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芃芃提着篮子走近的时候,便听到了袁慎在跟程少商讲话,便站在离三人一丈远的等着,程姎在一边小动作不断,整理头发衣裙,。
“想不到平素志得意满的程娘子也有低眉垂目的一天。当初便与你讲了长门赋的故事,怎么你还不明白,无情无爱方得自在。”
程少商无精打采,“人人口中的白鹿山才子,如今也变成了长舌妇。袁善见我告诉你,今日我不想搭理你,给我闭嘴,无情无爱,自己自在去吧。”
“男女七岁不同席,哪里来的白鹿山才子,连这个也不知道吗?”万芃芃走近,想到袁慎刚刚所说的话,闭了闭眼,“是哪里来的登徒子顶了白鹿山才子的名号哄小女娘呢?”
程少商就看见万芃芃做了自己不敢做的事,抬脚踹在了袁慎肩膀上,袁慎被踹的倒在地上。
程姎目瞪口呆,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程少商看见袁慎被踹倒,笑出了声,“就是,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登徒子,混到了女娘中。”
万芃芃看着起身整理的袁慎,“原来是袁善见公子啊,实在是对不住,刚刚看到一个男子混在女娘中,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登徒子,一时情急便出了手,公子勿怪。”
被万芃芃这样一闹,袁慎自然不可能再留在这里,拱手离开了。离开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大堆的女娘,走的极为狼狈。
万芃芃将篮子放在几案上,“嫋嫋瞧瞧,给你带的礼物。”
程少商看了袁慎出糗,心情诡异的好了一点,掀开了篮子上盖着的麻布,看到毛茸茸的黑白团子。“这,芃芃阿姊这是何物?”
“食铁兽。”万芃芃见程少商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摸起了食铁兽的毛,“这个有三个月大,还没断奶,庄子上的人抓到就给我送过来了,像不像你?”
程少商看着食铁兽的两个黑眼圈,就明白了万芃芃的意思,“我都好了,哪里还有黑眼圈。”
万芃芃见程少商眼巴巴地瞧着食铁兽,“抱一抱吧,超软和的,给它起个名字吧。”
程少商看向含笑的万芃芃,“阿姊,这是给我的?萋萋阿姊可有?”
万芃芃笑着,“她早些年养死了一只,哪里再敢给她养,你可要好好养它。竹子竹笋这些给它就好,果子蜂蜜什么的可以做零食,等会回了都城,我送你个熊奴养它,万不可给血食,养出了野性就不好留在身边了。以后若是养腻了不想要了,交给我处置就行。”
“谢谢阿姊,它这么可爱我怎么会腻了它,就叫它元宵,如何?漏了馅儿的元宵。”程少商抱起元宵,蹭了蹭它的鼻头。
程少商抱着元宵先走了,程姎也离开了,万芃芃要留下看万萋萋跟王姈的比试。
万芃芃专心看着万萋萋和王姈比试,“萋萋赢定了。”
“万十二娘怎得如此肯定战局,说不得是王娘子赢呢。”楼缡不服气地呛声。
“楼娘子说的是,咱们静观等待就是。”万芃芃笑着回答。
万芃芃无奈叹气,胜败还未成定局,万萋萋就开始嚣张,这妹妹兵书白读了。
那王姈突然将箭矢转向万萋萋身下的马,冲着马腿而去,万萋萋的马腿上中了箭,惊了。
万萋萋只能控制受惊的马往人少的地方跑,却不能让它停。
程颂立即骑马追了上去。
万芃芃腾地一下就站起来,朝着王姈走去。
王姈还坐在马上,万芃芃抬头看着马上的王姈,那一脸的得意之色,看的万芃芃心头火起,上手摸了一把马脖子,握住了缰绳。
马儿感受到了杀气,一个劲儿的要往后退,却被制得后退不了,四个蹄子不停地往后退。
万芃芃忽然松了手,若有所觉地抬头去看,只看到了层层叠叠的云团。
王姈被刚刚万芃芃的眼神吓得大气不敢出,见万芃芃松了手,还没来得及呼口气,就见万芃芃在马脖子上打了一拳,马儿就倒在了地上,王姈也极为狼狈地倒在了地上。
王将军跪着,身后是躺在担架上的王姈。
万将军跪着,身后是万芃芃。
程始夫妇跪着,身后是万萋萋和伤了腿的程颂。
万萋萋瞅了王姈好几眼,确认王姈的腿真的断了,“阿姊,你这下手的确是有些狠了啊,腿都给人家打折了。”
“我没对她动手,”万芃芃也奇怪呢,自己最近已经很疏于训练了,肉都松了,“就是给了她家马一拳而已,她从马上掉下来腿就断了。”
“你们别担心,大不了就让陛下打断我一条腿,赔给王姈罢了。”万芃芃看到自家妹妹的神情,无所谓地道。
“芃芃啊,”万松柏无奈叹气,身子跪的挺直,话是对身后的女儿说的,“女儿们莫怕,今日断了为父的腿也不能断了你们的,芃芃你就该拿了弓箭同那王姈单挑才是,她怎么射的萋萋的马你就怎么射回去,用什么拳头,手不疼吗?”
