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好像自己占了理就强硬以来了,遐南君无奈,只能道,“这些凡人也真是,什么忽悠的话都能上当。”。
“也不能怪他们。”芜荑摇摇头,“那老道还是点点儿本事的,还会使障眼法。”
方才她瞧的时候就看见了,几个路人上前,老道就使个障眼法,让其他人忽视自己这儿,后面才能忽悠几人一愣一愣的。
而且,世道不安,人的本心里,还是希望相信有神明的。
芜荑冷哼长叹:“只是没想到啊,边境各国之间的仗打成那样,各方一直胶着不下;本是丰收的秋季却因先前的蝗灾没了收成,各处水深火热的,这内城,居然还能热闹至斯。”
遐南君不以为然:“这么多年人间祸患一直未断,那些未被牵连到的地方和人,不一向如此。只要不是临到自己头上,该笑笑该闹闹。”
芜荑指尖扣了扣桌面,伸手托着自己下颌,看向窗外:“也是,庙堂上的厮杀也未审时度势地停止呢,何况这些并无关系的庶民。”
门外,小二敲了敲门,两人止住了话题。
门外开始一趟趟地上菜,全部上完后,留下句“您慢用”就匆匆离开了。
芜荑拿了筷子,就近夹了自己面前的一道菜,尝尝还可以,才略满意地转向其他菜。
都尝了个遍,才评价道,“跟以前他祖父那时候的比,还是差了些。”
这店也算是祖先基业,掌柜的祖父在的时候,他们来过几次,后来儿子当家了也来过几次,如今孙子当家,这还是第一次来。
不过味道相比,是一代不如一代。
还说大厨祖上御膳房的,现在皇帝都这么不挑了吗?
遐南君不嫌弃这的茶难喝,一点点品着,听了她的评价,回道,“到底是白手起家,不认真些怎么攒下基业。”
芜荑:“不过方才上来的时候我看了眼那后生,虽然挑大厨的眼光不怎么样,做人还是敦厚温和的。”
人是个心善的,有这么个缘分在,伸手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遐南君听懂她的弦外之音,不予置喙,只道,“你开心就好。”
芜荑嘴里慢慢咀嚼,有一搭没一搭的夹着菜,心想,还不如蔺白做得好吃呢。
也不知道他现在做什么呢,用过午饭没有,有没有听话不偷偷修仙骨。
遐南君见她低着头,久久不动作,一看就是走了神,能让她这般走神的,除了蔺白,他想不出第二个人。
恨铁不成钢地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就这么放心不下他。”
“你不懂!”
哟呵,没吃过猪肉的在这儿说他不懂。
遐南君来了兴趣,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来,“来,你跟我说说,我怎么就不懂了。”
芜荑放下筷子,双手交叉搁在桌面上,身子微微前倾,“这么跟你说吧。”
“他呢,因为玉簪,所以天性与我亲近,这么自然而然呢,他心里应该多少是有那么点喜欢我的。”
“可是呢。”她顿了顿。
遐南君给面子的追问:“可是什么?”
“可是他不相信自己会这么短时间喜欢一个人,于是心里怀疑自己是对我起了龌龊心思,觉得愧对自己受的君子之义,所以一直自责困顿,时常反省。”
遐南君:“我当什么呢,反省就反省呗,想明白了不就好了。”
给他好奇的,还以为这个只见过猪跑的遇到什么问题了呢。
“所以说你不懂。”芜荑气急,伸手拍了他一下。
遐南君躲闪不及,虽不疼,还是伸扇子横在前面挡住她,“说就说,别动手啊。”
芜荑伸手在方才拍的地方安抚地摸了摸,“那这都两个月了,还反省着呢,他这是钻了牛角尖,真是倔死了。”
再说了,他要是不这么快喜欢她,她才奇怪呢。
几秒后,她又道,“他向来是个什么事都往心里藏,自己慢慢思量的,心思这么重,修仙骨又非常人所忍,他这身子早晚得累的病一场。”
遐南君抿着茶,静静地看她说,等了一会儿她没了动静,才道,“那这是你损耗自己修为的理由吗?”
为了他不生病,拿自己修为供他,可真有出息。
芜荑笑笑不说话,他伸手指在她额头上一点,“等祚息他们知道了,非骂一顿不可。”
“没办法呀。”她叹口气,“我的不是,总得弥补吧。”
稍微吃了点后,遐南君结了账带着芜荑离开,临走前,芜荑交给那后生一颗珠子,叮嘱他不要离身。
后生不知何意,但面前二人气度不凡,便道了谢放到怀里。
回到云海后,下面凡间的一个梨园戏台也正好开场。
芜荑双手搭着凭几,脑袋枕在手上,小憩一会,遐南自己饶有兴味的在那听。
等芜荑自梦中悠悠转醒,坐起来伸了个懒腰,遐南君瞥了她一眼,开口问她。
“梦到什么了,睡觉的时候嘴笑成那样?”
他语气随意但不似作假,芜荑狐疑地摸了摸嘴角,“有吗?”
遐南君点头,“嗯,有。”
芜荑:“不知道,忘记了。”
说完,她垂下眼往下一瞧,那戏台上一曼妙身影,正翘着兰花指咿呀唱腔。
她问道,“上午就两场,下午怎么还有她?”
