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样被他牵着一直朝前走着,说实话,比起欢喜与悸动,更多的还是不解与怀疑。
一个朴素而关键的问题在我的内心盘旋着:是我疯了还是宋清许疯了?
他这几天的表现把我对他十三年的印象全部推翻了。
我现在不仅能隔着冰层看见里面燃烧着的滚烫火焰,甚至把手放上去还有温流传来。
所以说我从前对他的认知全是错的吗?
他本就是张扬的,肆意的,炙热的吗?
“你真的是宋清许吗?”没有半分玩笑,我拧着眉,严肃着表情,开口问。
他没从我的神情里读出问题的严肃性,打起了哈哈:“你觉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想着要是被夺舍了,应该对原主没这么了解,真假一问便知。
我:“小学哪里读的?”
宋老师:“实验小学。”
我:“初中?”
宋老师:“十三中。”
我:“中考多少分?”
宋老师:“没参加中考,保送和你去了一个高中。”
我:“我高中是啥委员?”
宋老师:“文艺委员,但黑板报的字是我写的,文艺汇演节目是我出的,运动会的加油稿件我写的,广播站的征集也是我写的,还有什么跳蚤市场,开放日,校庆,反正全是我。”
我:“找你是给你面子!”
宋老师:“嗯,我知道,很荣幸。”
我:“大学之后呢?你自己说吧,我懒得挤牙膏了。”
宋老师:“清华大学应用物理系,博士是你嘴里走路都要扬着脑袋的麻省理工,研究方向是量子反常霍尔效应。”
到这里还没有出现差池,也可能是问题太基础了,我决定加大难度。
我:“当年非要你去北大的北大招生办的老师叫什么名字?”
宋老师:“我虽然记得,但你肯定不记得了,我说了你也会觉得是瞎编。”
这么了解我,好像真的是宋清许。
我脑细胞容量堪忧,怎么可能记得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我:“高考为什么没考到七百分?”
宋老师:“能力不够。”
我:“我考了多少分?”
宋老师:“也就比我低了八十多分吧。”
话听到这里我的拳头已经硬了起来,但大局为重还是强忍着没爆发。
我:“第一志愿是哪里?”
宋老师:“纺织学院,可惜他们没来找我,我确实挺想去的。”
我:“围棋几段来着?”
宋老师:“被你说不够努力的业余六段,现在水平下降太多了,不过教你这个中国围棋的希望还是可以的。”
一来二去问了不少问题,我却一点端倪都没看出来,只能再次加大难度了。
我上来便抛出了个王炸:“我俩元宵节去江滨公园看烟花的那次,你到底说了什么?烟火的声音太大,我没听清,问你你死活说没有。”
“有这回事?时间太久了,记不住了。”宋老师糊弄的功夫依旧不减当年,就是笑容出卖了他。
“记得北大招生办老师的名字不记得跟我说了什么,记忆力挺好啊。”
我不甘示弱,阴阳怪气跟他对起了峙。
“还行,应该比你强上一点。”
都这时候了,还是不肯开口,到底是说了什么值得他守口如瓶至今,难道还要带进坟墓里不成?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宋老师抓住我哑口无言的空档,反客为主,从容淡定的样子让我不由地捏紧了拳头。
不说是吧,不说我不让你牵了。
我想挣脱掉被牵着的手,谁知道我越用力他就牵得更紧,暗中较劲几回合后我不得不放弃了。
明明是他死活不肯放手的,反倒先装起了好人说:“别用力了,疼。”
彻底丢掉主动权的我只感觉两个太阳穴针刺般疼得厉害。
“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转变如此之大让我很迷茫啊。”我放弃了寻找他被夺舍的证据,只想让他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宋老师:“在你面前是什么样的人就是什么样的人。”
我:“哎,问你跟问鼻子一样,啥也问不出来。”
宋老师:“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回答?”
我:“很简单,你把刚才说要跟我说的话说了就行。”
宋老师:“你听错了,我没说。”
所谓物极必反,此时的我在出离的愤怒与无语下笑出了声:“行行行,你没说,那能先把手放开吗?大夏天的,不热吗?”
结果他完全无视了我的要求,心满意足地勾起嘴角牵着我就继续往前走了,脸上带了点不知从何而来的得意。
宋老师:“涂色去吗?”
我:“你睁眼看看我多大了?不去。”
宋老师:“那沙画?”
