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那单老汉挡在中间,大叫:“我不让你们动狄老爷他们!”

    这时人群中一人尖声叫道:“家邻啊!别挡路!抓了他们有赏银拿呢!”

    众人一看,见说话的正是厉婆。

    单老汉一见是她,更加气恼,怒道:“厉婆儿!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儿的?!”

    那厉婆大笑道:“哪一边儿有‘利’,就站在哪一边儿!”

    单老汉火冒三丈,指着厉婆厉声大骂:“贼婆娘!老朽我瞎了驴眼,还当你是个人儿呢!原来就是个见利忘义的老娼妇!一大把年纪了都,还养和尚呢!还不止一个呢!今儿我都给说了出来,大伙儿给听听!有清誉和尚、净洁和尚……”

    那厉婆气得直翻白眼,大叫:“大伙儿给老娘冲!先杀了这老王八,再抓狄仁杰他们!别忘了,到时候我要一两黄金!”

    众人里有许多到附近拿来了一大堆刀枪棍棒等各色武器,这时众人手里都有了,是明知韩忠义不好对付,才提前预备好了的。

    正待动手,忽见一排排衙役簇拥着一乘轿子,伴随着敲锣喝道之声而来。

    众人均知是县老爷到了,忙皆上前请安问好。

    那老爷下了轿,道:“适才有人报案说,见到了三名逃犯……”

    众人忙道:“是,是,是!三人都在此,老爷请看!”

    一回头,都大吃一惊。

    除了那高大的白墙,还有上面贴的榜文,哪儿有狄仁杰他们的人影儿?

    原来就在刚刚众人都忙着去迎接那县老爷时,狄老爷一行早跑得远远的了。

    众人这才发现,也已经迟了。

    他们于是互相埋怨道:

    “这都他妈的能给放跑?!”

    “你们咋地不看好人呢!”

    “我想总有谁看着呢嘛,怎地没人看呢?”

    “我也是这么想啊!”

    “谁都这么以为,结果谁都没看,就让他们给跑喽……”

    那厉婆跺脚大骂众人:“你们一群蠢到家的死猪啊!赔老娘的黄金啊!”

    众人见了厉婆,齐声叫道:“先拿这贼婆娘出气!”

    不由分说,都揪起婆子,一顿挦毛捣鬓活活给打死了。

    众人更恨那单老汉,找了半日,却不见他的踪影。

    那县老爷大怒,骂众人道:“一群胆大包天的刁民,竟敢戏弄本官!明明就没人,还说三个逃犯都在。来人哪!将闹事的刁民都带到衙门里去打板子!”

    众人哭道:“天哪!没了黄金,倒多了板子呀!”

    原来趁着县老爷到来的空隙,狄仁杰一行便趁机溜了,又怕他们来寻单老汉的晦气,于是将他也带上了。

    单老汉告诉说,他郊外乡里有个老家可以住。

    狄仁杰一行遂绕远路,至傍晚时分,平安将老人送到。

    狄仁杰微笑道:“老人家,狄某今日多谢有你相助。”

    单老汉还邀请几人进他屋里去吃饭,狄仁杰几人见他贫寒,也不便多留。

    单老汉只好叫他们等一会儿,一时拿出了些干粮馒头送给他们。

    狄仁杰几人只好收了,又多谢了几句,一行人便忙着赶路去了。

    单老汉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了落日照得通红的稻田里。

    狄仁杰他们行了几里路,天色渐暗了起来,乡间的田野里变得黑沉沉一片,有些看不清道路了。

    狄仁杰突然向前一指道:“你们看,那有个马厩。”

    胡乐笑道:“嘿,正好,咱正需要几匹马呢。”

    狄仁杰问还有多少银子。

    狄宁道:“不多了,原本就没带多少出来,现在身上的不到二两。”

    狄仁杰叫他把银子全部都拿出来,再去牵五匹马来。

    胡乐道:“老爷,咱就这点儿子了,还都拿呀!这大半夜里的,又没人儿瞧见,这偷偷牵走了就完事儿呢,还这么麻烦付啥钱呢。”

    狄仁杰道:“凡事不单是行与人看,还有上天鉴察。庄稼人本就不甚富裕,我等岂可白拿其马匹而不付钱。若非急待赶路,即便是付了钱,这等偷偷摸摸的行径,亦非正当。去将银子放在显眼处。”

    韩忠义于是入了马厩,将银子摆在了马槽边上,又牵了五匹马出来。

    胡乐喃喃抱怨道:“这下好,一贫如洗喽!到时候连饭都没得吃,饿死得了!”

