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达出现在这,和她有没有关系?
尽管有自恋的可能,却是她冒出的第一个真实想法,但很快她又否决了这种可能性。
学校招聘教师从笔试到面试,至少要几个月流程,而她和陈达昨天才见面,陈达怎么知道她在这个学校,又怎么会因为她而来这?
只可能是巧合。
既然是巧合……
那她是认识他还是装作不认识他?
说认识吧,他们好像本来就不熟。
说不认识吧,他们又的确打过照面了。
本来不应该这么纠结,实事求是,下了课客套打个招呼就行了,可两次见面他给她的反差太大了,让她有点望而却步了。
如果不是那张脸过于出类拔萃,单论气质,徐夏宁都无法把他和上次见到的人联系起来。
上一次见面实在太不正式,穿着浴袍的陈达使得徐夏宁都不敢多看,今天他西装革履,很是正式,给人的距离感自然就强了。
他站在教室中间,手指在全息的虚拟屏上划过,一幅幅照片一段段影像便在学生面前闪过。
面对学生的惊叹,他显然已习以为常,负着手不急不缓地说:“从南极到北极再到赤道,我去过的地方环绕过大半个地球,地理是一门极富趣味性的学科,我知道你们的爱好在于人工智能的研究,或许对地理并无兴趣,但无论哪门学科,追根究底都是人的学科,人是感性和理性结合的生物,我们需要知道山有多高,海有多深,地球为什么自转,为什么围绕太阳公转,我们需要见过星辰大海,知道人类之渺小,再去创造人类之伟大。”
他的这种放达随性,徐夏宁在霍诚身上见过,不同的是霍诚身上的是少年气,是来日方长的恣意,陈达却不一样,他有种见过大世界后的洒脱和自由。
明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给人的感觉却又这么相似呢?
徐夏宁看看霍诚,又扭头看看陈达,看的次数多了,就被抓住了,霍诚偏过身体,侧头问她:“看我干什么?”
被抓了个正着。徐夏宁侧在霍诚耳边说:“我发现这个陈老师,和你有点像。”
霍诚无语片刻,瞪着她说:“是不是只要性别男,在你眼里都像?”
知道他生气了,徐夏宁偏不哄他,促狭道:“有道理,毕竟有时候我觉得你和安康年也挺像的。”
这句话可比前一句杀伤力强百倍,霍诚翻脸道:“那你找他当你同桌去。”
“那不行,你有一点还是比他强。”
“哪一点?”
徐夏宁凑过去说:“智商。”
霍诚立马多云转晴,和徐夏宁一块闷声笑了起来。
“那边交头接耳的两位同学。”
明明没有点名道姓,霍诚和徐夏宁却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对上陈达的目光,他看着他俩,温言说:“课堂上,学术交流可以,谈情说爱的事,还请你们课后私下交流。”
见老师都调侃他俩了,班上同学都偷着笑了起来。
徐夏宁有些尴尬,霍诚却抬手道:“老师,澄清一下,我们不是谈情说爱,是在很正经地讨论学术问题。”
“哦?什么问题?”陈达问。
“关于克隆羊多莉和羊的区别的问题。”
他的意思是他们讨论的是个体与群体的相似性问题。
所有人都听出来这是找的借口,纷纷嘘他,有人发现脸上一直挂着笑的陈老师,有一秒笑容淡了,但下一秒,他就语气玩味地说:“我认为这个问题,还是留给你们生物课去讨论解决比较好,你觉得呢?”
“好吧,sir,接受您的批评,我们立马改正。”霍诚两指并拢,朝太阳穴一划,是少年气的玩笑。
年轻可真好啊,朝气蓬勃,无畏无惧。
撑着下颚看着霍诚时,徐夏宁心里又突兀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呸呸呸,想什么呢!
徐夏宁甩了甩头,把神游的思绪拉拽回来,再一抬头,发现陈达已经站到了讲台上。
他双手后撑倚靠着,双腿交叠,随意地像是在家里开茶话会,和同学们商量式地介绍他这个学期的教学计划。
他们这个学期学习重点是地貌,因此他们研学主要会去喀斯特地貌地区、丹霞地貌地区以及雅丹地貌地区。
陈达话才说完,就有人迫不及待举手问:“陈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去研学?”
“这个月的中旬。”
“那这个月就是下个星期?”
“下个周末。”陈达肯定。
最后一节课后,陈达被学生团团围住询问关于研学旅行的相关事情,霍诚和安康年去后勤拿东西,徐夏宁围着教室走一圈把智显都关了,又把一些大的垃圾清理到一堆。
至于魏莱,她现在也正围着陈达犯花痴。
毕竟到了饭点,慢慢地教室人也都走了,徐夏宁跪趴在桌子上去拉上层的窗子,刚一挨到窗,她就被人单手拦腰抱了下去。
“别爬窗户,危险。”
腾空瞬间徐夏宁心脏好险没从嗓子眼里掉出来,她落地后回头看,发现身后竟然是陈达。
“陈老师。”
她往后退一步,整个人贴在了墙上。
“还是叫哥哥比较亲切。”他挑眉。
徐夏宁实在没法把他和严肃的教师联系起来,只能尴尬笑笑。
“你肯定好奇我为什么这么巧到你们学校来。”他往后一靠,又是那一副散漫的姿态。
“是有点意外,我知道是巧合……”
“不是巧合。”陈达打断她的话,直接道:“是徐姨让我照顾你。”
“啊?”
