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晨,迟骋引准时到洛呦呦家接人去机场。
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后,他才问:“许姣妤也要回南市?不是说周日才休完假吗?”
洛呦呦系上安全带:“导师临时找她有事,改签了今天下午的飞机。”
“你们两个最近都玩了些什么?经常不理我。”
亲了下他放在档把上的手,洛呦呦嗲声嗲气地说:“哎呀,迟到先生,我错了。”
“没有诚意,”迟骋引淡淡收回手,“想吃什么?”
“清淡点的吧,不如就之前我们去过的那家粤菜馆?”
“好,”男人调转车头,“不是挺喜欢吃辣吗?今天怎么突然想改口味了?肠胃炎又犯了?”
“没有,”洛呦呦一口否认,“我只是突然有些想吃了,怀念那一天的你。”
与其说是怀念他,还不如说是怀念那个一场小病后无伤大雅的自己。
“我不是在你眼前吗?”迟骋引笑,一对酒窝不甚明晰,“不必怀念,珍惜眼前的我就好。”
女人跟着笑:“没听过一句话吗?相见不如怀念。”
“能相见的就不需要怀念,”男人止了笑,“我们不需要把日子过成文艺的诗,想见就见,想爱就爱,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不要浪费人生的分分秒秒去做追忆往昔的无用功。”
“就比如说,”他拉过洛呦呦的手亲了下,“想亲你的手,我就会马上实施行动。”
后者捏了下他的手指:“我只是想到了那时候我们三个坐在那儿吃饭,你吃得很少,当时我怀疑是不是我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倒你胃口了。”
迟骋引刚想开口,又听到了她的喃喃:“其实我那时候一点儿都不想被你看到我生病的样子,真的很丑,但……又想和你多呆一会。
“哪有,那时我在飞机场吃过早餐了,不过你那天的脸色是挺苍白的。”迟骋引的视线落在说话人脸上,“感觉你今天的脸色和那天一样。”
洛呦呦别过脸看向窗外:“许许给我推荐的新粉底,可能色号有些白,看来不适合我。”
“适合,”他握住她的左手,“好看,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好看就好,”洛呦呦打了个哈欠,“我有些困了,想眯一会儿。”
他摸摸她的头顶:“好。”
于耐结婚当日,连日多雨的华市也放晴了。
宾客纷纷入场,新娘在父亲的带领下,一步步走向新郎,在主婚人面前站定。
迟骋引侧头问身边人:“呦呦?你记得结婚誓词吗?”
洛呦呦想了想,答道:“记不全。”
“新郎于耐,你是否愿意娶新娘王蕤为妻……”
迟骋引转过头,与主婚人同步说出誓词:“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她,直到离开世界?”
两道男声响彻洛呦呦耳边,一个低沉有力,一个沙哑激动。
见面前的迟骋引敛着眉,沉着黑压压的眸,眸里的期望灼得洛呦呦眼尾痣微微闪了下。
“我愿意!”
台上新郎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他俩之间的缄默。
迟骋引握住洛呦呦的手,俩人都指尖微凉。
新人宣誓完毕,到了全场最热闹的抢捧花环节。
“我去试试,呦呦,等我。”迟骋引一步跨上半米高的舞台,动作干净利落。
风姿卓越的男人一上台,底下立刻引起骚动。
于耐大声发话:“大迟,你今天抢尽我风头了!今晚我可得找你算账。”
迟骋引勾唇,比了个ok,继而看向洛呦呦,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见人已聚集了十来个,王蕤背对着身,拿着捧花:“准备好了吗?”
众人齐声高呼:“好啦!”
“三……”
台上比新郎还要光彩夺目的男人,回头张望。
台下的女人别过脸,轻拂掉左脸的泪珠。
愣神的瞬间,迟骋引错过了捧花。
看着他两手空空失望而归,洛呦呦安慰一笑:“没关系。”
“嗯。”
酒店大堂里灯光繁复华丽,斑斑点点的星亮遮住了男人眼底怅然落空的情绪。
席间,于耐一桌一桌地敬酒,终于走到洛呦呦这桌。
“百闻不如一见,嫂子好!”于耐端着酒杯在洛呦呦旁边停下。
“你好,于耐,恭喜,”洛呦呦端起茶杯,“骋引多次提起过你,祝你们百年好合、幸福美满。”
男人微笑道了声谢:“嫂子,等会吃完了让大迟带你去我们新房那儿玩。大迟,晚上不醉不休,噢对了,嫂子你让他喝酒吗?”
洛呦呦点头:“没事的。”
“大迟,”于耐拍拍迟骋引的肩,“那就这么说定了。”
“好。”
晚上,迟骋引喝醉在洛呦呦的意料之中。
下了车,她使出浑身解数,终于把他拖回了酒店。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喝醉,想起上次她喝醉后,他表白失败的情景,她就忍不住发笑。
“迟到先生。”
男人没有任何反应,满脸酡红。
“迟骋引?”她轻轻捏了捏床上那人的脸,对方连眉头都没皱下。
洛呦呦解开他的领带,“真醉了?一个字都不说,看来酒后吐真言不适用于他。”
洗了条毛巾出来,她便见迟骋引扯开了衬衫,左侧着身,左手搭在枕头上,右手放在被子上。
这是抱她的姿势,她一直都是睡在他的左边,睡在他胳膊上,他的右手也会自然而然搭在她的腰上。
他已经习惯她了。
洛呦呦心里叹了口气,调低了空调温度,擦拭着床上人的脸:“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呦呦……”床上的人闭眼呢喃。
“我在,”洛呦呦握住他的手,“我在。”
听到她的回应,男人拉过她的手,用脸蹭了蹭,心满意足。
“迟到先生,先放开,我去给你拿牛奶。”
迟骋引还是抓着她的手不放:“没……没有……骗我?”