    韩忠义瞅了他一眼,笑骂道:“你少说两句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就算饿死,也不能做亏心事儿啊!”

    狄仁杰、韩忠义、胡乐、狄宁、鹃儿,各自上马,将昏迷的马肃横放在马背上,与狄宁一骑,齐向大道奔驰。

    行了有将及两个时辰,林子里将马拴在了树上,各自吃了些馒头。

    正欲歇息,狄仁杰忽然道:“忠义、马肃还有我,我们三个人被通缉了。如今全国各处关口查得甚严,只怕水陆两道皆行不通。”

    韩忠义问那怎么办,狄仁杰只是摇头思索。

    胡乐打了个哈欠,嘴里嘟嘟囔囔地唱起歌来了:“咱洛阳儿回不了,边关儿又没法儿到,只有待在原地儿,那个空呀空牢骚。顾得了头儿,又顾不了脚,空那个空烦恼……”

    韩忠义听了更加烦躁了,本就因为自己和狄仁杰被莫名其妙地通缉的事而感到极致的不舒服了,再加上早上那一群恶心的人和他们说的恶心的话,自己更加地气恼,真的很想打人,甚至杀一个人看看,但又没机会,于是早生了一天的闷气,这时候一听到胡乐那语调,那种懒懒散散的语调,无所谓似的唱着歪歌的语调,当场就气得快要发疯了,于是忍不住指着胡乐大声喊叫了起来,把狄仁杰几个人都给吓了一跳。

    “你他妈的现在说这些有个屁用!你不会想想办法啊?!你吵什么吵!我快疯了你知道吗!”

    胡乐也被他突然这么一喊叫,吓了一大跳,不由得也大怒了起来,朝他大声喊道:“你喊什么呀?!你吓死我了!”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韩忠义指着胡乐瞪眼狂叫。

    “你敢吗,狗杂种!”胡乐也瞪着眼大叫。

    “都不要吵啦!”狄仁杰道。

    韩忠义冷静了些,感觉喊叫一下,发泄了一下情绪,整个人舒服了许多,便又喘了几口气,指着胡乐道:“你给我赶紧想办法!”

    胡乐哼了一声,道:“我有个屁办法啊,老爷都没法儿呢。”

    狄仁杰道:“法儿倒是有。”

    韩忠义几人一听,忙问是什么。

    “你们想,”狄仁杰道,“官兵和百姓,跟我们也并不熟,面容则更不消说。而供他们参考的,也只有那榜上的画像而已。我与忠义、马肃,只要稍微改变一下外貌,他们应该也就不容易认出来了。你们说呢?”

    韩忠义几人听了,都笑道:“虽然滑稽了些,倒不失为个好法子。”

    狄仁杰、韩忠义二人遂将头发散开。胡乐、狄宁为显不突兀,亦如此行。鹃儿则无须改装了。至于马肃,通缉画像上便是长发,此刻只须将其头发绾起,插上一簪,再刮干净胡子,登时便感觉变了个人。

    韩忠义叹道:“倒还真像是个队长的模样儿啊,只是他为何要通敌呢?搜查队真是他杀害的吗?”

