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离既已允诺不再寻齐韫麻烦,严叙便无要同他说的话了。
已是累极的他将身子一倒,翻身向内而卧,“不送。”
陆知离:“……”
不送,那便留下吧。
严叙睡眠向来是轻的,然而蛇毒刚清的他身体尚虚着,倒头一觉便睡到了天大亮。
几日相处下来,齐韫已习惯了醒来便去找严叙。即便此时她已经寻得了谷清胤,此习惯也还是未改变。
她刚走至严叙门前,尚未出声,门便从里面被推了开。而齐韫本准备扬起的嘴角却在看清眼前人时僵了住,她往后退了一步,望向走廊里其他屋子。
难道,她走错房间了?
正在齐韫自我怀疑时,陆知离却开了口,“阿叙还在睡觉。”
“你是……严叙的朋友?”
齐韫回过视线,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美得近乎妖的男子。
同严叙的好看不同,陆知离多了几分阴柔气,若他不开口,齐韫尚以为这坑内村何时多了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
齐韫素爱同美人交朋友,除了苏玉綮。而已知陆知离是严叙的朋友,那四舍五入下,他们也已经是朋友了!
是以齐韫大大方方向陆知离作自我介绍道:“我叫齐韫,也是严叙的朋友。不知公子作何称呼?”
“陆知离。”
陆知离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将自己的本家姓名毫无保留地告诉了齐韫。昨日试出来了严叙对齐韫用情至深后,他倒对齐韫深感兴趣了起来。
他隐约觉着,这个活蹦乱跳的丫头,要比一具冰冷的尸体要来得有趣得多。
严叙这一觉睡得沉,听的齐韫二人于外边的交谈方才转醒。然而他一睁眼,眼底便已恢复清明,尚未平展的眉头又复深蹙了起,“陆知离,你怎的还未走?”
“你忘了,你昨天留我了。”
陆知离转身向严叙粲然一笑,“我决定了,同你们一起上桃花坞。”
此一笑缠绵得,若他是女子,齐韫该以为他就是那眼瞎心盲回头是岸的严叙未婚妻了。
严叙刚想驳斥这个疯子,齐韫登时亮着眼睛应了下来,“好呀!既然是严叙的朋友,那便也是我齐韫的朋友了。一起上路热闹热闹多好——”
“齐韫姑娘说的是。”
“嗐,既是朋友,便省去那些公子姑娘的称呼了,你叫我齐韫便成。”
齐韫将手一挥,好似已同陆知离相识已久,就差同他勾肩搭背了。
一旁的严叙嘴角微抽,若教这丫头知晓陆知离及他胞妹此前数度要她性命,届时她不知又该做出怎样的表情。
齐迷糊遇着陆疯子,严叙念头一起,便不忍继续。
他约莫能想象到此后的一路上,齐韫同陆知离套近乎的场景了……
严叙想让陆知离立刻、马上、麻溜滚的,然他深晓陆知离的脾性。本便不好说通的一个人,如今再加上齐韫搅和在内,他就更没了话语权。
也罢,若陆疯子同齐韫相处久了,该是会打从心里接受她的。
最终,严叙自己说服了自己。
-
寻得了严叙后,齐韫转头欲再去敲谷清胤的房门,却发现他房门只是轻掩着,里边不见人也不见包袱,苏玉綮房间亦然。
齐韫心下划过少许失落,走在严叙和陆知离前头下了楼。
而她刚走过楼梯转角,苏玉綮便柔声唤她的名字——
“阿韫,这里。”
谷清胤所处的位置背对着齐韫,时下他也闻声转过了身来。而在他有转身动作时,严叙于齐韫身后快行了一步,轻轻握住她食指有着稍许肿胀的左手。
感受到严叙的触碰后,齐韫偏首看他,适才因寻不见谷清胤的失落感方才淡去了些许。
倒是个尽责演戏的,她想。
是以谷清胤入目所见的一幕,便是齐韫偏首含情脉脉看着严叙,眼中尽是柔光。
恍惚间,他竟觉得齐韫的此种表情他亦曾熟悉。
她,也曾那么看过他的吧?
以往谷清胤只以为齐韫如未长大的丫头,一张嘴便没个正形,不是开玩笑便是抖包袱,那所谓的喜欢他的言论都做不得数。
他真正去细想这个问题,是在十四禅院里齐韫再度向他表明了喜欢。而后齐韫入了屋,他却在外头坐立难安。
再后来,齐韫又同他澄清,那番喜欢他的话不过是激严叙之言。他心下松了口气之余,却又闷闷的不大舒服。
他开始想知道,齐韫当真,从未对他动过心么?
“师兄,你们好早呀。”
齐韫拉着严叙的手如无事人般向谷清胤他们走去,然而语下却暗含控诉。
诉他同苏玉綮下了楼,却将她晾在一旁。
谷清胤微一点首,“你不是每每都要睡到辰时么?你也早。”
“那是在山庄,我如今逃婚的命,哪里有睡那么晚。”
见谷清胤话里又将自己当小孩儿,齐韫心中忿忿。
即便前些日与严叙同行,她也每每睡到饱才起,然而眼下不过是嘴皮上下一动的功夫,她可会。
谷清胤瞧着齐韫起了架子,不由得无奈一笑,“我让后厨蒸你爱吃的豆沙包,眼下许是还没好。”
闻言齐韫的心即刻柔了下来,却原来,是不忍早早将她唤醒,还嘱咐了厨子照着她平时起床的时间点为她准备吃食。
早说的呀!
“我昨晚睡前就想吃豆沙包的!等等也无妨。”
齐韫登时展开了笑颜,并回首介绍陆知离与谷清胤认识,“对了师兄,这是严叙的朋友,陆知离。昨儿刚到的坑内村,接下来他也要同我们一起去桃花坞。”
“在下谷清胤,陆兄,请。”
谷清胤向陆知离抱了一拳,示意他一同坐下。
人前陆知离倒未再发疯,他浅淡同谷清胤回以了一礼,而后掀袍于苏玉綮身边坐下。
其实他所说的要拿苏玉綮开刀的言论,倒不是随机发疯,而是他的确发现了她并不简单。
此行他除了要好好了解一番严叙的心上人外,更主要的,他须探得藏于苏玉綮那背后的势力。
今大仇得报,严叙便当起了甩手阁主,再不管江湖诸事,任由脏水一盆盆往隐月阁头上扣。
陆知离倒也不在乎隐月阁名声如何臭,甚至他还可以让它更臭。但依他那睚眦必报的性格,却受不得有人污蔑隐月阁一分。
既被污蔑,他总该要些报偿。
譬如,苏玉綮手上的玉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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