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昏之时的南安依旧灯明火彩,可余骞却觉周遭苍茫一片,她眼神涣散地游走街道上。

    没走两步,就上方就洒落下淋漓的雨,余骞只能折回便利店买了一把伞。

    即便有遮挡,那乱飞的雨毫无章法似的鞭打她裸露在外的手臂。

    是以她只能加快步子找了家酒店,且住一晚。

    软乎的床被无法柔化她身上的僵硬,方池的脸总是浮在她眼前,眉清目秀的模样真叫她很难讨厌。

    她知道的,知道方池不会越矩,但是他总有那么点花花肠子,怕不是从娘胎里就濡染的脾性罢。

    余骞嗤的一声,目光泛泛分散在天花板上,眉眼愈加饧涩。

    忽然一响铃声,震醒混沌状态的人,某人的声音渐渐唤醒她的意识。

    他问,睡了吗?

    不过是句空疏的话,余骞是个夜猫子,没有两三点不闭眼。方池固然知道她的习惯。

    余骞轻淡的声气,“怎么了?”

    “刚刚那边闹得很,现在刚结束,我就来给你回个电话。”他话里堆起笑,一股子的惬意,“可算忙完了,五一假我们一起过吧,要不要出去玩一趟?你上次不是说想去黄山嘛。”

    “唔,再说吧。我现在好困。”余骞一话止住方池的言语,而那头照旧温存和气的措辞,“行,那你先睡。”

    话落,果断挂断通话,生怕再说多一句,她就控制不住心里那堆质问,担心质问吵嘴分走她仅剩不多的力气。

    五一假期,余骞还是同方池出游一趟黄山。她颇喜小桥流水人家的古朴景致,连空气都弥漫着厚实的惬意,以致其暂且忘记那些个不愉快。

    过后他们的关系好像陷入一个奇怪的阶段,只要方池不主动找她,她便不主动,不咸不淡地这么糊涂下去。

    确凿知道自己还是很喜欢很喜欢方池,也能从方池眉眼中得到他的回应。可是她又不自信了,心内总是猜度他眼中意到底是真是假。

    每每淋漓过后,她几乎半个身子依偎着方池,听他胸膛里的声音,怦怦的跳动声叫她更有实感。可过后余骞会越觉自己的心况模糊,时而跑出纳闷。

    她始终很在意方池的逻辑。

    每每欲言,又瞧见他满眼的深情,真真一副纯情的小男生模样。

    对此,她一半是爱,一半是恨。恨这副皮囊束住她的心,可她又甘愿被束缚。

    要不就这样糊涂下去罢。

    一次事后,余骞先睡了,途中醒来发现身旁凉意习习。

    一走出去就闻到浅淡的烟味,依味去寻。瞧见了昏暗橙黄灯下的人,低着眸,无言沉视着指间烟燃起火,须臾后衔近嘴边。

    星星点点的光粒沉沉浮浮,更显其轮廓分明,她何曾见过方池脸上的这般低沉神情。

    余骞敛眉悄然回房。

    某人再度回床时,已是自身清爽气息,半点烟味都没有,携着一身湿润,轻柔的力道搂住余骞。

    她感受到身旁人的鼻尖埋进她发间,呼吸逐渐平稳起来。

    余骞没有回应他的拥抱,掀起眼皮透过窗帘的那点缝隙望出去,此刻月色浊浊。

    次日,方池照旧早起做早餐。

    余骞一反往常先穿戴好衣服再下楼,悄然坐下望向厨房里的人,颀长的背影,未来得及的整饬头发软软绒绒的模样。

    眼前人许是听见她的动静,回过脸弯起温煦的唇,“我今天做了三明治。”

    余骞嗯一声,眸色怏怏,而后嚅动双唇。

    不一时,她缓缓走去环住他腰身,鼻尖特意靠近他衣襟,扯起浅笑道:“方池,你衣服怎么油烟味?”

    目光细看这厮的动作,他明显一顿,真拎起衣领来闻,蹙眉问,有吗?

    回话的人忽略此话,佯装扬声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没听你说过。”

    “不太记得了,不常抽。”方池端起三明治往餐桌走,自动截断方才的话题,依旧平和的口吻,“对了,过阵子我打算找个中介申研究,你要一起去吗?香港或者新加坡,那里也有中文系。港大中大或者国大都还不错。”

    余骞凝目,淡言道:“不了,我拿到保研名额,上个学期报了p大的夏令营,过段时间就去。”

    “我没听你说过。”方池神情严峻起来,眸色紧紧追着余骞。

    她一笑,再简单不过的回复,“忘了。”

    听者狐疑的词气,重复一遍余骞的措辞,嗤笑一声,“这么大的事情,你不跟我商量一下吗?”

    余骞肃起面色,无波澜的语调,“说不说有区别吗?”末了,细细描摹一遍方池的眉目,顷刻后又言:“我们都不可能为了对方改变的选择的,不是吗?”