“没有骗你,真是给你拿牛奶。”洛呦呦回握住他的手。
“不行,”床上的人抓得更紧了,“不要……走,好吗?”
“我不走,”洛呦呦摸了摸他的头,低声哄道,“我就是给你拿牛奶啊,只离开一会儿就回来,等我。”
迟骋引闭着眼,听话地放开了她:“嗯,我等……等你回……来。”
洛呦呦端着牛奶回来,轻轻扶床上的人坐起身:“来,先喝点牛奶。”
看着他喝完一瓶牛奶,洛呦呦摸了摸迟骋引的头:“真乖。”
“睡觉。”男人舔了舔薄唇,拍拍左边的床,命令式的口吻。
她留着床头的台灯,上了床,也命令他:“抱我。”
他钻进被窝,双手穿过她的胳肢窝,抱着她。
“你喝酒了竟然这么乖?”
她捏捏他的鼻子,对方难耐地唤了声:“星星。”
洛呦呦面色一红,月亮和星星除了他俩平时用来打趣,更多的是一种暗示。
“不行,”女人急忙捂住自己的嘴,“你得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好。”迟骋引闭着眼答应。
“这是几?”洛呦呦伸出两根手指。
“二。”
她减少了一根:“这呢?”
“……一。”
“真乖,喝醉了也能答对吗?”
“我没醉,你是呦呦,”迟骋引搂紧她,头埋进她的肩窝,大舌头道,“我的,谁也……不能……抢走。”
“迟到先生,”洛呦呦有些痒,身子稍微退让,“看着我。”
他不舍地离开她的肩,与她对视。
确认过面前这对失焦的瞳眸后,洛呦呦放心下来,语气笃定:“你真的醉了。”
“我没有。”他的语气也十分肯定,但双眼迷蒙。
女人笑,仍没有靠近他:“迟到先生,你今天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他做事一向是很有分寸的,今晚显然失了大分寸,他心里藏着事。
“高兴,”迟骋引低头玩着她的手指,“好久……不见……他们了。”
抽出他手里的发,洛呦呦问:“你是不是见到她了?”
看着手心的发消失,留下手掌三条长长的纹路,男人的神情倏忽晦暗:“是。”
“是那个穿淡蓝色长裙的?”
洛呦呦记得他们刚到的时候,一个漂亮女人正在和于耐聊天,而迟骋引却拉着她的手止步不前,等待那人离开,才带着她过去。
“嗯。”
得到他肯定的答案,洛呦呦正色道:“迟到先生,你有没有想过你今天喝这么多酒不是因为见到了他们,而是因为见到了……她?”
迎着她那哀伤中带了分侥幸的目光,醉酒的人努力把话说完整:“迟骋引爱的是洛呦呦。”
叹了口气,洛呦呦抚上他左眼下方的痣,低喃:“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你这颗泪痣。”
说完,她用指尖遮住他的泪痣:“但第一眼见到你时,我最先被吸引的正是这颗痣。”
“你不喜欢,我会去……医院祛掉,”覆上她的手,迟骋引闭了眼,“可过往……是无法更改的。”
“不用了。”
一把掀开被子,醉酒的人坐在床上找拖鞋:“我想……上厕所。”
“我扶你过去。”
替他关上厕所门那一刻,不早不晚,女人灼烧圆瞳的热泪砸落在地,炸开七八个棱角。
里面的人按下了冲水键,声音有些不太真切:“呦呦,帮我倒杯热水好吗?”
她下意识想开门,发现被反锁了:“好。”
迟骋引出来时,水刚好烧开。
“我来倒吧,外边冷,去睡吧,别感冒了。”
洛呦呦低着头没说话,径直去了床上。
迟骋引关了台灯,端起水杯,坐在窗边:“刚刚吐了,现在清醒了点,我吹吹风,你先睡。”
床上的人死死咬着嘴唇,观察着窗边一动不动的暗黑剪影。
杯里的水空了,窗边的男人回头看了眼洛呦呦,随即关窗拉上窗帘,晃晃悠悠地躺在她的身边:“头晕。”
洛呦呦伸出手,揉着他的太阳穴:“好些了吗?”
话一出口,她慌忙捂住唇。
“感冒了?”迟骋引凑近嗅嗅她的脸,拉上被子,“盖好被子。”
她忘了他还是有几分醉的。
洛呦呦索性不掩饰自己哭后浓浓的鼻音,继续按摩着他的头:“嗯,明早起来就会好的。”
一把揽过她的腰,男人急不可耐吻着她,力道与以往相比,堪称粗暴。
一吻过后,他的眼里清明如许,在寂静的夜里缓缓吐出几个字:“洛呦呦,我愿意。”
怀里的女人努力想看清他的眼,可夜太黑。
她不知他酒醒了多少,但她知道他不仅在等她的回答,他也期望她的答案和他一样。
在婚礼上他问过她一次,她无法回答。
此刻,他表明自己的态度,她心底的答案还是不能说出口。
探到他的领口,洛呦呦解开他的衬衫纽扣。
大床痛苦摇晃,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激烈。
“疼就哭出来,呦呦。”
女人似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借口,呜呜地哭出了声。
迟骋引拥她入怀时,呜咽声还在断断续续。
良久,哭的人有些累了。
抚上他的右脸,洛呦呦本想吻他的鼻尖道声晚安,不小心碰到了脸颊,湿润的。
她错愕,凑过去吻上他的眼尾,咸的。
“小迟,你……为什么哭了?”
良久,在洛呦呦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空寂昏暗的房间落下一句话。
“你疼,我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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