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和我妈说其实今天不是和郑婉婷出去,怕她又穷追不舍问个不停。
待在舒适的室内,听着小雨的淅淅沥沥才会喜欢雨天,一旦出门,雨便是人类公敌。
我和平安年代的棋士藤原佐为有着同样的疑问:人类都可以登上月球了,为什么伞还是和千年前一样呢。
撑伞麻烦不说,稍微刮点风,雨水就会肆无忌惮跟着飘落进来,衣服也总是湿漉漉的。若是碰上狂风大作,伞便只是个心理安慰的摆设罢了。
为了增加点雨天出门的小确幸,我买了好几把图案不同的透明长柄伞,只可惜现在都不在身边,只能用折叠伞将就一下了。
雨天帆布包容易打湿,我这次回来就只带了几个帆布包,没办法只得把还是小姑娘那会儿买的拿出来用了。
我翻出来个上面挂着粉红色马卡龙钥匙扣的双肩包,一股脑把充电宝,pocketwifi,kindle,airpods,化妆包,手账本等一众行头全扔了进去,重得很。
女孩子出个门真有够麻烦的。
收拾好下楼走到小区门口,雨滴打在路旁的水坑里,溅起飞扬的水花又再次下落发出声响,比落在折叠伞上的要轻上许多。
天地一片朦胧间,有个身材修长,撑着黑色长柄伞的人站在不远处的树下。
是等我的人。
隔着断断续续的雨幕,我却能清晰地看见他如星火般闪烁的眼眸穿过层层阻碍最终落在了我来的方向。
我一路小跑过去,踩在深浅不一的水坑上,奏起了不同于雨声的跳跃律动,轻快得很。
雨天出门的小确幸又多了一个呢。
“小心摔了,下雨天别跑。”宋老师把伞往我的方向倾了倾,干净着声音提醒道。
“我运动神经好着呢。”
我也没把自己当外人,“滋溜”钻进了他的伞里。不愧是长柄伞,伞里的空间很大,容下两个人绰绰有余。
“你平时都用这么大的伞吗?空间倒是挺足,但是好重啊。”我随口问了声。
“平时用小的,但今天是两个人,就找了把大的。”
他说“两个人”的时候,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漂浮在宁静湖面的柳絮,若不仔细听便会被滴答敲打的雨声掩盖过去。
而我,听到了。
他料到了我会钻进他的伞里,特意准备了一把大的。
真是的,我就是个这么好懂的人嘛。
我抬起头,满目春风看着他故意用“唐”氏塑料英语问:“canyouspeakenglish?”
“”
今日的第一次如鲠在喉如约而至。
“说句英语听听啊。”我扯了扯他的胳膊,眨巴着期待的眼眸催促道。
宋老师:“昨天已经说过了,为什么还要说?”
我:“微信语音和面对面能是一样吗?”
宋老师:“哪里不一样了?”
我:“声音信号转成电信号,又复原成声音信号会有损耗,和直接通过空气传播进到耳朵里能是一样吗?”
宋老师:“这时候倒是挺讲究科学了。”
“那可不是,科学得为我服务才行!”我骄傲地微微翘起下巴,讲歪理我最在行了。
他藏着笑意的眸子对上了我得意的目光,若隐若现的弧度也浮上了嘴角,然后一点都不生硬地把话题移开了:“中午想吃什么?”
“让我来查查有没有什么新开的店子。”说着我摸出了手机,右上角依旧显示找不到wifi,看样子pocketwifi又不好使了,我便转过身把双肩包对着宋老师说:“你帮我把包里的pocketwifi拿出来一下。”
宋老师应声,把伞柄换到了左手,用右手把我的身子摆正,没着急开包而是观摩了会儿发表了意见:“这包还挺好看的。”
“哟,没想到你眼光不错啊。”
“在你看来,我眼光有这么差吗?”
“要不然呢?问你啥东西好不好看等于问鼻子。”
我不屑地摆摆手,事到如今竟然还会问这种问题,是真没点自知之明。
仅用单手要拉开拉链不是件易事,宋老师鼓捣了一会儿迟迟没成功,把我的耐心耗完了。
我:“笨不笨啊,怎么拉链都拉不开?”
宋老师:“单只手不太好弄。”
我:“那就两只手啊。”
宋老师:“那怎么撑伞?”
“哦对哦。”我听完,锁紧了眉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发现了我的思维盲区。
“哎。”宋老师丝毫没有掩饰对我智商的担忧,那口气叹得似乎看尽了人世间的冷暖:“你这里面放了什么东西,还挺重的。”
“是吧,我也觉得好重啊,乱七八糟的东西全在里面。肩膀背得累死了。”我为了让他直观感受一下我背后的巨石,用力抖了抖,包里杂七杂八的东西相互碰撞,发出了各种声响。
“你抖什么?”宋老师没有理解我的行为。
“让你感受下多重。”
“我提一下不就知道有多重了吗?你抖了有什么用?”