    狄仁杰道:“只要他不醒,这一切就仍是谜团。”

    韩忠义道:“是啊,我与大人并未犯罪,还不是被通缉了,说不定马肃也是被冤枉的呢。”

    狄仁杰道:“也未可知。”

    于是都歇了片刻,又继续赶路。

    次日一早,一行人来到一处市镇,见关口处黑压压一片人群,排着一长条的队,都是要入关的人,却因为官府要一个一个地检查,以免通缉犯混进了人群当中,所以关口处有许多官兵把守,检查入关的每一个人,检查得很仔细,很缓慢,队也就越排越长了。

    只见关口两旁都是高高的城墙,上面贴了许多马肃、狄仁杰、韩忠义三个人的通缉榜文。其实原本还有一些其他的通缉犯的,但如今朝廷下达命令,全国各地主要通缉狄仁杰三个人,因为这三个人最危险,“罪”也最大,所以就把其他通缉犯的通缉榜文全部都给拿掉了,只贴狄仁杰三个人的。

    韩忠义见了叹气道:“大人,我们即使改了装,还是难。”

    狄仁杰道:“你们暂且不要再叫我‘大人’、‘老爷’了,叫‘大哥’吧,或许能掩人耳目。”

    韩忠义笑道:“那我就还是叫‘义忠韩’吧。”

    胡乐道:“你叫‘义忠韩’,咱老爷叫‘杰仁狄’,马肃就叫‘肃马’喽?”

    韩忠义笑道:“好主意啊。”

    胡乐冷笑道:“素马,还荤马呢。”

    几人于是下马牵着,跟人群一块排着队。

    只见关口处那些官兵果真是各人各物都细查一番,听他们吆喝道:“箱子打开!”“给老子快点儿!”“喂!你个鸟人!脸给爷爷转过来!”“你他妈是娘们儿还是汉子呀!”“你奶奶的聋啦!老子跟你说话儿呢!”“小妞儿,让我搜搜你身上!”“行啦!爷爷今儿就放你们进去!”“兔崽子们,过去吧!”

    狄仁杰几人见他们作威作福,好生气恼。

    韩忠义低声骂道:“狗眼看人低!”

    狄仁杰忽然注意到,每个入关者都在官兵面前停顿片刻,立即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便叹了口气,想道:“这些官兵竟然明目张胆地就受贿,实在是可恨哪。”

    这时,忽听得一人厉声骂道:“你们几个畜生,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拿百姓的钱财以肥己!这等所作所为,若在别处,本官自然是管不着。然既在本官的管辖范围内,出了这等事,我责无旁贷!”

    只见说话的那人三十来岁年纪,面色白净,正气凛然,头戴乌纱帽,身穿绿色官服,旁边还围着十来个衙役。

    唬得那些官兵齐跪下颤道:“魏……魏县令……”

    那人正是本处县令魏胥。

    魏县令哼的一声,怒骂:“尔等公然受贿,横行霸道,仗势欺人,真是禽兽不如!若非本官亲眼所见,我还不肯相信,我手下竟是尔等这群猪狗也不如的东西!幸亏有人来告发了你们几个的恶行,本官方知。你们到底受了多少贿赂,快说!”

    官兵皆唬得不敢言,魏县令又喝问,有一个方颤道:“每……每日……每日入关的……一共也……也不到四十多两……”

    众人一听,都吓一大跳。

    魏县令冷笑道:“好啊,四十多两。与本官一年的俸禄相比,也差不了多少。倘若有人不给银子,你们就威吓他,要举报谋反,对吗?”

    那官兵颤道:“四十两……我们几个一分……到手的也不多……”

    魏县令怒喝:“住口!你个猪狗也不如的东西!你还有脸说!”一嘴巴打去,那官兵登时脸红了。

    魏县令喝命他们给大众磕头赔罪。

    官兵们还不服,刚要说话,魏县令又是几个巴掌打在各人脸上,均红了脸。

    魏县令看着他们哼了一声,又向众人朗声道:“父母官者,自当为民做主!为官之人,既有更大的权力,更高的地位,就当造福更多的人,而非利用权力去压迫人民!”

    众人一听,齐跪下了。

    只有几人未跪,这几人其中一个忍不住赞道:“好!说得好!”

    魏县令忙问那人姓名。

    那人笑道:“在下韩……义忠韩。”又介绍道:“这位是……大哥。”

    魏县令忙作揖,狄仁杰还礼。

    魏县令又命官兵将银子交出来,官兵们齐看了一眼魏县令。

    魏县令皱眉大怒,喝道:“还不赶紧交出来!你们看本官做甚?又不是本官贪的!赶紧的!”