    方池立刻接上,“你怎么知道不会?”

    “那你会吗?”余骞一张平静脸看着方池,后者显然迟疑。认识这么多年,她似熟悉他,却又有陌生感。

    揣摩出他欲言的意思后,她忙忙用话拦住他,恐听见否认的答案。

    她身上的力气貌似在此刻抽干了,且降下声气以遮掩自己哽咽的语调,“方池,我不想异地。”

    须臾过后,拿起早就收拾好的包包,未留言语径自离开。

    “我送你。”方池追上来。

    她冷语拒绝,“我自己开了车。”

    大抵预料到今日的景况,余骞先前就拒绝了方池前来接她的习惯,自己开车过去。

    坐到车上后,狭窄的空间好似包裹着余骞,感受到了无名的轻松。她抽抽鼻子,打下镜子端详眼周,不由喃喃,还不错。

    满足一笑后,又沉下脸色。

    一周后,余骞妥帖好闹不清的情绪,去北安参加p大夏令营。

    周遭大部分都是同专业的人,男生倒也不少。第一天,余骞便对其中一个男生印象深刻,无因别的什么事情而留下印象,单单只是那人的一张白面书生相。

    原以为这人是个青涩含蓄性情的文人,不想第二天,余骞因过路人的不小心碰撞,摔了一地的书。随之便听见身后一阵忙忙的脚步声。

    来人便是那个男生,他半蹲身子帮余骞把书叠起来,甚是整齐的模样。

    过后,这人没有把书立刻还给余骞,而是替她拿到宿舍。余骞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路上断断续续地闲聊着。

    后面几天的接触,余骞意兴越发盎然,这人很是有意思。

    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撩起他腮耳的酡红。

    实在是很久没见过这么害羞可爱的男生,余骞倒愿意跟他呆一起。后来他又刷新了她对他的印象,这人在一些涉及知识领域方面上,又侃侃而谈。

    就当代文学的讽刺艺术效果而言,他提及老舍与钱钟书,这两人的讽刺风格大有径庭。

    “老舍的讽刺是俗文化派,钱钟书乃为洋派。前者以平视角度描写,多为温和婉转的戏谑风格,通俗且朴实。而钱钟书是俯视视角,西方洋文化的智慧性讽刺,富有哲理和学识。我很喜欢围城的讽刺方法,方鸿渐……是我看过最矫情的男人。”

    余骞听之,笑出声,“呵,方鸿渐这个假洋博士。他没本事,要面子,自恃清高,懦弱且优柔寡断怒。他确是喜欢唐晓芙,可又拖着不拒绝方文纨,跟她接了吻。真是好笑。啊对,还有形容褚慎明的那段话,也挺深刻的。‘他心里装满女人,研究数理逻辑时,看见posteriori那个名词会联想到posterior,看到x记号会联想到kiss,亏得他没细读柏拉图的太米蔼斯对话,否者他更要对x记号出神。”

    话落,她一嗤,嘁,男人。

    笑后,又凝住了唇角的弧度。

    方鸿渐狠不下心来选择一个,拖拖拉拉,结果丢了唐晓芙,都丢了。

    在p大这些日子,余骞大多跟那个男生待在一起。结营前一天晚上,来了一场露天电影,余骞跟他肩碰肩地坐在一起。

    她身旁伴的一个人,心里想的又是另外一个。

    看的是《lalaland》,浪漫又现实。这个片子,余骞跟方池看过两遍,她很喜欢里面的氛围,像是夏日限定的怦然心动,一半清爽一半粘腻的suerlove,是一瞬的rush。

    仲夏之际,蓝黑的天色携着如水的月色。空气中百般滋味,有冰镇西瓜汁的甜爽,有苦涩柠檬汁的酸涩,还有微湿的鲜草露水味,或许也是恋爱的味道。

    余骞再度拉黑方池半个月有余,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主动找她。

    她牵起讽刺的嘴角,笑自己的犹豫,想舍又狠不下心舍的拖延行径。

    剧终,余骞跟那男生走在燥热的跑道上,身后萦绕起cityofst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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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光瞅见身侧人缓下脚步,余骞侧目看他,他正眸光脉脉地正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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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牵起她的手,溽热的温度紧贴她手心。

    余骞没有拒绝。

    她想起开头的那句歌词,whoknows

    快回到宿舍时,余骞看向他的侧脸,轮廓竟与方池有些相像。

    这人许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偏过头来,余骞心下一抖,他是要向她讨承诺吗?

    余骞脸色尽力控制住紧张,眼皮多眨几下,心下默喃,别说别说。这一刻她好像有着方鸿渐式的踌躇,挣扎间,欲要起唇止住这人的话。

    但却被抢先,他面上泛起悦色,和煦说道:“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等开学之前”

    应声的人蹙眉落眼,低言一声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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