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木木见丁慕礼这担忧眼神,赶快举手解释,“就手腕有点疼,其他地没事。”
然后手腕就被托着,来回打量,像打量价值连城的古董。
“丁慕礼,我手有点脏,你穿的是白衬衣。”
钱木木想把手腕抽回来,但没成功。摇摇身子,放在她肩膀上的手臂撤了。
这年头满大街工人蓝国风绿,丁慕礼这黑裤白衣可真是站在流行前列。
钱木木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小声问了句:“你衬衣哪买的,版型还挺好。”
“我自己做的,下回给你做。”丁慕礼轻轻捏了下木木手腕,木木没喊疼,还有闲心问衬衣,看来没大事。
稍稍放心,丁慕礼抬头就看见钱木木在摇头。
“我给你做,要不要随你。”丁慕礼帮木木拍拍身上蹭上的土,想到要是他刚刚没赶到的后果,开始后怕。
“回去我给你准备个哨子挂脖子上,下次遇到危险记得吹哨,别让我满学校的找。要是找不到怎么办,等着给你收尸!”
丁慕礼这说话的语气,已经不是带点情绪了,是完全的情绪外露。
“丁慕礼,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吃话痨豆了。”钱木木语气略带调侃。
她只是想把气氛弄得活跃点。
陈红梅站在一边,眼睛正朝着她射箭。
墙边站着的四位,像刚自首。
丁慕礼平时脸色就像霜降,现在像大寒。
果然她什么幽默细胞,在场所有人,只有她尴尬冷笑两声。
她又尝试抽回手腕,还是没成功。
只好出声提醒,“丁慕礼,放开我手腕,你会难受。”
说完,换两只手托着了。
幼稚的男人,难受的又不是她。
还是先解决陈红梅,早解决,丁慕礼早和她手腕分手,不用忍着难受又不肯说。
钱木木上前两步,走到陈红梅跟前,看这双气红的眼睛,正嫉妒上头。
“我只想问问陈同志为何要针对我,我自问没惹过你。”钱木木语气平和。
从容的姿态衬得陈红梅像个幼稚胡闹不懂事的小孩。
“你勾三搭四,在学校和好几个男同学不清不楚,慕礼你别被她骗了!”
钱木木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模样,然后接着问:“你是亲眼看见了,还是听见谁说的?”
“和你形影不离的王桂兰说的。没想到吧,王桂兰和你当朋友,是为了缠住你,别让你祸害更多男同志。她是战士,我更是战士,我们在为校除恶!”
这么荒唐的话,说得这么义正言辞,果然人类是最会合理化欺骗自己是好人的灵长类动物。
“既然觉得我不检点,怎么不去告老师呢,告校长啊,我成年了,你去街道办告我啊,让我高中别读完就下乡啊。你怎么不敢啊,你不是要除恶吗?怎么不彻底点,让我受更大惩罚。”钱木木句句逼近,陈红梅又被气到想动手,被丁慕礼一瞪,立马变怂,还用尽毕生观察,装成一副楚楚可怜委屈无比的表情。
但东施效颦,只显得矫揉造作,诡异辣眼。
钱木木差点没笑出声来,但该说的话,不能停,狠绝的表情要绷住,“你为什么不敢,因为你自己也知道王桂兰说的是假的。但你希望是真的,这样你才有理由说服自己不是在作恶而是在除恶。有些人坏,人家承认自己坏。你干坏事,还要打着做好事的名义,你甚至连自己都骗过,骗自己是个好人,其实你就是个不敢承认自己是个又坏又怂的软蛋!”
话音落,靠墙站着的几位,倒吸气,她们似乎也曾这样骗自己。
丁慕礼见钱木木终于说完,扶着钱木木手腕,就要走。
陈红梅眼疾手快,立马挡在前面。
“慕礼学长你信她说的?”嗓音里掺着哭腔。
丁慕礼连点头都懒得给,绕过陈红梅扶着钱木木继续往前走。
“慕礼学长,你高三下午在操场吹笛,我是唯一观众,你忘了吗?”
丁慕礼脚步没停,全当没听见。
钱木木好奇,多问了句:“你会吹笛?”
