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骞忽觉自己像是个风筝,没有主动性,只有被动性,她的情绪不由自己控制。
无法向旁人诉说心迹,其中酸辣只能一味自个噎。
总不能朝某人说,喂,你可不可以不要对别人那么好!
可转眼瞧见某人做题的模样,甚为认真,低头垂眼的,余骞心中不快亦散了。
分心的人随意四顾,有那么几个男孩在私语。这般年纪的人心性多少有些浮萍,偏方池很乖张,她从未见其在上课或晚修期间开小差,总总一个埋头苦干的样子。
中性笔在某人手下唰唰地运动,她瞅一眼那满是数字的草稿,将身一缩,头昏得很。
再瞥瞥依旧专注的人,精致深邃的眉眼,思考题目时微蹙的眉头,还有远看细看悉细嫩的皮相。真真叫人讨厌不成。
罢了,换个角度想,方池也算个情性体贴热络的人。余骞如是安慰自己。
可安慰终究是自欺欺人的无谓说辞。
某天升旗,余骞分心去瞧旁支前方的方池。
十六七岁的男生,最不屑领导这一路子慷慨讲辞,皆懒懒散散跟同学低言私语,时不时弄出点动静。
偏方池一副乖张端正模样,规规矩矩的,专心听领导叨叨。余骞特别喜欢这样的方池,很可爱,是男儿那般阳刚的可爱,性情使然的可爱。
但这是往日的方池。
今天的方池异常了。
这人明显不专一,他在倾听之余将目光投向旁边的班级。
余骞承认自己有过一秒的犹豫,犹豫要不要随方池的视线看去,始终有一丝胆怯和不愿看清现实的情绪拉住她。
终究抵不过好奇,她急急去寻,到底是谁。
目光迷茫地落在那错错落落的队伍。未等寻着,音乐停止。视线依旧在旁支穿梭,队伍何时散开,她不晓得,一味糊涂地走着。
寻寻觅觅,终得眼光一滞。
陈蓁习惯性地来同她一道回课室,许是瞧见她探究且落魄的眼神,一并寻去,“看甚呢?”
余骞心下一叹,讪讪一笑,“好似有个一帅哥,转眼人都不见了。”
此话无假,的确有好看的男生,不过是熟人。
方才,余骞寻到某人视线中的人。
那人快步走向方池,怯怯羞羞的女儿态,拍拍他肩膀,后者回头一看。不知女孩说了甚,惹得他笑了笑,是肆意明朗的笑容。
余骞侧开眼,不愿再瞧这番场景。
这一刻,她终于知道了,什么叫错位。
她在看他,而他却在看别的姑娘。
昨日那桩见闻,余骞尚可欺骗自己,方池不过是性子热,见谁谁都熟。可现下,摆在眼前的场景,再真真不过,毫不客气地揭开她所谓的慰解。
倘若这个女孩是昨日那位,或许余骞可以再蒙蔽一番,偏不是同一位。
叫她如何不承认。
心下不满的人啐他,轻薄浪子!
余骞愤愤回课室,一言不发地拿起单词书去走廊背。
朗朗的书声充斥耳旁,力儿比悉日重,它麻痹自己在abandon中。
铃声响起,余骞十分不愿回课室,脚步不情不愿地拖曳着。
回至座位,瞧见那与旁人嬉笑的方池。
又是清越的笑声。
她狠狠侧目,不看!
整个白天,余骞都未同方池搭话。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语文课。班主任意外没拖课,草草几句吩咐下来。学校有个新政策,调整座位布置。
将常规的两桌合并顺排,改成以组为单位,六人一组,组成矩形。
这波操作直接将余骞跟方池拆散,不过依旧同组,只是成了对坐。
男生绅士风度帮女孩。
方池主动去接过余骞的桌子,后者抬眸瞪他一眼,未置一词,手腕使劲将桌子拉近自己这儿。
对面人像是没意识到余骞的拒绝,意欲再次接过来。倔强的人亦再度使劲。
这一来二去,抽屉上的课本松松散散,滑落几本。
不忿凝聚,余骞皱眉蹲下捡书,语气不快,“你干嘛。”
受话人随其蹲下,正要帮忙又被她推开。这会儿,理智稍稍回拢,余骞的语调恢复些许,但依旧淡言,“我自己来吧。”
话落,她一股脑塞书进抽屉,不带整理的。言行间,余骞全然未投一丝目光给身边人。顺眼抬桌走。
虽然一副淡漠样,但心思亦有留意某人的动静。
万万没料到,下一秒竟瞧见这厮闲散的步伐,走至同组女生那儿,轻松帮人抬桌子。
余骞猛然挪眼咬牙,愤愤将那堆乱成一堆的课本拿出来。动作匆忙,连课本正反面都不顾,看起来整齐便好。
收拾好座位后,她淡淡的神情离开课室。
她从前门出去,经过后门。