    官兵们这才各自掏出赃银,有将及二十两。

    魏县令怒喝:“没啦?!不是说四十多两吗?!交全了!”

    官兵们道:“今儿……就这么多了……”

    魏县令哼的一声,命衙役将银子分散给众人。

    众人齐声大叫:“青天大老爷啊!”“魏县令秉公执法,爱民如子,当真是为百姓做主的好官哪!”“魏县令仗义疏财,为官清廉,于民秋毫无犯,百姓都爱戴你啊!”“魏县令这样的父母官真是千古难得啊,天下能有几个?我们阳绵县有福啊!”

    魏县令听了,不矜不伐,忙命衙役将众人扶起,又含泪谦逊道:“魏某实不敢当!得蒙父老乡亲们如此爱戴,真是受宠若惊!魏某尚有不足之处,还望诸位多多提点,多多见谅啊!”

    众人听了这话,又都跪下了,许多都流下了泪来。

    魏县令“哎呀”一声,忙亦跪下,向众人磕头道:“不敢,不敢!实在是受不起啊!诸位若再不起来,魏某便与你们同跪!”

    众人这才起身,又互相之间称颂魏县令。

    韩忠义几人见魏县令是这等好官,也都赞叹不已。

    魏县令告诫官兵们不可再受贿欺压百姓了,官兵们都认错道:“不敢了!”

    又叫他们先到衙门里去待着,到时候还要亲自处罚他们一番。

    官兵们于是各皆苦着脸去了。

    魏县令这时脸露笑容,来至狄仁杰几人跟前,说道:“几位适才因为听了在下的言论而叫好,看来必是义士了!唉呀,魏某久欲结交同道中人,只是难得遇见。不料今日,我只见了你们那么一眼,我那心里倒似一见如故啊,哈哈!”

    狄仁杰几人也客套了几句。

    魏县令又请他们到城中府上去作客,几人也不好推却。

    韩忠义几人又见魏县令笑容可掬,全然是出于好意,遂与之进了城。

    狄仁杰一行见县城也不甚大,街上倒还热闹,店铺饭馆也还齐全,路上行人也不少。于是都各自牵着马,一面缓步徐行,听那魏县令笑着向几人介绍道:“几位,这里唤作‘阳绵县’。至于这‘阳’字是如何来的,或许是因为出了县城不远处便是浔阳江的缘故。”

    胡乐道:“这阳绵县的‘阳’字是从浔阳江来的,那‘绵’字呢?咋地不直接叫‘浔阳县’呢?或者直接叫‘阳浔县’、‘绵阳县’,也可以叫‘浔阳绵县’……”狄仁杰忙断喝。

    魏县令笑了笑,说他也不知道。

    一路上还有许多行人真心实意地称颂魏县令的恩德。魏县令对他们各人皆是客客气气地微笑点头。

    韩忠义几人均想:“真是好官啊!”

    魏县令指着前面笑道:“在下寒邸到了。”

    只见迎面一个中等大小的宅子,就在大街左近一个拐角的路旁,远离县城中的热闹去处,周围也少有民宅店铺,是个独立又幽静的宅院。外面白墙黑瓦,要么墙皮脱落,要么瓦片参差,给人一种很陈旧的感觉。四周环绕着颇高的围墙,将里外间隔开,顶上就是一排黛瓦屋檐,黑影错落。

    旁边大门紧贴着石板街道,门前没有台阶,只有一个石头做的门槛。大门上有两个已经生了锈的铜环。匾额横在门的正上方,也已经很旧了,连匾框上原本纯粹的褐漆都掉了颜色,变得斑斑驳驳,上面书写着的“魏府”两个字,也都快看不见了。

    魏县令敲了敲门,过了片刻,只见一个老管家迎了出来。魏县令叫那些跟来的衙役们都回衙门去,他们便都答应了一声,自行告退。

    魏县令于是向狄仁杰几人笑道:“几位,里边请。”

    狄仁杰几人便跨过门槛,跟着魏县令一起进去了,只见前院景物简陋,除了几株栽种得不是很健康的垂杨柳,几乎别无它物,整体不但单调,而且还有点萧疏荒芜的感觉。有的地方草地已经发黄了,甚至一片杂草丛生,也没人来管。

    狄仁杰几人正走在前院的石子路上,虽然路是笔直的,但上面的石头凹凸不平,走的人也不舒服,应该是没有铺陈好的缘故。

    魏县令道:“敝宅无华,实在惭愧!”