万芃芃和万萋萋低头应是。
萧元漪今日被万芃芃说了一通,看到万松柏无条件维护万家姊妹时,想到自己平日里对程少商的严厉,心里确实是有些五味杂陈。
万芃芃规规矩矩地跪着,感觉到有什么人在看自己,抬头望去,又只看见了厚厚的云团。除去八人跪着的这片地方,其余的地方都是艳阳高照。
皇帝终于从帐篷里走了出来,喜气洋洋的拉着程始走了。
万松柏委委屈屈地又跪了回去。
万萋萋看自家阿父跪的端正,自家阿姊嘴角带着奇奇怪怪的笑意看着程叔母,程叔母一脸懵地看着皇帝和程叔父离开的方向。
“阿姊,你怎么了?”万萋萋开口,万松柏也回头看着自己女儿。
“你又憋着什么坏呢?”万松柏看着万芃芃脸上的笑意,开口问道。
万芃芃看着万松柏,神色十分认真,“阿父,让嫋嫋妹妹上咱家族谱,做万家女儿吧。”
“我倒是没问题,只是你程叔父怕是不答应。”万松柏下意识地接女儿的话,完全不顾程少商正经阿母还在旁边站着。
万松柏想到刚刚皇帝的行事态度,联想到万芃芃突然说让程少商入万家族谱,回过神来,哈哈大笑,笑了几声觉得不太合适,又规规矩矩地跪了回去。
最终皇帝还是没有计较这件事,还成全了好几对野鸳鸯。
王姈父亲也知道自家女儿失礼在先,不敢真的打断万松柏一条腿,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万芃芃回到帐篷,拿起枕边的《西域志》走出了自家帐篷。
“公子,永丰侯来了。”袁九走进了帐篷,对正在看书的袁慎禀告。
“请她进来吧。”袁慎开始整理几案上的书籍,让袁九出去接人。
“公子,永丰侯请您出去。”袁九道。
“万娘子怎么这会儿来了?”袁慎明白万芃芃的顾忌,听她的话走出帐篷时,就见到万芃芃提着盏走马灯,灯笼上画着荷塘月色图,光影流转,煞是好看。
万芃芃提着灯笼福身行礼,“袁公子,我是来还书的。”
袁慎想了想,“那本西域志,你借了都有一年了,才看完哪。”
万芃芃将书递过来,见袁慎收了书便收回了手,“我看书一向仔细。”
“你之前借书多是一月一还,就这本西域志看的最久。”袁慎笑着道。
万芃芃话到嘴边,还是没有办法直接说出来,只能打个圈儿,“袁公子可知今日我在陛下帐前跪了两个时辰?”
袁慎借着灯火,见万芃芃面色如常,并无受伤后的苍白,“知道,你间接害的王娘子断腿这事儿陛下不是没计较么?”
“袁公子还是喜欢看笑话,”万芃芃将灯笼抬高了些,将袁慎脸上戏谑的神色看的清清楚楚,“程叔父只跪了一个时辰,袁公子可知为何?”
