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之则还活着,这是很多人都会觉得荒诞的故事,萧瑟也不例外。
萧瑟拧眉看着黑袍人,问道:“你真的是谢之则?”
“我曾经是谢之则。”黑袍人笑了笑,“你不是想登上第四楼吗?只有通过我的考验,你才有资格去那第四楼。登上第四楼,你便是那绝世高手,你的敌人都不会再是你的对手。”
杀了他。
这个想法瞬间浮现在萧瑟的脑海里,他微微俯身,一把按住了无极棍。他并没有兴趣去深究刚才发生的那一切,他面前的这个人实在太匪夷所思了,他必须立刻结束这一切。
只是他一动,黑袍人就看穿了他的意图,“不愧流着萧毅的血,和他一样杀伐决断。”
“杀了你也可以上那第四楼。”萧瑟沉声道。
黑袍人狂笑起来,“杀了我?真是令人期待。可惜谁也杀不了我,就连我也……杀不死我自己!”
秦筝微微皱眉,她总觉得面前这个人透着些古怪,谢之则是谁她不认识,但对方给她的感觉却像是一个本该死了的人。
她悄悄附耳过去同萧瑟说,“他好奇怪的,我刚刚想打他,他就跟鬼魂一样飘来飘去,我都打不着。”
萧瑟听后,鬼魂?
他微微放下棍子,“那你说要怎么样?”
黑袍人笑道:“要闯这一层,只需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为何而战?”
萧瑟愣了一下,“我当然……是为自己而战啊。”
加个小道姑,也合情合理。
黑袍人也愣住了,随即怒道:“你先祖萧毅起于微末,为天下人而战,拯救万民于水火,那是何等的功业!你身为他的后代,却只为自己而战,亏我还认为你和天武帝流着一样的血,简直荒唐!”
萧瑟却道:“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所在意的人,亲人、朋友不被人所伤害,这就是为自己而战。天下很大,没有人会真正的为天下而战。”
“当你为天下而战的时候,总会有人死去,那些人不是你的敌人,甚至与你并不相识,但却因为你死了。就像天武帝萧毅一统天下,总会有无数无辜的人死去,无论最后的功业如何之大,这一点不可否认。”
“所以,这个世间,本就没有真正地为天下而战!”
秦筝点了点头,觉得萧瑟说的很对,这天下太大了,一个人做不到守护所有人,就算是神也不能。天启四守护的传说那般响亮,他们守护的中心,也不过一人而已。
如果每个人都守护好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最终天下人亦可被天下人守护。
归根到底,还是护己。
黑袍人忽然朗声长笑,“说得好!你说得很对!”
他缓缓地让开了路,“去吧,第四层。”
萧瑟一愣,“这算是通过你的考验了?”
“是。”黑袍人点了点头。
“为何?”萧瑟问道,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和这个看着疯疯癫癫的人说了几句话,他不禁开始怀疑,这天下第一楼可让人一步登天的传说是不是假的了。
黑袍人笑了笑,“因为你的答案我很满意。”
“这样就能过去?”萧瑟惑道。
“是,而且我还要送你一份礼物。”黑袍人走上前,“这样的礼物,我一共能给出三次,三次以后我就可以真正地离开这个世界了,你是第二次。”
萧瑟皱眉思索了一下,莫衣也来过这里,那莫衣应该是第一次,他看向旁边的小道姑,“那她呢?”
黑袍人的眉毛微微一挑,“如果不是知道我和你之间姑且算不上有什么过节,我会怀疑你让我赶紧去死。”
萧瑟倒是不客气,“你不想死?你刚刚不是还说很期待?”
这话听着怪怪的。
黑袍人看向秦筝,后者歪了歪头,倒是很无所谓。他轻轻叹了口气,“这小道士已经半步神游了,我的礼物对她而言并无用处。”
萧瑟闻言轻轻皱眉,看了看秦筝,又看向了第四层的方向。
过第一层,至少得有逍遥天境,闯过第二层可入剑仙之境,第三层能至半步神游,那只有第四层……
秦筝拉了拉萧瑟的袖子,“我没关系,看看他打算给你啥。”
黑袍人微微一笑,飞至萧瑟面前伸出一指,快到他们两人都来不及反应就点在了萧瑟的眉心,一股无比清凉的真气从指尖渡入萧瑟体内,他顿时感觉到体内气息在瞬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果然。
“天下第一楼登的不是武力,而是境界。第一楼由一人之剑变为天下之剑;第二楼了却心魔,坚定心念;第三楼,见修罗战场,明为何拔剑。但若想要真正进入神游玄境,你的武力还是不够,我赐你一缕真气,助你半步登天。等你到了第四楼,就是真正的手可摘星辰了。”黑袍人轻轻一拂袖。
“第四楼上是什么?”萧瑟问道。
“放心,那里不会有人。只有一样东西,一样本就该属于你的东西。”黑袍人意味深长地对萧瑟说道。
萧瑟愣了一下,沉吟道:“属于我的东西……”
他想了一会儿却依然没有猜到,便对黑袍人抱了抱拳就向上走去。
只是他刚走出一步,秦筝却没动,“阿筝?”
