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他们敬完就走,但刘强却停在这桌,又给自己和刘石倒了一杯,朝着丁慕礼举杯,说道:“以前刘石跟你不愉快的地方,过去了就过去了,慕礼是个大方的孩子,应该不会拿这点小事到你父亲那要说法。”
钱木木以为丁慕礼不善应付这种场合,但丁慕礼站起来那刻毫不露怯,“我们小辈打闹的事,从来不会影响长辈们的交情。同样长辈们工作上的事,我们小辈的也插不上口。从小长在大院的都知道,刘叔不用特意提醒。”
钱木木看向丁慕礼的眼神,不由露出崇拜,在心里默默给丁慕礼鼓掌,这话说的滴水不漏,还够硬气。
余光扫到刘强身后的王桂兰,第二圈敬酒了,王桂兰还像个陪衬,无论是公爹还是新婚丈夫,都没把她拉到前面来,试图帮她介绍,尽力帮她融入。
王桂兰站在后面低眉顺眼,像个温善的,钱木木却看见王桂兰正偷偷瞪她,带着狠绝和得意。
钱木木收回眼神,偷偷给丁慕礼茶杯倒好八分茶。
刘强还在跟丁慕礼说话,“得幸市委大楼在静安区,所以咱们市委的和区委的都住在一个大院,都说远亲不如近邻,我什么人,丁市长天天能见着。丁市长能让慕礼来,就说明丁市长相信我。”
说完,刘强巡视全桌,看谁能给他个肯定眼神,结果一个都没有,全低头吃饭。
老的老的,圆滑;小的小的,猴精。就他家生了个没心眼的,天天自以为聪明。
丁慕礼不卑不亢,带着几分老成,回道:“吃个喜宴而已,作为邻居我家给了礼金,我来捧个人场,没想到刘叔叔会这么多想。”
刘强像长辈慈爱晚辈般,拍拍丁慕礼肩膀,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我之前可没见你小子参加过大院谁家喜事?知道你不喜欢热闹,你爹能嘱咐让你专门来一趟,真是给我面子。”
钱木木不太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但也察觉出不对劲,刘强好像故意在展现他和丁市长交情不浅,想让丁市长帮他做背书。
钱木木看向丁慕礼的眼神不由露出担忧,这时丁慕礼突然深情回望她一眼才说:“我确实是专门来的,专门陪我对象来的,木木和王同志以前是同学,她来,我才来。”
一旁的孙国瑞一直想笑,这会终于憋不住。
见刘强和刘石都在瞪他,他不得不站起来,拿起茶杯,示意丁慕礼也拿起茶杯,一块碰一回,赶紧让刘家父子走人。
幸好钱木木提前倒好茶,没给刘强再继续说的气口,丁慕礼打头阵,孙国瑞立马跟上,四人碰杯,聊天结束。
全程刘石欲言又止,想帮爹说两句,却又不知道要怎么插话。
王桂兰跟在后面,微凸的肚子比她本人更有存在感。
刘家要是刘强进去了,根本没个能挑大梁的。
等刘家敬酒队进了里屋,丁慕礼才凑过去跟钱木木求饶:“木木,刚刚事急从权。”
钱木木转过身,正盯着门口等什么时候王桂兰落单,丁慕礼这么问,钱木木直接摇摇头,“没事,我也拿你当过挡箭牌,以后都会解释清。”
说话间,钱木木也不忘盯住屋门,根本没注意丁慕礼脸上的阴霾。
等啊等,孙国瑞都开始招呼着要组队打篮球了,钱木木看见王桂兰一个人出来屋门。
“慕礼你先跟孙国瑞他们去大门集合,我一会儿过去,你带着点我哥,我哥不熟。”
钱木木说完,就往王桂兰那边跑,生怕错过机会。
逮到人,上来直接要钱,懒得多纠缠,“你之前一共借我二块四毛钱还没还,现在还我。”
钱木木给她留面子,故意说的很小声,语气咬牙切齿,表情笑容满面。
外人看来就像同学在叙旧。
“钱木木,我大喜日子,你来要钱!”王桂兰说的更小声,觉得不保险,还把钱木木拉到更角落。
“就是你结婚我才能找到你,我要是婚后来刘家找你,你不在家,刘石在家,你是不是会起疑心。我要是去你娘家找你,就你二哥那德行还不知要怎么算计我。就喜宴上最好,你一手交钱,我甩头走人,咱俩以后在路上见到也别说认识。”
王桂兰不想认,反正没欠条。
钱木木见王桂兰这耍懒样,也不恼,装思考状说:“也不知道刘石知不知道你欠钱不还。你们夫妻一体,你不还我就朝他要。”
“钱木木你要不要脸,刘石跟我结婚了。你对象是市长儿子,还差这二块四毛钱。”王桂兰不忿的话,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千万别这么说,丁市长的清廉名声在外,你这随便一句就是诋毁。就你这嘴也不知道以后还会惹多少祸,嫁进这样人家我奉劝你谨言慎行。你觉得刘石家世好,但所有东西都有利弊,你看他是香饽饽,别人看还嫌麻烦呢!”钱木木说完才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装睡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几句话就清醒。
