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其实把握的八九不离十,向前百米处一处河岸边水草茂盛,拨开水草可以看到河水一弯弯打着旋儿,雁西指着那一个个的水旋说:“这就是入口了。”

    唐归舟眯眼望去,在夜里虽然看不清城楼上旗帜的颜色与字迹,但在城墙上星星火光的映照下,确实可以看到似乎有旗帜飘展,此处在城门的正北方向。

    “卑职先下去看看。”闻长青道。

    “等等,入口处有闸门的,你过不去,”雁西道,看了看萧衍,继续说道:“闸门边有一道细缝,我可以过去,我先过去给你们打开闸门。”

    河面蜿蜒如练,河面映着皎洁的月光依旧挡不住从河底渗出来的幽深的寒意。雁西当先扑通一下跳进水里,水波一圈圈荡漾开去,入水便不见了人影。萧衍绷紧着神经紧随其后,冰冷的水瞬间包裹全身,刮骨的寒意钻进每一个毛孔。

    萧衍眼睛适应了水下的黑暗,只见雁西艰难地将脑袋塞进铁闸门与石壁的缝隙,那缝隙看起来也就两拳多的间距,雁西一个突进,萧衍就看到一抹红色荡漾开来。

    那瘦弱的身体拼尽全力的挤进去,几乎将自己压成了薄薄的一层面饼。

    机扩在闸门内约十步远的地方,是一个嵌进石壁的大转盘,雁西把自己整个挂在了上面才终于转动了石盘,萧衍面前的铁闸门豁然洞开,身后的河水汹涌而入,一个大浪拍过来,萧衍无根的浮萍般被带了好远。

    萧衍模糊中,仿佛看到雁西从石盘上脱力砸进水中,转眼便被削进来的水浪淹没了。

    萧衍脑子“嗡”的一声,背后升起一抹凉意,毫不犹豫地潜进水中,搜寻着雁西的身影。终于,在水底的一滩水草中看到了雁西,他被水草缠住,才没有被水浪继续冲走。

    萧衍抽出靴中的匕首,迅速砍断水草,捞起雁西,将他向水面顶去。萧衍感到水浪的冲势渐缓,想必是闻长青和唐归舟合上了铁闸门的缘故。

    浮出水面,萧衍拍打着雁西的面庞,可是少年已然毫无知觉,晕厥过去了。

    闸门内的水并没有很深,萧衍估摸了一下,大约也就四五人深,估计越往里走还会越浅。这时,闻长青和唐归舟也赶了上来,闻长青接过萧衍手里的雁西,几人在萧衍的示意下迅速向前游去。

    果然不出萧衍所料,不消片刻,几人已能在水里行走,水面刚过腰间。只是洞口的一点点光亮此刻也消失殆尽,伸手不见五指。好在几人早有准备,纷纷掏出夜明珠般的物什塞进了冠里,几人便勉强靠着这点荧荧光亮辨认着彼此。

    萧衍让闻长青背着雁西,自己手上用力冲着少年的背部猛捶几下,少年终于咳了几口水,悠悠转醒过来,这时几个人才微微松了口气。

    没有了光亮的指引,萧衍一下子失去了对时间的把控,不知道过了多久,饶是几个人都久经行伍,也不禁开始气喘吁吁。况且还是在秋日里的河水中行走,透顶的凉意让几个人渐渐感到有些体力不支。

    忽然,隐隐看到有一丝亮光,似乎是从上面倾泻而下,隐约还可听见零星一点人声,几人加快步伐,雁西说道:“那是城内一家医馆后院的一口水井,我们可以从这里上去,出医馆两条街便是大帅府。”

    萧衍想到雁西曾经说过,曾被凉州城内一户医馆收留,便心下会意,几人向前,攀着井内汲水的绳索爬了上去。

    几个人浑身湿透,双腿已经被冻得失去了知觉,一阵风吹来,又激起一阵颤栗。闻长青看着几人浑身上下湿透的衣服,又记挂着萧衍身上的伤,说道:“将军,不如我们找老乡借几身干衣服换了再去大帅府吧。”

    萧衍看着雁西几乎被冻僵的脸上显出几分逃避和不安,说道:“不行,现在凉州城内必定人心惶惶,我们半夜出现,来历不明,只会让人平生恐惧。还是不要惊动百姓的好。”

    说完看雁西没有离开的意思,也未再多言,默许了他继续跟着他们。

    隔着院门,便听到长街上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还有甲胄之声,定是巡逻的守城将士,说不定还是萧家军的人。

    闻长青一喜,想要直接推门而出,被萧衍拦下了。萧衍内心隐隐有一股不好的预感,现在出去恐怕会打草惊蛇,于是开口道:“我们直接去大帅府内。”

    话音刚落,就拎着雁西的后脖子的衣领轻轻一掠上了屋顶,唐归舟和闻长青紧随其后,几个腾跃便看到了大帅府的大门。

    门口两座石狮子张着嘴咆哮,朱红的大门此时紧闭着,顶上黑底描金的大帅府三个字铁画银钩,威风凛凛。门口值守的侍卫较往日多了一倍,但府门口的旗帜却刺得萧衍瞳孔一缩。

    焦字旗。

    果然有问题!