“我还会二胡唢呐跟琵琶。”钱木木的问题,丁慕礼总会答。
钱木木小声嘟囔,“都是本土乐器,二胡唢呐都会,你自己就能演奏完一场葬礼。”后半句可没敢让丁慕礼听见,毕竟不吉利。
就算是朋友,开玩笑也有度。
等走出一段距离,钱木木稍稍用力,终于把手腕收回来,丁慕礼虽然没拦着,眼睛却时刻低头看着,像在提防钱木木虐待自己手腕。
钱木木刚想强调没那么严重,就被一声中气十足的哭声打断。
难道陈红梅真的对丁慕礼情有独钟。
钱木木歪着头盯着丁慕礼看,“没想到你还是个香饽饽,被人惦记好几年。”
“你惦记吗?”丁慕礼语气里压抑着期待。
“惦记啊,惦记你什么时候能听课不犯困,惦记你要是第一次考不上大学,我是不是还要帮你补习第二回。”
钱木木说完了,丁慕礼还想让钱木木多说点,但没有然后了,钱木木就真的只惦记他学习好不好,却不惦记他人好不好。
丁慕礼快步往前走,不想让钱木木看见他皱眉。
钱木木快步跟上。
俩人一前一后很快到校门口自行车这,刚凑近钱木木就发现后车座上放着把伞,今天艳阳高照晴空万里,丁慕礼带伞干嘛。
“送你,能遮阳。”丁慕礼把伞打开,让钱木木看个清楚,他眼睛黏在钱木木脸上,等着看她是不是真的喜欢。
正常雨伞里面糊了层黑布,就变成了遮阳伞。
说起来很简单,看起来也不难,但对于心灵不手巧的钱木木而言,能贴合的这么好,这是项工程。
钱木木仰着头,看着丁慕礼眼睛求证,“你做的?”
等看到丁慕礼点头,她立马夸:“你太棒了,手工活第一人啊。”
但她盯了会儿黑布,想到:“丁慕礼,你把布料粘雨伞上是不是有点浪费?咱们还能拆下来重复利用吗?”
贵不贵,丁慕礼还真没想,家里有,他就用了。
“下次我注意。”
那就是这次不能再重复利用了。
钱木木退后一步,没接雨伞。
“木木你不要吗?”丁慕礼把黑布雨伞在钱木木面前又转了一圈。木木刚刚眼睛里明明有惊艳。
“这年头哪有人大晴天打伞的,我明天早上打伞来,下午就会被人举报。”
现在是1974年,要等到1975年才停止知青下乡,1975年下半年才有政策提出以建设为主,举报抄家的举动才彻底过时。
还有一年多,她可不想被人抓住把柄,当靶子。
她现在就有两个等着落井下石的敌人,陈红梅和王桂兰。
钱木木话音刚落,丁慕礼把伞一收,就说对不起。
钱木木听了酸酸的,觉得自己辜负了好大一份情。
等丁慕礼载她到家,她还想解释点什么,丁慕礼已经骑车走远。
他不会觉得她在嫌弃吧,像丁慕礼那样不爱说话的,心思一看就很敏感。
朋友还没深交,难道就要断了。
心里闷,吃饭时无精打采,她反思自己对丁慕礼说话应该更委婉,要不明天去道歉。
这时,有人在敲门,想来不是找她的,她懒得动,自从她对象变成丁慕礼,爹娘恨不得把她供着,当然不会指派她。
钱垚左边看看对面望望,认命放下筷子去开门。
是谁这么没眼力劲,吃饭点来做客。
一开门,看见是丁慕礼。
钱垚把抱怨的话压下去,邀请丁慕礼进来吃点。
丁慕礼摇摇头,把手里的药递过去,嘱咐了好几遍,要怎么外敷,要多揉一会儿,但不能太用力。
“要不你进来帮木木揉?”钱垚是反讽,看不惯丁慕礼这一遍遍的,好像他是笨蛋,连给妹妹敷个药都不会。
丁慕礼还真把自行车戳一边,准备往里走。
“不用不用,我能行。”钱垚赶紧关门谢客。
钱垚拿着药进来,扔餐桌上,眼睛瞟着钱木木手腕,“你手腕伤了,哥哥不知道,对象却知道,还真不把他当外人。”
这么一说,钱木木就知道药是谁送的,盯着药快看出花了,脸上也笑成了花,他没怨她。
钱垚看着碍眼,大口喝饭,使劲咀嚼,他故意吧唧嘴,妹妹还把眼睛黏那瓶药上,连一个眼神都不愿匀给他。
爹娘得知药是丁慕礼送来的,把丁慕礼说的那叫一个天上有地下无,顺便贬损他几句,再催催婚。
钱垚苦唧唧,吃完饭还要给妹妹擦药。
虽然丁慕礼没在这,但钱垚总感觉有人盯着他,这是他妹妹,但感觉手揉的时间一长,竟生出些局促。
妹妹的手腕根本没啥大事,问就是不小心拄了下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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