    狄仁杰道:“挺好,县令大人情趣高雅,不以外在修饰为要。于此纷乱世道中,得见如此清幽去处,也实在难得。”

    魏县令笑道:“老先生过誉了,请。”

    于是都来到了正厅。

    只见府中也没有别的仆人了,只有那老管家一人服侍,且正厅虽然还算开阔,但整体陈设简朴,甚至颇旧,都是一些质量不高的木制家具,桌椅都是寻常百姓家也买得起的,坐上去甚至会咯吱咯吱的响,上面还有裂痕,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着坐着就要倒了。

    韩忠义几人见了,都佩服他身为县令,却过得如此清贫。

    魏县令让座,几人谢了座,于是都分宾主坐定。

    魏县令叫老管家去烧茶。

    老管家一时上了茶,各人一杯。

    魏县令指着自己的杯子问那老管家道:“这是什么?”

    老管家道:“是茶。”

    魏县令道:“我说了多少遍了,我只喝白水。”

    老管家道:“老爷,方才是你叫老奴预备茶的。”

    魏县令道:“茶是给客人预备的,我不要。”

    问及原由,魏县令叹了口气,道:“茶较水为贵,我每多吃一口,许多贫困的百姓便要少吃一口饭。所以我想,不如将这喝茶所耗费的钱财省下来,给予那需要之人,岂不更好?”

    韩忠义几人听了,更是佩服。

    胡乐忽然问道:“马呢?”

    韩忠义道:“马什么?”

    胡乐道:“昨儿乡下偷的那五匹马呀。”

    韩忠义“呸”的啐了一口,道:“什么偷不偷的,真难听!付了钱的叫‘买’!”

    胡乐道:“哎行行行,就算买吧!”

    韩忠义道:“什么‘就算’,‘就是’买的!我们难道没付钱吗?你昨儿埋怨啥来着?是谁说‘一贫如洗’的?”

    胡乐道:“买买买!马哪儿去了呢?”

    韩忠义道:“你这么关心马做什么,又没丢,方才老管家说牵去喂食了。”

    老管家微笑点头道:“是的。”

    胡乐“哦”的一声,笑道:“没丢就好,马可重要喽,没马逃跑不易!”

    韩忠义、狄宁、鹃儿、魏县令、老管家听了,都笑了起来。

    魏县令笑道:“这位小兄弟放心,五匹马好好的在马厩里,一个也跑不了。”

    狄仁杰这时微笑着起身告辞。

    魏县令忙站了起来,挽留道:“老先生,魏某尚未尽地主之谊,还请先用过午膳,再走不迟。”

    狄仁杰不肯。

    胡乐道:“老爷,人家魏县令好心请咱,咱吃过再走嘛!”

    韩忠义笑道:“大人,是啊,魏县令的心意,我们还是领了吧。”

    狄宁道:“老爷,我们身上也没盘费了。”

    狄仁杰与魏县令作揖道:“多蒙县令大人赐饭,只是我们急待赶路,要出城去做买卖。”

    魏县令还礼,笑道:“不妨事的,用过午膳后,魏某自会与你们盘费。”

    狄仁杰执意不肯。

    胡乐于是埋怨道:“唉呀老爷啊!吃个饭咋了嘛!”

    韩忠义道:“大人,你在想什么?”

    狄宁道:“老爷,你怎么啦?”

