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沉默后他重新把灼灼的目光投向绵延香樟路的尽头。
“我哪次没给你写。”
他自言自语的这句很轻很轻,像是雪花飘落在手心,小奶猫啄了一下脸颊,棉花糖融化在唇齿间,却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如此稀松平常甚至带着些许抱怨与不满的话让我的心猛然跳动了起来。
砰,砰,砰。
在嘈杂不堪的香樟大道上,急促又清晰。
喷涌而出的欢喜和胸口起起伏伏的悸动夹杂着“是不是想多了”的猜疑。
我愣在了原地。
他往前走了几步,察觉到我没跟上来,回过头疑惑地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慌乱间移开目光,低头支支吾吾回了声,移开了话题说:“吸管怎么戳不进去?”
我从刚才起尝试了好几次,也不知道怎么的,尖锐的塑料吸管就是戳不破一层薄薄的封膜。
他听闻,重新走回我的身边,微微叹了口气,从我手里拿过吸管,倒了过来语重心长地说:“也是,这可比立体几何难多了。”
不就是昨天的单元考试成绩惨不忍睹吗??
至于如此阴阳怪气??
我知道跟他比学习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不争馒头争口气,至少气势上不能输,便趾高气昂地反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他看着被戳中痛处跳脚了的我,吊着眼漫不经心地说。
我气不过,拧着眉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是稳定年级前三,我充其量就是个前百守门员,嘲讽我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一把从他手里夺过吸管,用尖锐一端戳破封口,愤然用力猛吸了一口。
金桔的香甜和柠檬的酸涩恰到好处中和到了一起,果然夏天非它莫属啊。
不想再和他争论没有赢面的事情,我用吸管搅了搅杯底像褪了色的龟苓膏一样的东西问:“这里面的果冻是什么啊??”
“人家名字叫金桔柠檬爱玉,你说这个是什么?”
我歪着脑袋想了想,喝了不知道多少杯了,我还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名字里的“爱玉”让我疑惑过一段时间,不过我确实不知道爱玉是个啥。
“莫非是爱玉??”
排除了所有的可能性,剩下的无论多不可能,那都是真相。
我绞尽脑汁后给出了答案。
“这是什么需要绞尽脑汁的事吗?”他看我的眼眸闪着淡光充斥着对傻子的不理解。
我虽孤陋寡闻,脑袋空空,在他面前宛如幼儿园肄业,但我有个优点,那就是从不不懂装懂,不敢说勤学,却一定好问。
毕竟有个行走的百科全书在身边,犯不着问百度,方便得很。
我:“爱玉是什么???”
他:“有种植物叫爱玉子,它的果实含有大量的果胶和果胶酶,在水中揉洗就能做成爱玉子冻了。在台湾是很有名的甜品小吃。”
我:“洗洗就能洗出果冻???怎么洗???”
此时我脑子想的是把苹果,梨子一样的东西放进水里,怎么想都和果冻没有半毛线关系。
“”
他无语凝噎,半晌没有开口。大抵权衡了一下我惊人的理解能力和解释清楚要花费的口舌后,放弃了。
“你说话啊,洗洗就能洗出果冻,这么神奇的吗???”强烈的好奇心与对知识的渴望驱使着我开启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式,一定要弄个明白。
他:“自己百度去。”
我:“有你在我为什么要百度啊??”
他:“那我要是不知道呢?”
我:“那我就再百度啊!!”
他:“”
我:“不会想收钱吧,度娘都不收钱,你凭什么收钱??”
看他如鲠在喉,如芒在背,想要反驳却觉得“夏蝉不可语冰”的憋屈表情,我知道我无懈可击的歪理已经彻底把他放倒了。
他是正经人,讲道理,讲逻辑,正面硬碰硬我不可能赢得过他,只能另辟蹊径,曲线救国。
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经过我长时间的观察与实践,我发现胡搅蛮缠是对付他的不二法宝。
最后在我的死缠烂打和威逼利诱下,他还是妥协了,从头到尾给我解释了一遍爱玉的种种。
当年的我并没有意识到像这样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天终会成为封存在回忆里再也到达不了的昨日。
那里有燥热的夏风,尖锐的蝉鸣,刺眼的阳光,酸甜的金桔柠檬。
还有我喜欢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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