“哦对哦。”
“”
宋老师多少感受到我今天出门没带脑子,决定不深究了,艰难地帮我拿出了pocketwifi。递给我在拉上拉链的时候,我听到了东西落地的声响。
低头,定睛一看,是我包上的钥匙扣。
粉红色的马卡龙在满是泥泞的路面上滚了好长一段路,都快滚到另一边了,我正准备冲出伞去捡,被宋老师拦住了,他把伞递给我说:“我去吧,两个手拿着,有点重。”
说完便走进了雨里。
雨说大不大,说小也算不上小,淋着总归不好,我便想着跟着过去打伞却又被打断了。
“站在原地别动。”
我点点头,乖乖收住了步子,等他走到路中间把不成样子的马卡龙捡了回来。
夏雨把他额前的头发打湿了一块,几处发梢还挂着没来得及落下的晶莹水滴。
宋老师个子高,为了给他打伞我得使劲踮起脚尖。伞柄是木质的,比塑料的重上不少,我两个手都拿不太稳,身体也跟着摇晃了起来。
被伞带篇了重心,我一个踉跄,惊呼一声后,连人带伞往宋老师的方向倾倒了过去。
电光火石间,宋老师一只手稳稳抱住了我,另一只手握住了伞柄,打在了我们头上。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在电视剧里拍十遍都不一定能成功的那种。
“不是运动神经很好吗?站着也能摔?就不能小心一点吗?”
他的声音听上去比方才大了不少,连淅淅沥沥的雨声都遮盖不住了。或许也有他提高了音量的原因,而另一个原因则是他离我太近了。
我惊魂未定间错愕地抬起头,明明话里满是责备,可他的眼底却溢满了藏不住的温柔。
那温柔像回荡在幽幽山谷里的清风,在我身边环绕着,如有灵气一般,我进它便退,我退它便进,不紧不舒。
伸手虽触碰不到,但却能清晰地感知它就在身边。
我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俊朗脸庞,他的眸子像是浸在潭底的黑曜石,不染一点尘埃的潭水折射出细碎的光晕,光晕里晕开了我的样子。
明亮又炽热。
肆意又张扬。
我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话时呼出的微弱气息。
“砰,砰,砰”
我又听到了夹杂着悸动和欢喜的声响。
却隐约觉得,这声音是从两个不同的地方传来的。相互碰撞,交织,最终奏成了不知名的悦耳旋律。
一处来自于我起伏如潮汐的胸膛,而另一处,似乎就在眼前。
【宋老师,我说我喜欢你,你信不信】
十年前没有发出还静静躺在草稿箱里的每个字在都在此时化作了空气里漂浮的点点尘埃,融进了雨里,停在了手臂上,也落在了我的唇边。
心底一直压抑着的尘封感情,在这一刻,无比想要冲破禁锢的枷锁。
它被困了太久太久了。
好在我仅存的些许理智从温柔沉溺的“陷阱”里奋力抽出了身子。
还是让最后的夏天,以虽不算圆满但一定刻骨铭心的样子流逝掉吧。
至少,我已经拥有了垂垂老矣时也依旧熠熠生辉的回忆。
不能再贪心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像几个世纪般漫长,又像白驹过隙的一瞬,宋老师松开了手。
“我手上都是泥水,没弄到你衣服上吧。”
“没。”我从恍惚里回过神,心虚没敢看他的眼睛,挤出了笑容摇了摇头。
“连接处的金属扣子断了。”宋老师把伞换了个手,用干净的一只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了纸巾包,他没让我撑伞,想必是被我弄怕了。
“没事,用好几年了。”我从他手里拿过纸巾包和马卡龙钥匙圈,擦拭了起来,随口说了句:“男生还随身带纸巾真难得。”
“毕竟不能指望你带。”
一针见血,言简意赅。
其实从前我也好奇过为什么他一个男生随时随地能从荷包里拿出一包纸巾,只是我以为是他的习惯,就没多问。
今日不经意提了句,原来确实是习惯。
因我而起的习惯。
“雨如果可以一直下就好了。”
我低头鼓捣钥匙扣的时候,耳畔传来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谁听的感叹。
“你喜欢雨天啊?”
文人墨客向来喜欢雨天,宋老师骨子里是文化人,不知道雨声触碰到了他的哪根心弦。
“我喜欢像现在一样的雨天。”
滴滴答答,淅淅沥沥的夏雨里,他如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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