哪有这样照顾的?
徐夏宁连连摆手说:“我妈说的照顾就是客气话,不是真要你来照顾我的意思。”
发现她不相信,陈达站直了身体,正式地朝她伸手道:“上次没有向你做个正式的自我介绍,今天正式认识一下,你妈妈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叫她徐姨,所以也算你未曾蒙面异父异母的兄妹,以后有任何困难,尽管来找我。”
徐夏宁好像明白了。
她之前就想不明白,她妈妈小半辈子都是在部队研究所里度过的,哪来的不是做研究员的朋友?
这样解释就说得通了。
陈达应当是她妈妈的资助对象,看他现在住在南都庄园那么奢侈的地方,应当是功成名就了,来投桃报李了。
母亲要去外国出差,或许一去又是数年,兴许是和陈达随口提了一句照顾照顾她,陈达当了真,就真的跑来照顾她了……
他这样郑重其事地把一个人随意嘱托的一句话当作践行的诺言,她不该这样不珍惜别人的心意。
徐夏宁握住了陈达的手,郑重说:“我叫徐夏宁,虽然有父有母,但是我妈常年失踪,至于我爸,我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见过他,既然你都说我们是未曾蒙面异父异母的兄妹,我就不和你客套了,你叫我妈一句姨,那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你好,陈达。”
“你好,徐夏宁。”他语气温和。
“今天是你值日吗?”陈达问她。
“不是值日,是被罚搞教学楼卫生。”
“干坏事了吧。”陈达伸手在她鼻梁上一刮。
徐夏宁一愣,半边脑袋都麻懵了。
安康年和霍诚回来了,教室里面都能听到外面乒乒乓乓的声音。
徐夏宁忙说:“我出去看看。”
她逃似的快步走到教室门口。
陈达看着她涨红的脸和慌乱的脚步,后知后觉自己可能做错了什么。
电视上或许教得不对,他本以为可以和她拉近距离的,不禁有些苦恼,这和人相处,实在是太难学了。
教室外,安康年和霍诚手上拎着几个扫地机器人和几块抹布上来,哀叹道:“就这些东西,搞完起码得六七点了。”
“我们就每人负责三层,这样效率高一点。”徐夏宁提议。
“我没意见,哎,魏莱呢?”
“这呢,这呢。”魏莱从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里跑出来,跑到教室门口,她吃惊道:“陈老师,您还没走呢?”
“是,正要走。”陈达说着,又道:“宁……”
徐夏宁两只手狂摆,提声道:“那个,陈老师,我们先走了,再见。”
看懂了她的意思,陈达把后一句话咽下去,笑着说:“好,再见。”
学校的卫生是外包给清洁公司的,几乎不需要学生搞扫除,几人开了扫地机,也就拿着抹布意思意思到处擦擦,属于是劳动反思而非劳动教育了。
徐夏宁有点儿强迫症,正抠着边边角角地擦着,就感觉淅淅沥沥的水淋到了头顶上,她仰头往上看,霍诚见她往上看来,立刻仰头往上喊道:“安康年!”
安康年露出个头,一头雾水道:“干啥?”
“你水弄下来了!”
“不是,我哪儿弄水了?”
徐夏宁一眼看到霍诚抹布哗啦啦地淌水,她大声道:“霍诚,别装了,就是你!”
霍诚的头嗖地缩了回去。
安康年反应过来了,叫道:“霍诚你个孙子,你冤枉我!”
听到对面教学楼里的吵闹声,陈达推开窗往外看,对面学生正在追逐打闹,跑在最前面的少年转回身来,没刹住的少女兜头撞他怀里,正要往后退,被拦腰抱了一下,另一个男孩在旁边大声起哄。
这一幕在陈达眼里,他直觉有种不对劲。
生理学上说,青春期的暧昧懵懂是正常的,无可避免的,无论是老师还是家长,应当给予正确的引导。
正确引导?
陈达扬声说:“对面的孩子们,放学时间打闹喧哗,我记得你们校规里可是要扣班级评分的。”
大抵是他课上给学生的观感并不严肃,大家转过身来,嘻嘻哈哈地叫他“陈老师”。
徐夏宁站在那个叫霍诚的男孩身后,手在头顶摸了几下,接着又在他校服上擦干,他倒更直接,抬手用袖子在她头上擦了擦,玩笑道:“要不要我再给你洗个头发?”
“别秀了,别秀了,陈老师都看不下去走了。”安康年捂着眼睛,没眼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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