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那句话下面多了一行晕开的钢笔字迹:
【若时间嘉许,我愿做个窃时者,大口吃掉那空白经年,而后呦呦的一匣子清梦,我愿陪她落地生根。】
洛呦呦鼻尖骤然发酸,眼底弥漫着水汽。
迟骋引将她圈在怀里:“呦呦,以前是我不好,没有懂你将这两本书赠予我的涵义,对不起,我迟到了四年。”
是啊,一开始迟骋引吸引到她的是他站在餐厅外那副干净纯粹的皮囊。
走近后,比同龄人不可多得的沉静与思维,以及举手投足间的教养,他整个人从外到里无一处不让她心动。
那时十九岁的女孩,多么希望能与他自愿囿于围城,任沧海桑田,白衣苍狗,她仍能坚定对他说一句:真的喜欢你。
“迟到先生,你故意带我来书房的吧?”
“嗯,我是故意的。”
说话人温热的气息擦红她的耳垂,洛呦呦动了动身子想要挣开:“我说迟骋引,你别太自恋了,我才没有在等你。”
捏了捏她手心,男人也学着她别扭的语气:“我说洛呦呦,你口是心非的样子我真喜欢,过年我们两家见个面吧,好不好?”
洛呦呦思忖这节奏会不会有点快,犹豫道:“我……”
“嗯?”他的声音里带着威胁的意味,“你想说什么?”
女人低头看着身前交握的四只手:“你不觉得有点……点快吗?”
迟骋引低声笑开:“果然小兔子又被吓到了,走吧,去旁边看看。”
俩人维持着相拥的姿势来到客卧。
“这间卧室是我爸妈过来的时候睡的。”
床头柜上放着个白色实木相框,里面是一张三口之家合影。
照片上的迟骋引大概三四岁的样子,穿着鲜红喜庆的表演服,一只小手绕过他爸爸的脖颈握着妈妈的食指,右手比着个耶的手势,眼睛都快笑成一条缝了。
年轻男人也是满脸笑容,酒窝深嵌在脸颊,高举着儿子的奖状。
身旁的女人穿着白色素雅的连衣裙,一头瀑布般的黑色长发倾斜在肩上,凝着怀里的儿子,目光所至,温柔至极。
洛呦呦心里不免忐忑起来,阿姨的侧颜很漂亮,到时候见面会不会质疑自家儿子的眼光。
“我发现你完美遗传了叔叔阿姨相貌的优点,听说两个人很相爱时,生下的孩子也会很好看。”
洛呦呦把照片放回床头,定定地看着靠在梳妆台的迟骋引,总结道:“看来他们很相爱。”
后者没否认,一言不发地与说话人十指紧扣,带她上了楼。
洛呦呦停在主卧门口,看了一圈二楼的户型结构:“你的主卧是把两间房打通了的吧?”
男人只笑不语,摸了摸她的头:“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瞅着他蔫儿坏的圆酒窝,洛呦呦蓦地生出兔入狼窝的感觉,转身想要逃,男人长手一伸环住她的腰,左手及时扣着她的后脑勺。
尘埃落定的那一秒,怀里人的惊呼被湮没在吻里。
不似昨晚的唇碰唇,而是在轻轻撕咬,从左侧的梨涡起,一寸一寸到她的唇角。
洛呦呦身体一颤,险些站不稳。
迟骋引及时扶住她的腰,低笑出声,眸底升腾的欲望纠缠着眼下的泪痣。
好一会儿后,抵墙的人双手投降:“我不行了。”
男人笑着纳她入怀,满足地叹了口气:“那以后我俩生漂亮孩子的时候,你可怎么办?”
洛呦呦抱住他的腰,娇憨控诉:“你就是故意带我上楼去你卧室的!”
“昨天就说过的,男主人对女主人图谋不轨,”大拇指流连着她那丰润透亮的唇,男人尾音上扬,“现在相信了吧?”
怕再被欺负,女人连忙撒手,指着左侧的滑门问:“咦?这个房间是什么?”
男人推开门,是个衣帽间。
一个棕色的纸盒放置在角落,与衣帽间里的东西格格不入。
“那是什么?”
“以前收藏的一些东西。”
“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可以,”迟骋引搬出纸盒,“去外面看?”
洛呦呦跟着他还是坐到了刚才她躲避视线的床上。
打开盒子,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封信,她皱起眉:“还保留着别人的信。”
说着,她瞄到第二封,洛呦呦的面色明显不愉。
把两封信都塞进男人手里,洛呦呦拿起奖状,念:“2009-2010年度“物理杯”竞赛中荣获一等奖。”
“初二以前我挺叛逆的,经常被请家长。有一次逃课,班主任和我爸妈在网吧逮到我,我撒腿就跑,谭老师追我的时候,被一辆从路口冲出来的摩托车撞倒了。”
“还好车的速度不快,但他还是磕伤了胳膊,打了三个月的石膏。”
洛呦呦盲猜故事的结局:“于是你在他的感化下改邪归正,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拿了个一等奖?”