身影朦胧在磨砂窗外,方池视线随之移动,到后门时,稍稍一抬。还是差了一秒,目光仅仅落到余骞顺滑的马尾,纤细透白的颈脖。
回到宿舍后,余骞瞅一眼阳台的冲凉房,里边水声哗哗。她将书包抛上床,然后坐在下铺,轻轻叹气,肩膀耸拉,双手无力下垂,眼神散焕地落在地下。
思绪在放空,不知过了多久。
身旁几声温和的叫喊愈渐靠近,余骞乍然反应过来,连忙应答:“洗,洗啊,我现在去。”
洗完澡,习惯性去饭堂吃饭。今日时间花得甚少,目不斜视地直奔打饭窗口,头也不抬地埋头吃饭。
往日她总会四顾,试试能不能瞧见某人的身影。
当下,全无兴致。
饭后亦照常去小卖部逛逛,买点课间零食。
本预备买瓶橙汁,手却停在牛奶这一栏。
出奇,只剩下一瓶袋装纯奶。她在纯奶和酸奶间徘徊,最后选择酸奶。
而那袋纯奶,余骞犹豫过要不要一并买去。
最后罢了。
怎承想,刚到课室,坐下没多久。一个身影经过,她紧盯来人手上的那袋牛奶,正正是那最后一袋。
眼睁睁看着牛奶被放在对面桌上。
余骞纳闷,方池何时喜欢上纯奶了。
某个周日,她从家里拎了几瓶牛奶,顺手递给某人一瓶。后者不加遮掩的嫌弃,摇头言谢。
那会儿,余骞才回想起,自己从未见过方池喝过纯奶,甚至连其他奶类的都没有见过。
疑惑间,对面传来一片动静。余骞忙忙收回目光,故作认真样拿出试卷开始干。
心绪很快被那一串串英文字母吸引,余骞正常完成一套试题。
正要落笔,听见对面又来细细碎碎的低语声,她稍抬眼皮,瞥见墨灰影子浮在桌面,两道影子相近着。某人低头靠近,旁边的同学压着气息,语调掺有几些许笑意,“喂,你觉得我们班谁最好看。”
男生间的话题总归脱不出异性。余骞心下嗤之以鼻,但耳朵不由地集中注意。
等待间,瞧见某人的影子稍有变动,好似目光转换了方向。
余骞不敢去确认,一味低着头。
约莫五六秒后,对面人仍未作答。
余骞心下混乱,手中的笔不由自制地顿住,时间像被放大般。
忽地,门外冒出一声肃语。余骞下意识望去,怎想一抬眸便撞进方池的视线。她当即怔住,对面人眸光沉沉,四目相碰那一刻,她明显感受到他眉目间的几丝慌张。
下一秒,某人争先挪开目光。她无声跟去,望向讲台的班主任。
这一出,直接将余骞一整天怏怏的情绪踢开。
往后的一两周,方池貌似消停许多。余骞多次在操场上散步、在饭堂里悉未他跟哪个女生同行,甚至连跟旁的女同学的几句闲聊都少很多,待之亦无往常热络。
这段时间确使余骞少了许多别扭。
但亦有烦心事,陈蓁时常向他叨叨,宿舍里有个奇葩,亦就是当初一开学久假托青椒之名,靠近方池的那位女生,唐宁。
仍记刚分班,余骞瞅此人第一眼,便觉其非盏省油灯。人课代表在布置作业,她非搭几句话,装腔作势的那般模样,真真让人喜欢不上来。
怎知,一个不巧,陈蓁跟唐宁分到一个宿舍。好友时常跟余骞诉不满。那人奇葩得很,非要在冲凉房里洗衣服,乖乖,不知道有旁人在等吗。
这也罢,她洗完衣服还不拧衣服,每次她晒衣服,阳台都跟下雨似的,没个一小时都别想停。
还有,这人不喜开冷气,偏要宿舍五个人惯她。
“喂,大姐,你冷,你丫盖被子呀,还他妈穿个背心到处晃,毛病啊?”向来温和的好友言语不由粗鄙起来,“真的好烦她!”
余骞没有打叠起劝解,曾经她也遇到过奇葩舍友,她不愿做那个忍气吞声的人,亦不愿朋友委屈,“直接怼她啊,搁自个家,犯病犯错地儿。下次要这样,你直接说。”
话末,她瞅见身旁人顺下眉,于是转言道:“要不换个宿舍咯?换来我这,还有两床位。”
“我也想呀,可咱班主任肯吗?”好友叹气,无言下来。
可矛盾多了,冲突就来了。
没几天,一个中午,余骞饭后留在课室自习,走前课室还一片静。不就是上个洗手间的功夫,课室掀起一番风暴。
还有七八步功夫,就听见那头一阵声吵嚷着,仔细一听竟是陈蓁的声音。快步跑近,正正瞧见陈蓁同唐宁扯着嗓子对垒着。
余骞不里青红皂白,护短乃头一个意识。她欲上前帮陈蓁涨气势,殊不知步子还未迈开,手臂却被人紧住。
继而一声清朗,“诶,老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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