我:“在你眼里这和涂色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宋老师:“还是有点区别的吧,一个是用沙子,一个是用笔。”
儿童公园的沙画还在,那便是和贴纸一样撕开各个有粘性的部分,把彩色的沙子倒上去,本质都是填色。
我用没有被牵的那个手按了按眉心,很难相信现在站在跟前双眼冒着光,说着幼稚话语的人是清华加t的顶级高材生,明明看上去心理年龄也就七八岁不能再多了。
“怎么这么开心啊?高考市状元拿奖金的时候也没见你笑这么开心。”
宋老师现在的样子跟我小时候在画完画,先去吃麦当劳饱餐一顿后来儿童公园玩一个下午的样子如出一辙。
好像把全世界都握在了手中。
当时的我牵着爸妈的手,而现在,是他牵着我的手。
“状元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正常考都能拿到的。”宋老师不以为然,一波凡尔赛发言连发给我弄得哑口无言:“硬要说的话其实高考确实没考好,不过多几分少几分也没什么影响。”
“说什么呢,一分一万人呢!”
“到我这个分数,一分也就几个人吧。”
“”
若是平时,我确定他只是陈述事实没有半分炫耀的意思,但现在,我敢肯定他就是故意的。
我的气急败坏和哭笑不得丝毫没有影响他愉悦的心情,反而让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眼眸里的星河也更亮了几分。
“还是现在开心多了。”
“好好好,只要你开心什么都好。”
虽然鸡贼如宋清许就是不肯把薄如蝉翼的一层窗户纸捅破,总想着套路我,但看他智商掉线都成傻子了的份上,我就姑且顺着他吧。
“这话应该是反过来说,是只要你开心,什么都好。”宋老师轻声纠正了我的错误,温柔着眼神看向我。
我:“我只有一点点不开心。”
宋老师:“什么?”
我:“有人想套路我。”
宋老师:“套路你什么?”
我:“你说呢?明知故问。”
“明天想去干啥?学围棋?”宋老师无比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我抬头好笑地望着他调侃着说:“今天还没结束呢,就想着明天了?”
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还没分别就开始忍不住想念,明明在身边却也觉得远远不够。
“还想着之后的每一天。”
不得不说即便意志坚定如我,也不太扛得住他这几天一波接一波的攻势,这会儿听他说什么之后的每一天,差点就想冲上去抱住他了。
“你跟女孩子都是这么讲话的吗?”我假装镇静,尽量维持着波澜不惊的语气问。
宋老师脸不红心不跳,“我只跟你这么讲话。”
要么是谜语人,要么是直球选手,就没有中间一点的选项吗?
“宋清许,我真的很想拍个视频,录个音,让大家看看你变成啥样了。”我虚眼望着他,心中模拟着从前的高中同学知道他转变后的反应,估计各个都要怀疑一下世界的真实性。
我的威胁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他淡然地回应说:“你想拍就拍吧,反正也都是要知道的。”
“你错了,我不是这样高调的人,你承认你真的每天读《金刚经》可有趣多了。”
在他的眼里我难道是个会专门发条朋友圈公开还配张十指紧扣的图片和一段矫情文案的人吗?
终于是戳到了他的软肋,宋老师面露难色,“这个还是算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话没听过吗?做真我,人才能活得精彩自由。”
“但我确实没有每天读《金刚经》,我承认了就不是做真我了。”
“你手机拿来。”我不准备和他耍嘴皮子功夫了,把手摊开,下达了最后通牒。
宋老师见我的架势,知道我要动真格了,没了方才的从容半分,“真发?”
我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让他不要有侥幸心理。
又对峙了几秒后,宋老师妥协了,松开了我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了过来,还十分贴心地说:“解锁密码是圆周率第八位到第十三位。”
还真是搞科研的人,连解锁密码都这么别具一格。
我记得圆周率是31415926到31415927之间,我数着位数,却发现,我正好只能背到第七位。
“你故意的???”我猛然抬头,横眉侧目。
“没,我哪知道你只能背到第七位,这不能怪我吧。”宋老师一脸无辜。
“行行行,你厉害,敢情你以前的正经都是装出来的。我投降,你赢了!!”
到这里我总算是明白了,他若是真想跟我一较高下,我是不可能从他身上拿到一分的。
毕竟脑子的构造摆在那里。
而我之所以感觉我能占据上风,只是因为“是我”罢了。
宋老师从我手里拿回手机,单手麻利地输入了锁屏密码,再次递给了我。
“不,一直都是你赢了,从一开始就是你赢了。”
他承认了自己输得体无完肤,可怎么看都像是赢得了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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