迟骋引笑着刮了刮她的鼻,表示默认。
“现在他还在实验中学吗?”
“他后来为了自己的妻子,去了东市的一所中学,每次去那边出差,我都会去看看他,现在他过得挺好的,女儿去年考上了东大。”
迟骋引拿起一个老式随身听:“这是我奶奶的遗物,爷爷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想爷爷的时候,她就会打开随身听,听听年轻时她和爷爷跳过的舞曲。不过,现在已经不能用了。”
盒子里已经没有东西了,只剩下他放在床上的两封信。
洛呦呦把所有的东西原封不动放进盒子里。
男人却把手里的信重新塞给了她:“你打开看看。”
“不想。”
她已经看到最上面的这封信收信人是迟骋引,分明就是写给他的信,谁知道会不会是情书。
男人揽过她的肩,抽出了信纸,深情并茂地朗读:
“亲爱的骋引哥哥,最近过得还好吗?我们十分想念您,非常感谢哥哥为我们学校捐赠的一千册图书,我们现在每周都会上阅读课啦!马老师说,吃水不忘挖井人……”
洛呦呦惊喜地问:“你大学去支过教?”
“嗯,大一的暑假,”迟骋引摸了摸她的发,“不是说不想看吗?”
哪知道是小学生写的信啊,信封署名和地址肯定是他们的马老师写的,不是小学生的字迹。
洛呦呦对着他的脸吧唧了一口,满脸骄傲:“我男朋友真的太棒啦!我得向你学习!”
“哦?来吧。”
见男人闭上眼凑近,女人指着另一封空白信封,问:“那另一封信呢?是谁写给你的?”
迟骋引打开信封:“摊手。”
落在洛呦呦手心的是一张明信片,看着这粉红的背面,她顿时思路清明。
这是当年她写给他的情话,夹在《皮囊》那本书里一并送的。
“你竟然没弄丢?”
迟骋引摸了摸鼻尖,踌躇着开口:“书一直放在书架上的,前不久才发现它。”
送给他四年后,他才打开看,洛呦呦付之一笑:“为什么你会保留我送你的书?”
“第一次有人送我书当礼物,看简介还不错就留下来了。”
洛呦呦就知道是个奇葩理由,阴差阳错地让他把书留了下来。
“哼,那我大学室友还送他男朋友四级词汇书呢。”
男人愣住一瞬,随即问道:“那他四级过了吗?”
“不知道,只知道没过多久,俩人分了。”
洛呦呦感叹:“我们都说她是直女,凭实力单身的,但是这位直女竟然是最先结婚生子的,现在都生小宝宝了,她老公对她特别好,什么小事都不让她做,好幸福呀!”
迟骋引吻了吻她的鬓角,允下一诺:“我也会对你特别好的。”
听着他胸口有力的心跳,怀里的女人坚定回应:“我也是,会对你特别好特别好的。对了,那天和你一起吃饭的……”
这句话刚说出口,洛呦呦就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及时停住口。
“是妮姐,在公司干了十年,业务能力很强,当时怀孕有四五个月了,但她和她老公不在一个城市。”
“那天我们去秦杭家吃饭的时候,她发消息给我说公司已经批准辞职,让我明天找个时间来交接下工作。”
迟骋引摸了摸怀里人的头:“你呢?那晚是给谁发的短信?”
“我爸的朋友,他是一位中医,连着两周我去门诊抢号,都没有抢到,后来他知道了这事就告诉我爸,说他星期天下午在家,让我到时候直接说个时间直接去就行,然后我就发了那条短信。”
男人眉间高耸:“是哪里不舒服?”
“老毛病了,”洛呦呦指着小腹,“姨妈疼。”
“药按时吃了吗?”
“嗯嗯,吃了半个月。”
迟骋引的下颌轻磕在说话人的肩上,声音几分心疼:“这次还痛的话,我陪你去医院。”
“好,终于有人陪我去医院了,除了上次住院是爸妈送的,以前都是我一个人去,哎,单身狗就得自力更生。”
男人收紧了手:“以后不会了,乖。”
“去年听同事说,有些人生了孩子后就不会痛了,好神奇,你听说过吗?”
“今天某人好像暗示了我两次,嗯?”
说话人胸腔里的阵阵闷笑声钻入耳廓,震得洛呦呦面颊发烫,她轻轻推开他:“哪有,碰巧而已。”
“是吗?”
“当然,”女人盖好纸盒,“走吧,迟到先生,我们去看电影咯!”
看着洛呦呦步伐凌乱地把盒子抱去衣帽间,迟骋引颊边的酒窝加深,无奈地摇了摇头。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