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
“我进来了。”
镜如寒端着一碗白粥进来，随手关上门，“明明都已经是劈谷的人了，也就我心疼你才故意帮你去熬了一碗粥，赶紧喝了，可别浪费了我的心思。”
白粥还冒着热气，那热气扑腾到眼睛里，苏云清觉得眼前又开始蒙上雾气，但他还是伸手接过去了，“谢谢师兄。”
粥吃了半碗，就没有再动了。
见他这么一副食欲不振的模样，镜如寒没忍住叹了一口气，“都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别再多想了。”
苏云清刚想摇头解释两句就被他堵住了嗓子里的话，“我给你多安排了三四个贴身小厮，服务绝对比顾宁那小子好，要说你不是想他，还能半个多月都闭门不出，一副病怏怏的？”
苏云清被反驳到无话可说，他只能握紧汤匙，低埋着头。
果然，白粥还是不能跟鸡丝蔬菜粥比的。
“顾宁已经成魔了。”具体原因他不知晓，但镜如寒不得不再次提醒一下现实。
苏云清还是默不作声，镜如寒无奈，“即便他成魔了，你还是想要跟他一起？你就这么稀罕顾宁？”
“我现在这模样若说不稀罕肯定是假的，只是，师兄，仙门里既然能有好坏，魔族里为什么不能有好坏？”
抬头与镜如寒对视上，苏云清说这话的时候眸眼里都是偏执。
侧头，镜如寒避开苏云清的视线，哪怕顾宁是一个好魔，可他依旧不愿让自己宠了那么多年的小师弟的名誉受损，甚至被万人唾弃。
“顾宁对你是好，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呢？之前不还跟你说了么，门里已经有好几处地方发现残留的魔瘴了，我并不是说一定是顾宁做的，但顾宁的嫌疑比沈夜还大。”
“顾宁如今只是被你我发现了身份，若是有朝一日，所有人都知晓了，你该如何？”
“清清，你听师兄一句劝，放下吧。”
镜如寒想起顾宁曾提起过三生三世的事情，也验证了三生三世缘分的事情。
可漫天的流言过后，两个人的爱情还能一如当初，镜如寒显然是不信的，所以，尽管对于切断这段缘分的几率可能不大，但他还是觉得只要小清清能主动放下就会出现转机。
沉默半响后，苏云清有些疲倦地闭了闭眼，语气无力，“师兄，我想静静。”
镜如寒离开后，苏云清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水榭云亭，他又不争气地想起了跟顾宁之间的过往。
那日沈夜逼顾宁暴露出魔力后，他愣在原地，久久反应不过来，可饶是如此，他依旧记得顾宁满眼破碎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明明极想要靠近或解释一些什么，但最后拖着受伤的身躯落荒而逃的样子。
后来，他被镜如寒带了回来，沈夜以历练的名义离开了无极门，至于眉山仙门的真相，他的罪名被澄清了，可真相几乎没有人在意了。
而顾宁当真没有过来找他了！
苏云清心里就是郁闷又烦躁，具体他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可能是因为被顾宁骗了，可能是因为顾宁离开的那天受伤了，也可能是因为顾宁这半个多月都没来找他。
夜里的风有点大，纸纱窗被吹得呼呼作响。
苏云清白日里休息多了，没有多少睡意，索性过去开窗吹一下风，只是未想，细缝被扩大的时候，那一抹大半个月未见的身影就在眼前。
顾宁明显惊慌了一下，他视线胡乱飘动，嘴里却又极其委屈地低唤了一声，“师尊，我我不是有意过来的，我现在就走。”
苏云清也是吓了一跳，脑子里乱得很，但不管如何，他此时做不到将顾宁赶走，忙拉住顾宁的衣角，“来都来了，那就进来坐一会儿吧。”
烛光轻微摇曳，两道影子被拉长，又频频碰撞到一起。
只是，两人在简单的嘘寒问暖后默契地保持着沉默，气氛有些尴尬。
“什么时候修魔的？”苏云清忽然打破寂静。
落在桌沿处的手微微握紧了一下，顾宁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唇角慢慢蠕动，“来了一年后。”
“谁教你的？”
“是……是梦里，梦里有个人很厉害，我我……”
“你当时，可知道，那会让你成魔？”
“嗯。”
细如蚊声，但苏云清还是听到了，缓缓垂眸，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来有些可笑，十分努力地跟顾宁营造良好的师徒关系就是为了避免让顾宁成魔，可谁知，顾宁早就修魔功了。
“为什么？你明知道那会成魔，为何还要继续？”
