”

    相识仅短短一日,眼前的公子多次出乎齐韫的意料,然而她对他的印象到底是不差的。

    是以齐韫同他正式作介绍道:“我名唤张喜儿,不知公子作何称呼?”

    “严叙。”

    公子顿了顿,而后又看着齐韫幽幽道,“姑娘这名字取得不错,不像在下的,一听便是家父所取。”

    齐韫:“?”

    谢谢,有被冒犯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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