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边上, 京里隐隐有关于太子殿下不好的风声传出。
据说宸王殿下之所以受重伤,乃是太子派人所为,目的就是要趁着战乱除掉三皇子。
万幸的是, 在各种珍奇补品流水似的送往北边的情况下, 再未有不好的消息传出。
祁公联合几位元老,在金銮殿上声泪俱下,控诉太子殿下失德残害手足,还将其与人密谋的信笺提交御前。
太子党与皇后派系关系紧张,宸王受伤到底真相为何,两方人马都在等裴将军回京后再给出一个明确的交代。
京郊一间茶室内,祁玉旒拉住钟珏, 面上失去一贯的从容,急声道:“殿下身子究竟如何了。”
“殿下身体康健。”钟珏刚从马背上下来,一身风尘仆仆,茶水都顾不上喝一口,神色紧张的往左右查看。
“放心,这里方圆五里都是我们的人。”祁玉旒语调沉郁, 见他眉骨处有伤, 心中不由一凛:“有人追杀你。”
钟珏想起沿路上那些绊脚石, 不由苦笑了下:“这个以后我再跟你说。”
又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说道:“殿下重伤昏迷之际, 又遭太子派去的人暗算, 这玉佩便是从那人身上搜出,殿下命我先行回来, 将其呈送给陛下。”
祁玉旒行事向来果决:“务必想办法, 让陛下将此事交给大理寺查办。”
“宸王也是这个意思。”钟珏想了想, 又道:“除了这个, 还有一事。”
祁玉旒与他对视一眼,目色中已有几分了然:“这事我看着的,不会出什么大岔子。”
钟珏眼睛瞪得老大,怪道:“人家就差下聘了,你还说不会出大岔子。”
“那不是还未下聘吗。”祁玉旒淡淡道:“我已经安排妥当,先给他点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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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梅花巷子里,封萧恒刚与友人喝酒出来,前脚拐过弯去,突然被麻袋兜头罩住。
紧随而来的是一阵毫不留情的拳打脚踢,待他昏迷了,就打包扔进车厢里,马车冲出巷子,极速往城外驶去。
封萧恒清醒过来后,挣扎着扯掉头顶布袋,感觉到马车的颠簸,掀开帘子一看,前方竟是悬崖峭壁,而驾驶位上已经空空如也。
再没时间顾虑,他果断跳了下去。
被惯性带着往后滚了十多圈,最后狠狠撞在一块巨石上,痛得整个身子都蜷缩成一团。
来不及想是何人想要自己的命,小腹处就又挨了重重一脚。
接着,又有五六个人缓缓将他围住……
这一天,毫无疑问是他人生中的一场噩梦。
记得在意识昏沉之际,耳边传来一个男人淡漠的嗓音:“有些人不是你能碰的,再有下次,便让你尝尝双腿残废的滋味。”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但当时那种情况,他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最后,他被人像条老狗似的重新扔上马车。
这一次,车夫没有再带他冲悬崖,而是驾车回了城里,将他扔在了封府侧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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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妍到底是年轻,身子恢复起来很快。
就是身上不长肉,看着形销骨立的,脸也没有以前那样水灵。
却是平添几分江南女子的娇弱,让人见了极易生出保护欲。
十三岁正是女孩子生长发育的时候,裴母眼看她还跟个门板似的,心中十分着急,规定她每天必须喝一碗燕窝,一杯鲜牛乳,还用羊奶和桂花兑米酒给她喝。
每天三餐也是翻着花样给她做,骨头汤,花胶鸡汤,还有各种肉类。
这般将养了两个月,总算给她胸脯上养了二两肉,不至于还跟个孩子似的。
第二年开春的时候,裴妍来了葵水,裴母又开始给她另一轮的进补,四处托人买上好的阿胶熬制成膏,给她葵水结束之后的十天,每日服用一小块。
在母亲的精心调养下,裴妍从上到下每一根头发丝都透着光泽,皮肤白皙柔嫩得像剥了壳的鸡蛋,身段也日渐丰盈起来。
五月份迎来社交季,裴母开始带着她参加各种社交活动,让女儿正式在一众同龄贵女中展露头角。
虽说跟封家约定了亲事,但事关裴妍终生,裴母并不打算因为有了合意的人选,就将女儿藏着掖着。
倒不是裴家要出尔反尔,而是封萧恒年前出了些不好的事。
据说是在外面惹了仇家,被打得一身伤丢在门口,在家足足养了三个月。