    狄仁杰见他们几个又是“老爷”又是“大人”的乱叫,早将自己方才说要叫“大哥”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

    魏县令又劝了几句,狄仁杰无法,只得答应。

    魏县令大喜,忙叫老管家去备膳,老管家答应着去了。

    午时前后,在后花园堂内,狄仁杰、韩忠义、胡乐、狄宁、鹃儿、魏县令六个人围坐在一张圆形的大木桌四周,看着老管家陆续摆上了鱼肉佳肴、饭碗杯箸。

    魏县令笑道:“仓促了些,不成敬意,几位请吧。”

    胡乐笑道:“魏县令客气了,俺就不客气了。”就欲动箸,狄仁杰忙轻轻地咳了一声,韩忠义会意,忙阻止胡乐道:“喂,魏县令是主,我们是客。主人还未动筷子,你倒先急着吃上了?”一瞥眼间,见狄仁杰眉头紧皱,神情复杂,望向自己。

    韩忠义瞬间明白了什么,不由得大吃一惊。

    胡乐于是只好放下筷子,待魏县令先吃。

    魏县令哈哈一笑,道:“不必客气!好吧,那我先尝尝,看看老兄手艺可有进步。”

    老管家微笑点头。

    魏县令夹了一块红烧肉到碗里,配米饭吃了,细细咀嚼,“嗯”的一声,笑道:“真不赖啊!”又夹了点黄花鱼、炒芦笋、炒鸡蛋、凉拌萝卜丝,各样菜都吃了几口,笑道:“好啊,厨艺大有长进。”

    老管家微笑道:“老爷过奖了。”

    胡乐看得馋涎欲滴,道:“魏县令都吃了,咱也可以吃了吧?”

    魏县令笑道:“几位,非常美味的,何以不给在下一点面子呢?尝尝吧。”

    狄仁杰道:“多谢县令大人,那我们吃吧。”

    遂皆动起箸来。

    韩忠义见胡乐吃得如猪一般,骂他道:“你能不能像个人?”

    胡乐也不好意思了,只好放慢了吃。

    诸人正吃着,听魏县令问老管家道:“有预备酒吗?”

    老管家笑道:“老奴知道老爷平日里滴酒不沾。今日请客,却早预备下了。”

    狄仁杰忙道:“我们也都不吃酒,既然县令大人也不吃……”

    魏县令笑道:“老先生,我们又非酗饮,只是略品滋味,吃几杯何妨?”命老管家斟酒。

    只见老管家拿着一壶酒,在各人杯里满满的筛上了。

    狄仁杰、韩忠义互看了一眼。

    见魏县令捧起杯来,笑道:“在下先敬几位一杯。”说着,一口饮尽,将空杯与狄仁杰几人看。

    狄仁杰、韩忠义又互看了一眼,遂捧起杯来,一齐饮了。

    魏县令大笑道:“好!再斟一杯!”

    老管家又给诸人斟上。

    眼见魏县令先饮尽了,狄仁杰几人方饮。

    魏县令笑道:“好酒啊!再来一杯!”

    狄仁杰忙道:“事不过三。”

    魏县令笑道:“欸,刘玄德非三顾草庐,何以得见诸葛孔明?哈哈,最后再来一杯!”

    老管家又团团满上。

    见鹃儿呛得咳嗽,韩忠义伸手道:“你那杯我来吃。”

    鹃儿道谢,将杯与他。

    韩忠义遂连饮双杯。

    胡乐道:“嗯,这酒挺香的呀。”

    魏县令道:“哟,可惜了,只预备了一壶,是否……”

    狄仁杰忙道:“不必了。”

    胡乐又动箸吃了起来。

    突然,狄仁杰几人均感一阵晕眩,仿若天旋地转。

    胡乐筷子落地,双手抱头叫道:“哎呀我头好痛啊!”身子一晃,便即倒下。

    狄仁杰、狄宁、鹃儿也陆续昏了过去,不省人事了。

    韩忠义亦是支撑不住,身子摇摇晃晃,使尽全力睁开眼来,只见魏县令正在哈哈大笑。

    韩忠义大怒,将桌上碗筷杯盘砸了个粉碎,顿感轰隆隆声回荡耳际,便欲作呕,猛地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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