    “将军,这”闻长青惊讶道。

    “哼,原来是易主了啊,我说大名鼎鼎的萧家军这回怎么当起了缩头乌龟。”唐归舟依然没有放弃阴阳怪气。

    萧衍冷凝着神色,翻身而下。

    府门前值守的士兵蓦然间看到几个人出现在眼前,吓了一大跳,惊呼道:“来者何人?”

    只见其中一个面孔秀气的人上前道:“萧家军萧衍,速报你们焦关山!”

    后面几个人无动于衷,不认识似的,只有当先的两名士兵显然听过这个名字,窃窃私语起来,半晌过后,喝道:“萧衍可是我们萧大帅的独女,正在京都与当今二皇子议婚呢,岂是你一无名小卒随意能冒充的?”

    “果然,连自己人都不认识了,这萧家军怕不是已经被掏了个干净。”唐归舟道。

    那几个人说着就要上前来驱赶。

    萧衍掏出了程松衡给自己的天下兵马大元帅令,高举喝道:“兵马大元帅令在此,谁敢妄动!”

    只见那个士兵上前几步,狐疑地打量了一下萧衍手里的令牌,终于叫身后一人进门去通报了。

    不一会儿,大门洞开,出来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男人肚腩肥硕,身着锦袍,头发散乱着,看样子是刚从被窝中爬起来。

    刚刚在刺骨的秋水里跋涉了大半夜,此刻正冻得瑟瑟发抖的几个人见此情景,简直想破口大骂。感情城外的士兵们枕戈待旦,这人却在这里锦衾帐暖。

    “郡主?郡主!下官该死,下官不知郡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男人浑身肥肉乱抖,眼睛被肉挤成了一条缝,男人的脸色变了几变,由疑转惊,最后腆着脸笑道。

    此人便是凉州城城守焦关山,在萧风潜来到西北,并将大帅府建在凉州之后,此人便将一切城防守备等事务皆顺其自然地交给了萧风潜,在萧大帅这颗大树下躺着乘凉了好几年。饶是西北苦寒之地,还是将自己吃成了个肥胖油腻,只会逢迎拍马的废物。

    “焦城守好大的威风,我父亲的大帅府何时改姓了焦,我竟不知道?”

    焦关山还没摸明白这几个人是怎么凭空出现在这里的,就被这一声喝得三魂丢了七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说道:“郡主恕罪,郡主容禀,下官下官是有苦衷的”

    “哼”萧衍白了他一眼,怒极反笑,带着几人大步流星地迈进府内,值守的士兵们面面相觑,无人敢再拦。

    焦关山又赶紧麻溜地爬起来,跟在他们身后抹着冷汗。

    进到府里,灯火通明,仆从,巡逻的士兵往来不息,和自己印象中的大帅府截然不同。

    大帅府占地广阔,但在父亲的治下内饰,仆从安置等都是极为简单的,最后面的院子父亲曾经留给自己做卧房和练武场,父亲的书房和起居都在前院里。

    进了大门长廊便围着几座乱石堆成的假山,凌乱散着几丛草木,因无人修理,经常长成茂盛的野草,可此时一切都被打理得很精致。萧衍蹙着眉,觉得一切都让人生气。

    绕过长廊,穿过前面的会客厅,右手边会有一月洞门,穿过去便是人工打造的水榭楼阁,萧衍知道那里会有自己曾经苦求了多次才求来的荷花池。

    看到曾经熟悉的一处处装饰摆设,过去的种种浮光掠影般一幕幕在萧衍脑中闪回,一点一滴压上心头,让萧衍有点喘不过气。

    房檐门廊一如昨日,可是那个牙白色身影却再也不会出现了。

    此时,焦关山注意到几人身上湿漉漉的,眼珠子一转,试探着说道:“这是怎么弄的,真是罪过,下官才注意到。来人,赶紧备热水,让郡主和几位贵客洗漱。”

    谁知萧衍根本不接他的话,在前厅主位上坐了,沉下声问道:“我倒想先听听焦城守你有什么苦衷。”

    焦关山又艰难地跪了,支支吾吾道:“郡主有所不知,自打萧大帅去了以后,我们群龙无首,六神无主,不得已才才”

    “不得已?不得已撤了萧家军旗,换上了你的焦家军旗?”

    焦关山以头抢地,呼道:“郡主恕罪,下官不敢,下官绝不敢,当今大盛除了萧家军,谁还敢拉自姓军旗啊。”

    “我看焦城守就敢得很!”萧衍咬着后槽牙,几乎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

    焦关山感觉自己里外不是人,大帅一走就被郑有恩拉过来,说什么重伤之下需要自己来主持大局。现在才回过一丝味儿来,这哪是主持大局,这分明是被拉来挡刀来了。

    那满脑肥肠的脑子现在完全转不动,进退不是,只得直呼冤枉。

    正在这时,一道声音仿如天籁,拯救焦关山于水深火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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