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怎么样?”他想起这男人为了帮自己,还挨了那工头一鞭子,当时他叫的很惨。
“没事,一点都不疼,你要是想报答我,接下来几天不想吃的东西都可以给我!”男人笑呵呵的,一点都看不出来他被关在这里当了这么久的奴隶。
“一看你就是新人,一点都不懂得躲。”黝黑的男人咧着一口大白眼,开始给谷终人传授起自己在这里十多年积攒下来的对付工头的办法。
“工头鞭子抽下来的时候,你得这样,这样!”他扭着身子示范给谷终人看怎么有效让工头抽下来的鞭子打在身上不疼。
“还有,你嘴上得叫的大声,叫的越大声,他才会满意。”男人把最后一口窝窝头夹着咸菜送进了嘴里,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上沾到的那一丝菜味,想要把食物的味道尽量久的留下来回味。
他砸吧了一下嘴,才开始继续向谷终人传授自己的经验,还指导出了他今天的错误。
“像你这样站在哪里一声不吭的让他抽,他会越打越来劲的!你看我,虽然被他抽了这么一下,但是现在已经一点感觉都没有了,也不耽误干活!”
他拍拍自己被工头鞭子抽打到的地方,果然现在那处只有一点点红痕了,连油皮都没有破。
谷终人看向他的目光一眼难尽。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他瞧着这男人虽然面相生的老,但骨龄绝对不大。
“没有什么正经名字,他们都叫我狗剩,我八岁的时候被拐来的,这里暗无天日的,也不过个春节,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多少岁了!”
说到这里,狗剩似乎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早知道我在来的那年就每天划个道道,或者攒颗石子了,这样我数数道道和石子,好歹也知道我现在有多大了。”
谷终人全程眉头就没有松下来过。
这群人渣,这才八岁的孩子啊!
要经过多少年才能这么轻描淡写的教别人应该怎么熟练地躲过工头的鞭子。
“以后到这个点,你都来找我吧。”他已经辟谷,其实吃不吃也无所谓,现在还喝一点米汤,不过是修为被封,摄取一点点能量,维持基本活动。
“真的吗?”听到谷终人这话,狗剩难道还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他既然能在那个时候站出来帮助谷终人,就证明他是个善良的人。
果然,他下一句便是:“我要的也不多,明日你的咸菜分我一办就可以了,他们实在给的太少了,我每天都饿着肚子睡的。”
谷终人听的心酸。
这善良的孩子,尽管这样他也只愿意要他的半分咸菜而已。
“不用,我喝米汤就够了,窝窝头和咸菜都给你。”谷终人道。
“你是吃不下东西吗?”狗剩有些担忧地看着谷终人,“你这样不行的,这里活这么重,要是不吃东西,你很快就会撑不住生病的,要是生病的话,工头他们不会管你的,会把你拉出去的。”
他把自己知道的经验告诉谷终人。
“拉出去?拉到哪里去?”谷终人询问。
“不知道。”这就是狗剩的知识盲区了,他摇摇头,把自己知道的告诉谷终人,“不知道那些生病了的人被拉到哪里去了,可能是埋了吧,反正从来没有回来过,做神丹的灵药只有女人,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男人。”
那死了的男人去了哪里?
谷终人本来还想问这个问题,虽然他心里也知道狗剩给不了他回答,但是工头已经过来赶他们去睡觉了。
怕再被工头注意到,狗剩赶紧拉着谷终人躲开。
就这样日复一日,这里的奴隶们就像是没有灵魂的工具。
谷终人每日唯一娱乐的时间就是在睡觉之前和狗剩的几句闲聊。
他捏过这个面相苍老的男人的骨头,骨龄最多也不过二十,连自己的零头都不到,可是在这个充满血腥和邪恶的洞窟里,这个只有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却已经是一个成熟的运尸人了。
谷终人教狗剩怎么写写字,教他是如何做拨浪鼓的。
狗剩说:“如果有一天我能出去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起卖拨浪鼓吗?”
“当然可以,我还可以教你做点别的。”谷终人的笑容是悲伤的。
狗剩知道了谷终人的名字,也知道了他原来是个元婴修为的修士。
在知道这一点的时候,他忍不住失望。
“原来仙人也敌不过他们……”虽然他从未觉得自己能够出去,但内心还是有一丝对自由的向往。
可是仙人这么厉害的人都能被工头管事他们抓起来和自己干一样的事情,他对逃出去这件事更加没有信心了。
这日休息时间,谷终人依旧把他的窝头和咸菜留下来给狗剩。
但等那窝头等冷了,还没有见到狗剩的身影。
“你见到狗剩了吗?”他去旁边找别的还算眼熟的奴隶。
那个光着身子,瘦的只剩下脊骨的奴隶,吞着口水,贪婪地看着谷终人碗里的窝窝头和咸菜。
“我知道他去哪里了,你把你的窝头和咸菜给我,我就告诉你!”