灯笼上提,万芃芃看的清袁慎戏谑的神色,袁慎也看的清万芃芃认真的神色。“愿闻其详。”
“陛下带着程叔父去了凌不疑的的帐篷,”万芃芃长舒一口气,“相信不日就会下旨赐婚凌不疑与程少商了。”
“万娘子为何要告诉善见这些?”袁慎语气变得不好起来,又开始口吐毒汁。“这与善见无关。”
万芃芃低头轻笑,“当真无关?”
“自然无关。”
万芃芃点头,“袁公子说无关便是无关。袁公子为何总是针对少商?楼程的婚约还在时,就不止一次在楼垚面前说少商满腹算计,睚眦必报。”
“回答不出来?”万芃芃见袁慎面露犹疑之色,“袁公子博学多才,丰神俊朗,名满都城,为何偏偏要针对曲陵侯家的四娘子?你不必回答了,听我说就好。”
“好。”袁慎点头,就看着万芃芃。
“程侯夫妇在少商出生当日就外出征战,程老夫人不喜程侯夫人,程二夫人葛氏买通老神仙,算卦说一定要留下双胎才能替成程老夫人挡灾。程夫人权衡再三留下了刚刚出生的四娘子,将三个儿子带在身边。大母不慈,管理中馈的叔母不仁,将对程夫人的不满全部发泄在一个孩子身上。”万芃芃看着袁慎的神色,“少商识字不多,书也没读几卷。程侯夫妇回来之后,衣食倒是没短过,关爱却是不多。”
袁慎面色怔愣,自己父母不睦,可对自己却是精心,开蒙时的先生,平时一穿用度都是仔细安排的,“程侯夫人怎么不留几个仆人?”
万芃芃不在这事上多解释,“少商至情至性,重情重义,谁待她好,她便待谁好。心思也简单,袁公子那些心思还是直说才好。”
袁慎道,“在下能有什么心思。”
“袁公子学富五车,可在这件事上却是要跟楼垚学。你说少商同意楼垚的求亲是为了楼家门庭,为摆脱父母,可我看来,她是感念与楼垚待她的热诚之心。她长到这般大,只有这一个儿郎将她捧在手心。她不止一次说若我或是萋萋是个男儿,她绝不另嫁他人。你是怎么说她的,男女不忌?在亲事上,她在意只是待她的心。”
袁慎沉默不语。
“袁公子,你是年少成名的世家公子,你的评语很能影响他人对少商的评价,您说话能不能三思?”万芃芃看着袁慎的样子,再次暗叹这人样貌极好,“你若真心喜欢少商,将她放在心上,便该直接告诉她,你想要娶她,明目张胆的对她好,而不是当什么劳什子夫子,整日同她吵架。当然,斗嘴也是闺房情趣的一种,可那是等少商与你定下婚约,不,上了你家族谱之后的事。凌不疑可是盯了少商许久,你再这样别扭下去,陛下的赐婚圣旨就到程家了。”
“万娘子这般关心程娘子的婚事,是不愿意程娘子嫁给凌将军?”袁慎终于开口,却还是不提自己的心意。“你想嫁给凌将军?”
万芃芃想到之前皇帝有心赐婚自己与凌不疑的旧事,“不是,凌不疑就是个疯子,并非女娘的良配。”
“这话在下不懂,”袁慎又摇起了扇子,“凌将军年少有为,英武不凡,军功累累,怎么不是良配了。”
万芃芃看着袁慎,心道:我希望你能如愿,嘴里说的却是,“凌不疑与宫中关系密切,少商活泼跳脱,应付不来这复杂的人际关系,让她去学这些我也不忍心。而你不同,你家虽是世家大族,早些年大乱死了不少亲族,现在还没缓过来,人情往来不复杂,少商处理的来”
袁慎嘴唇微抿,“你倒是清楚。”
万芃芃笑笑,“我话说完了,便告辞了。”
袁慎看着万芃芃执着灯笼走远,“袁九,你去送送万娘子,看着她进了她家帐篷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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