苏云清痛苦地看着顾宁，眼角有些湿润，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疯魔了，因为此时他心中更生气的并不是顾宁瞒着他修魔的事情，而是曾经的顾宁竟然让现在的他们陷入这种窘迫境地。
顾宁想要帮他擦拭泪水，只是目光相撞的瞬间，心被狠狠灼伤了，胆怯地缩回去，握成拳头，隔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我想保护您。”
他当时年少，又是废灵根，可他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动，渴望靠近师尊，渴望保护师尊，而不是远远躲在角落里，像个小偷那样，所以，哪怕到了现在，他依旧不会后悔当初成魔。
苏云清有些微怔，“你不是因为想要报仇？你你那时……”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因为苏云清想起自己当年的心态，他当时真的把顾宁晾了好几年。
以至于后来，哪怕顾宁曾说对他一见钟情，可在他的理解中，一见钟情是最容易被岁月稀释掉的，更何况是在被冷待的岁月里。
“可你当年经历那些事情，不恨顾家的其他人？”
顾宁苦笑了一下，“不重要，因为他们不重要。”
鼻尖发酸，苏云清将顾宁轻轻拥入怀里，“傻子，那你当时就早点找我呗，反正你厚脸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多日来聚集在心口的那一股闷气缓缓散去，其实他早就明白自己的心，不管顾宁因何成魔，他都无法放下顾宁。
只是前世今生，相差太多了，他一时不知怎么办。
沈夜在前世确实打怪升级成功，成了仙门里的第一人，只是他自己运气惨了一点，临门一脚就被死了，于是，回炉重新打造。
可现在……
苏云清忽然捧着他的脸，有些严肃地问道：“你在魔族里是什么地位？”见顾宁目光有些躲闪，又捏了一下他的脸，“不许骗我！”
“若是魅渊不在了，我便是新任魔尊。”
顾宁本来是打算隐瞒的，可他心里更明白，越来越多的谎言堆积在一起后，后果并不是他能承受得住的。
曾经的许多些疑惑在这一瞬间忽然被解开了，苏云清的目光却忽然冷了下来，“顾宁！你什么时候瞒着我做那些事情的？”
“不是磕磕碰碰就又疼又流泪的么！不是晚上怕打雷睡不着的么！”
“你为了骗我可真是不遗余力啊！”
苏云清这人，虽然喜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关于那些江湖传说没少听人说，就拿魅渊退场这件事来说，他就已经听过好几个版本了，可不管是哪一个版本，里面的新魔尊都是能以一敌百的英雄少年。
可特喵压根就不是什么软糯糯的可怜小哭包！
罕见的，顾宁这一回倒是没有眼眶红红地看着苏云清，仰脸笑得有些狡黠，缠在腰上的手紧了一下便将苏云清拉坐在自己大腿上。
“可师尊很早以前就发现这个秘密了啊，师尊不说，徒儿这才有勇气继续演下去。”
带着胡茬的下巴在苏云清脸上刺得有些疼，但比不上他此时的窘迫，被人揭穿了心思，就像直白地表明自己早已觊觎顾宁的龌蹉心理。
“你胡说！明明就是你演技高超！我是一步步被你套进陷阱里的。”
苏玉清撇了撇嘴，他现在是抵死也不愿承认。
顾宁捏着他下巴，刚碰上唇瓣就被拍开了，双眸迅猛失落下去，耷拉着脑袋，往他脖颈上蹭了蹭，“师尊……您不是已经原谅我了么？”
“停住，我什么时候说过原谅你了。”
环在顾宁脖颈上的手又紧了一些，但苏云清这一次勉强给自己留了一点理智，他往顾宁脸上举了举拳头，“不准用美男计诱惑我。”
顾宁没忍住笑了两声，但立马就收到苏云清一记眼刀，又乖巧闭上嘴。
“自己说说吧，那日伤到哪里了？”
苏云清冷哼了一句，“你本来是可以将魔力藏好的，也许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让我发现，但那天，那天你为了救我，迫不得已才出手。”
“这么想来，沈夜其实一早就发现了你的魔力，所以，他才会一直想要让你露出马脚，但你一届少年英雄，在金色光球里都不用魔力，沈夜可能以为你只是能忍，可我知道，你定然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就好比说，你魔力暂时用不了。”
“对吧？”
见顾宁目光又在躲闪，苏云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还有那一日，你满身是血地回去，又是怎么回事？你若是不说清，我们就这样僵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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