遐南君无奈道,“台柱子,没办法。”
话是如此,语气里的不谦虚可是显露无遗。
芜荑:“什么时候成的台柱子?”她怎么不知道
遐南君道:“就一个月前的事儿,她师傅跟了人,离开了戏班子,就轮到她挑大梁了。”
芜荑了解,‘奥’一声,道:“那你看着,我先回去了,蔺白自己在上面,我不放心。”
遐南君眼都没抬,挥挥手,“去吧。”
……
芜荑回到无穹顶的时候,蔺白正在廊下认认真真地抄书。
暖黄日光温柔笼罩着他,他今日穿了一身绛紫交领直裾,阳光落在上面波光粼粼的,闪着一层赤金。
他卷而长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随着眨眼动作忽闪忽闪,他应是刚喝过水,嘴唇湿润殷红。
芜荑提步走过去,蔺白闻声抬头,见是她,起身相迎,“大人回来了。”
“嗯。”芜荑踱步过去,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蔺白张唇刚要说是他的杯盏,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因为已经碰上了。
蔺白抿唇不语,只觉得耳朵有些烧的慌。
芜荑回头见着,心里一疑,顺着他目光到自己手里的杯盏,恍然。
是她方才没注意,看到离得书远,以为是给她倒了凉着的,未曾想错拿了。
不过,蔺白耳朵可真是替他主人藏不住事儿,稍微出格点的动作,就红透了烧起来似的。
看的芜荑想上手摸一下,是不是真是像她想的那样,是滚烫的。
芜荑放下手里的茶盏,拿起他抄录的书,若无其事的问他,“今天做了什么?”
蔺白道:“批了奏帖,用过午饭后抄了书。”
芜荑低着头颔首,“我今日去了趟凡间吃饭。”
他跟她说了今日做了什么,她自然也是要礼尚往来的。
想了想,芜荑补充道,“不过那大厨做的没你做的好吃,亏那小二还说大厨祖上御膳房出身呢。”
蔺白扶着她跪坐在书桌前的蒲团上,谦虚道,“我也不过会几道简单的,碰巧正好和大人胃口。”
芜荑不喜欢他这么谦虚,有才能的人自傲些没什么的,但人的心性很难改变,她也只能什么都不说,顺着他了。
“改天,我带你去凡间多转一下,这些年遐南君拉着我到处去,饭菜做得不错的也是有几家的。”
像今天这家,一开始也是好的,只是有了没落之势罢了。
蔺白笑着答应下来,“那好,算是我得了大人一个承诺,日后是要大人兑现的。”
芜荑大气摆摆手,“好说。”
眼瞧着秋天尾巴要过去了,白天时间愈发的短,两人用完饭后摸着黑溜达了会儿,便去了丹房。
丹房现在被芜荑单独置了层结界,温暖如春还不憋闷。
蔺白现在晚上算是在这儿住下了,丹房里他的东西越发得多,俨然是他的第二个房间。
芜荑还有些遗憾来着,可惜玉床十几万年已经扎根在丹房,挪不到蔺白房间去,丹房这样小,不过蔺白房间一半大。
蔺白不觉得狭窄,反觉得这样简单质朴一些,也好整理收拾。
结束后,芜荑扶着他躺在枕头上,用被子给他盖上,自己坐在床边给他之痛。
蔺白现在结束后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说话也有了几分气力,芜荑也有心情与他闲谈。
芜荑:“方才我查看,进度不错,已有修补好的地方鸡蛋那么大了。”
速度很快,也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她原以为两月时间充其量鸽子蛋那么大。
蔺白估摸了一下,有气无力道,“不过两年,应该就好了。”
“到时候,我亲自找人教你修炼。”芜荑若有所思,似是已经思考起了人选。
蔺白呼吸一滞,感觉疼痛密密麻麻的传到心底,疼的似要喘不过气来,他黑眸深邃漆黑,晦涩莫名。
是要将他推到别的地方去吗?
他问,“我是大人带上来的,也是大人授予仙骨,大人不亲教我吗?”
蔺白放在锦被下的手蜷起,却像是此刻被安排一般,那般无力。
“我要是教你,我们成什么了。”芜荑嘴角带着笑,眼眸深处却是一片沉寂平静。
但她垂下眼睑,蔺白看不见,只觉得心头一松,放心了似的。
回味过来后,又觉得心头跳的厉害,‘咚咚咚’的,那般不消停。
他知道自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闲暇时想起来,总觉得惭愧汗颜。
芜荑将他带上来,他却内心阴暗,妄图占有神。
但每每自责过后,那种想法又会愈发沉重的荡在心底。
他担心她知道了,会不会觉得他轻浮,是浪荡子,又担心她不知道,他只能暗无天日的压在心底。
以前人们评价他说,应机立断,果敢决绝,现在他却犹豫不决,迟迟不肯向前。
不好意思看她的脸,蔺白侧过脸,眼神落在远处桌案的那枚被放在茶托上的夜明珠上。
那么亮,化成光点落在他的漆黑眼睛里。
芜荑出了丹房,没回主殿,而是又出去了一趟,天拂晓才回来,睡着前,脸上带着温柔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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