“到底还不还钱,不还我就当众跟刘石要,当着这么多亲戚的面,你总不能给我扣勾引的帽子。”钱木木说的坦荡,但绝不会这么做,她现在的身份是丁慕礼对象,当众要钱,不知道刘副区长又会怎么解读。
看王桂兰明显被吓到,连忙进屋拿钱,等王桂兰安然无恙的出来,钱木木才松了口气。
她刚才跟王桂兰说话时,一只手一直偷偷护在王桂兰后面,生怕王桂兰跟她说话时,不小心碰到或踉跄一下没站稳,那她罪过可就大了,还要连累丁慕礼。
拿着喜帖来要钱时,她又不知道王桂兰怀了。
毕竟这年头未婚怀孕是极少数。
但来都来了,要是没要回钱,她寝食难安。
如今钱到手,还没闯祸,本应欢喜,但把钱揣兜里往大门方向走时,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
拐过第一个弯,就看见丁慕义在等。
“你怎么没去大门等,我又不是找不到门。”
钱木木快走两步跑过去。
丁慕义伸手要牵,钱木木往右边错开一步拉开一拳距离。
对于刚刚一幕,两人都有些尴尬,并排同行,一言不发。
等到了大门口,和大队伍会合,去篮球场的路上也没说一句话。
所有人都很兴奋,除了他俩。
所谓篮球场,不过是一片荒废空地上摆了俩篮球框。
和部队大院篮球对战时,场面很热血,钱木木看着不断进球的丁慕义只想哭。
丁慕义的打法令全场尖叫,攻击力十足无人敢挡。
钱木木知道他在发泄。
但她不想松口说咱们谈未来吧。
她认识丁慕义时,就知道他是官二代,所以只想短暂交际不想多有牵扯。
但丁慕义赤诚的毫无保留的付出和靠近,让她倍感压力,她努力回报,想达到平衡。
但没法平衡的,和丁羡礼越来越熟,她越来越知道,丁慕义把她看成唯一的光,他爱得深沉,钱木木却不敢接受,怕自己不值得,怕自己会辜负,怕她让丁慕礼得到又失去,怕丁慕礼会崩溃。
不是她悲观,是她不敢想丁慕礼如果因为她又一次彻底缩进自己世界,还有没有下一次主动向世界探头的尝试。
丁慕礼给的爱,重到她不敢接。当天晚上回去,钱木木就当着全家的面宣布,她和丁慕礼分了,以后只是朋友不是对象。
钱木木没心情安抚爹娘鸡飞蛋打的暴怒,自己跑进屋,想哭却哭不出来,就像暴雨前的闷热,压得人难受。
第二天开学,丁慕礼早上没来接,中午没有来送饭,只有傍晚依旧来补课,这次睡着的速度更快,钱木木没叫醒他,而是趴在书桌上,侧着头好好肆无忌惮地看丁慕礼一次,他睡着的样子像是被安抚好的小兽,软萌,静谧,却又好像能时刻察觉危险,睡梦中也在提防。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才变成这样,她到底是他的良药,还是物极必反成毒药。
钱木木再凑近些,像被蛊惑般稳上他额头,两行清泪打湿脸颊。
等丁慕礼睡醒,钱木木向丁慕礼提议,“要不然我把串有知识点的故事写下来,你自己看吧,或许这样你不会睡着。”
丁慕礼低着头往前走,沉默不语。
回家路上也没说好或不好。
反正第二天傍晚他还是准时来,还是一听故事就睡,只是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钱木木看他眼下的黑眼圈一直没消,总不忍叫醒,由着他越睡越晚。
秋去冬来,钱木木在书桌里塞了条毯子,每次丁慕礼睡着,她就偷偷帮忙盖上,丁慕礼一有睡醒迹象,她就赶紧收起来。
回家晚,爹娘会问,钱木木就借口说帮同学补习。
爹娘嘟嘟囔囔,让她多想想毕业了怎么才有渠道弄个工作。学学学,学得好,有啥用。
现在不流行下乡的,但留在城里,还不是赖在家里,家里可不养吃白饭的。
爹娘话里话外就在催婚,想让她相亲找个男人嫁了,婆家会帮忙找工作。
钱木木严词拒绝,爹娘觉得她不识相,放下狠话,你不是不想相亲吗,那工作的事,家里一分钱不出。
找工作的事,钱木木一句没跟丁慕义提。
因为她知道,只要她说,丁慕义如果帮她找不到,可能会把自己的工作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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