没有一点犹豫,谷终人把碗递了出去。
那人几乎是抢过了碗就直接把窝头和咸菜塞进了嘴里,生怕谷终人下一刻会后悔。
“快和我说!”谷终人却不在乎,他只想要知道狗剩的消息。
等那人把嘴里的东西咽的干干净净了,他才躲着谷终人遮遮掩掩道:“他下午看到板车上的灵药,突然就发了疯,工头抽了他几鞭子不管用,手上还被狗剩咬了一口,就让他把他拖出去了。”
告诉谷终人这话的人生怕谷终人得到这样的消息,后悔把自己的窝头给了他,说完话就想赶紧逃跑钻进人群中。
“拖去哪里了?!”谷终人却是不肯让他走,眼疾手快就拖住了他的胳膊,硬是要问出狗剩的去处来。
那人没有办法,没想到谷终人的力气这么大,他挣脱不开,只得引着谷终人,避开工头的视线去了那个洞口。
“顺着这条路过去就可以了,接下来的路我不能陪你走了,从来没人从这里活着回来顾,求你了,大哥,放我回去吧!”那人向谷终人求饶。
谷终人观察他的神情,确定他没有说谎之后,才松开了手。
那人立即屁滚尿流的逃开,而谷终人则是义无反顾地踏入了那个漆黑的洞口。
这个洞口一开始还能让谷终人直着腰在里面行走,后来坡度越来越陡,洞口高度也越来越窄,他从一开始的直着身子,到后来弯腰,再到后来只能趴着往后倒退着走。
爬着爬着,坡度越来越大,几乎成了垂直,谷终人也只能用四肢支撑着墙壁继续往下行走。
洞穴的深处有风呼啸而过,送来腐臭的味道。
谷终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低头,渐渐能从下面看到一丝微弱的荧光。
好像快到出口了。
看着没多少距离了,谷终人也不继续用手脚撑着往下爬了,直接松手让自己掉落下去。
他虽然修为被封印,但是肉身的强度依旧是元婴,稍微一点高度也摔不死他。
谷终人自由落体,还没看清楚周围是什么情况,先感觉自己仿佛掉落到了一堆干柴上,那“干柴”发出清脆的响声。
等他撑着身子爬起来,借着周围微弱的荧光才发现生下他以为的“干柴”是累累白骨,而那清脆的响声则是他掉落的重量压碎了风干的人骨。
绕是谷终人都已经当了这么多天的运尸人,他依旧忍受不了这如同炼狱般的情景。
他捂着嘴干呕,却又恍然发现自己的手刚刚按在了这干骨堆上。
紧忙放下,干呕的更厉害了。
他旁光瞥见,一堆白骨中有一具干瘦完整的——是狗剩!
他连滚带爬的扑了过去,巴掌轻拍狗剩脸颊。
“醒醒!醒醒!”可惜这个看起来至少有四十岁的二十岁青年狗剩紧皱着眉头,身上皮肤滚烫。
他在发高烧。
谷终人检查着他裸/露在外的身体,都是一条条触目惊心的鞭痕,一道道鞭痕烙印在狗剩身上,伤痕深的地方皮肉都翻了出来。
“你是傻子吗!自己教我怎么避开工头的鞭子不受伤,他打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躲?”谷终人流着眼泪把他脸上的脏污擦干净,他身上的伤处,谷终人没一处敢碰的。
莹莹月光从高处一个洞口洒落进来,不是谷终人到这处的那个窄小洞口。
这个洞口可比谷终人来时的那个小洞大了不知道多少去,从里面往外看去能瞧见外面呼啸的风雪,但是因为洞窟的特殊构造,雪吹不进来,只有偶尔刮过一丝方向不同的风,能卷着雪飘进这个累累白骨的洞穴。
远处传来凄厉的鸟叫声。
谷终人小心翼翼避开狗剩身上的伤,把他挪到避风的地方。
元婴修士被封了修为,此刻连一个凡人都还不如,谷终人在自己的脑海里竟然找不到一点给狗剩处理伤口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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