如今太子被指谋害亲兄弟,被皇帝连着斥责多次,整个派系都受到牵连,封萧恒作为他提拔入翰林的青年才俊,正受到疯狂打压和排挤。
就连祈夫人都来劝过她,不要跟封家走太近。
这种情势下,裴母其实已很不想把女儿嫁过去了。
六月,北方传来捷报,裴家军大获全胜。
这消息传来的时候,裴妍正在新建成的公主府里赏花。
今儿天光晴好,温度适宜,她穿一身海棠红撒花长裙,腰间用淡蓝色款腰封束着,衬得气质华贵,神色淡雅从容,正如百花中最娇贵的那一朵,令人见之忘俗。
京中贵女圈子里,裴妍如今是头一份儿。
原是当作宸王妃培养的祁家长女,去年做了清河王妃,随宁致远去了封地。
承恩侯府一直属意裴沉做女婿,只等裴将军回来后再定下两家亲事。
裴妍原先病着,只有封家来求亲,如今病好后甫一露面,便在社交圈引起不小轰动。
安国公家的公子只远远看过她一眼,便发誓非卿不娶,天天央告国公夫人去裴家求亲。
就连刚出来单独开府的四皇子宁霄,都对她念念不忘,找皇帝求了多次,想要娶她为妃。
裴妍听人说起这些事时,只是无所谓的笑笑,感觉事不关己。
面前摆着新摘的时令水果,她剥了几颗葡萄吃,用婢女递来的湿巾擦手。
几个贵女围坐在旁,话题皆以她为中心,偶尔说着奉承吉祥话儿,不着痕迹的表露出讨好之意。
裴妍教养的极好的对每一个问题都给予回应,实则心里早已不胜其烦。
“我有话跟妍妍说,你们先退下吧。”顺德公主款款走来,态度倨傲的对座下几个贵女说道。
她刚刚去书房看了最新的战报,此刻迫不及待要来跟裴妍分享。
当年皇兄对她有多宠爱,大家皆有目共睹。
这些年过去,皇兄跟裴将军关系如履薄冰,封萧恒还在妍妍病重的时候横插一杠,顺德心里不禁为皇兄捏一把汗。
想到他们就快见面了,顺德心情复杂道:“妍妍,刚才宫里传来消息,裴将军大获全胜,马上就要班师回朝了。”
“公主说的可是真的!”裴妍站起身来,见顺德认真的点了点头,眼中透出惊喜之色。
随即喊了琴心过来,对她耳语几句,让她尽快回去将好消息告诉母亲。
“妍妍,我皇兄也会回来呢。”顺德试探性的说道,注意观察她的面色。
“哦。”裴妍淡淡应了声,并无多余的反应。
顺德于是干笑了两声,整个人撒娇似的往她肩膀上靠去,缠着她道:“怎么了嘛,我皇兄回来,难道你不高兴吗。”
“宸王殿下平安回来,我当然高兴。”裴妍话虽这样说,听上去却像是应付了事。
顺德再接再厉道:“你不会不知道,前些日子祈夫人送到你家去的名贵阿胶,都是谁安排的吧。”
裴妍想起近日吃的那些东西,眉心微微蹙了下:“公主不说,我还不知道祈夫人也往我家送了东西。”
“妍妍!”顺德站起来,两手插腰道:“你喜欢谁都可以,就是不可以肖想祈玉瑬。”
裴妍顺着她的话应下:“我保证不肖想祈公子,公主也别管我将来喜欢谁。”
顺德败下阵来,垂头丧气趴在桌上,捻了颗葡萄在嘴里,歪头打量她道:“也是,你如今这么抢手,一般人哪能入得了你的眼呢。”
裴妍不接话,随对方怎么说去。
顺德很快将皇兄抛到脑后,又饶有兴致的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呢。”
裴妍得知父亲即将回家,宸王也平安无事,心中放下一块大石,也有心情跟顺德胡扯瞎掰。
她一手托腮看着前方茵茵绿草,另一只手扯了扯逶迤到地上的绮丽裙摆,嗓音温温柔柔的说道:“我喜欢的人啊,最好出身平凡一些,肩膀上不要有那么重的担子,这样才能有闲暇时间陪我。还要孝顺长辈,尤其不能跟我父亲对着干,否则家庭关系就不和谐了。”
见顺德眉头越拧越紧,不由感到好笑,接着掰扯:“江南有两个远房表兄就很好,从小对我百依百顺,到现在,逢年过节还会给我送礼物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明明没有风,对面草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顺德不再管皇兄了,转而说起自己跟祈玉瑬的事,细数他身上的优缺点:“他呀,虽说是个闷葫芦,但胜在长相英俊,脑袋聪明,办事又稳妥可靠,连我皇兄之前都说,他是当今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呢。”
相比起来,钟珏虽然也是青年才俊,但在宸王身边就始终差了那么点意思。
承恩侯府这几年韬光养晦,凡事不肯出头,如今在京里声势也比祈家差了一大截。
裴妍不知道,她今儿说的这一席话,早被宸王安插在她身边的暗卫记下来,一字不漏的传到某人手里。
作者有话说: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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