秦筝摸了摸鼻子,“我不去啦。”
“怎么了?”萧瑟不由握紧了她的手,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要是跟你上去了,下来你还是打不过我。”小道姑歪了歪头,“不是吗?”
萧瑟:……
他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你不想回华山了?”
“我迟早都会神游哒,不着急。”小道姑一眨眼,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映着他的容颜,“可你不是着急娶我嘛!”
萧瑟重重地咳了一声,“听话,一起。”
都走到这里了,干什么不上去?
秦筝摇头,“你去吧。”
萧瑟皱起了眉,转而问抱臂旁观的黑袍人,“只能上一个人?”
明明谁都没提,可他就是猜出来了。
“楼上那样东西只属于你,对她来讲并无用处。”黑袍人淡淡地说道。
见萧瑟犹豫,秦筝推了推他,“今天能见到师兄师姐已经很满足了,后面的不用管我啦,你安心上去吧。”
萧瑟在秦筝面前半蹲下来,“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小道姑有些愁苦地皱了皱眉,她戳了戳萧瑟的眉心,“你不想娶我啦?”
“迟早都是我的,不着急。”萧瑟笑道,拿秦筝之前说过的话来堵她。
秦筝一撇嘴,“不能空手回去呀,不是说了楼上有宝贝嘛,拿了我们就走,大不了谁都不要我们拿去卖钱嘛!”
黑袍人在旁忍不住咳了几声,抿紧了唇很是无言。
小道姑纳闷地弹了弹萧瑟头顶的玉龙发冠,“你以前见到和尚的黄金棺材眼睛都会亮的,什么时候视钱财为无物了?”
他们说的是真金白银的事吗?
萧瑟无奈地揉了揉眉,捉住了她四处乱敲的手指,“你这话让其他人听见又要以为是我带坏你的了。”
秦筝一歪头,难道不是嘛?
黑袍人终于忍不住幽幽地开口:“到底上不上楼?”
“去!”秦筝掷地有声地答了一个字,拉起萧瑟的手拍出一掌,掌风带起将他往通向四楼的长梯上送。
萧瑟一个旋步侧身稳住了身形,“阿筝。”
秦筝扬了扬眉,“你不听话我就把圣旨上的婚期写到三十年后啦!”
萧瑟一扯唇,小丫头,威胁他。
小道姑大有你不信就试试看的架势,反正定下婚期的圣旨她藏的地方没人能找到。
“行,乖乖等着。”萧瑟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上了四层。
黑袍人轻啧一声:“这么不情不愿,怕是第一人。”
秦筝盘腿坐了下来,“你不懂。”
萧瑟把她当宝贝,自然凡事都紧着她,她又何尝不是,跟一个在天下第一楼里发霉了几百年的老古董说不通,她才懒得跟他争辩。
“不过你说的对,楼上那个东西的确不适合我。”秦筝目光安静地看着楼梯的方向。
黑袍人幽幽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上面是什么了?”
“我师兄跟我说过,天下的剑可以分为三种,群侠之剑,诸侯之剑,还有天子之剑。”秦筝摸了摸乖乖躺在她膝盖上的玄鹤唳天,那幽荧的火焰在她掌心下并不伤人,“我刚到这天下第一楼附近就察觉到剑气了。”
“果然是临近天道的剑境,除了知道那把剑在这里的人,其他人还没有谁能做到感知它的存在的。”黑袍人点了点头,“它是剑中的君主,更代表天下的君主,的确不适合你。”
秦筝忽然站起来走到窗边,一脚踹开了窗门,她眯眸看向天下第一楼外已经成了遍地狼藉的钦天监旧邸,唐莲、天女蕊、叶若依、司空千落都来了,还有很久没见的一些人。
国师齐天尘的道袍已经有些破损,他面前站着一个独臂黑衣的男子,脸上戴着银制面具,给人的感觉那样熟悉,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遇到的都要强!
“登楼之前听说当年莫衣爬到第三楼的时候也被仇家打断所以下楼去了,你说你守的这层楼是不是有什么诅咒?”秦筝回头看那个站在阴影中的黑袍人。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秦筝想了想,也是,天子之剑怎能被普通人拿走,“不过你刚才说的话有一句不对。”
“哪句?”
“天下的君主,萧瑟做得,我做不得。”秦筝眼底划过了几分傲气,“但是剑中的君主,得是我!”
“年纪小小,志气挺大,小看你了。”黑袍人低低地笑了一声。
秦筝一耸肩,“天底下小看我的人多了去了,就算是雷无桀也总是看不透我,这个世界上只有萧瑟才是真正了解我的。”
了解她乖巧之下的乖张,了解她骨子里的狂傲。
他有时放纵得她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又能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将她拉回身边做一只乖乖的小绵羊,她不是一个没脑子的人,只是懒得动脑,有萧瑟在,她可以什么都不想。
“他能为我做很多事,我也能为他做很多,比如把这些恼人的家伙赶走。”秦筝转身跃出窗门,纤细的身影如仙鹤起舞,无数雪白的鹤影从她脚下飞出,直奔旧邸的院墙而去。
松间云鹤的剑气铺开的时候众人的目光顿时抬了起来,守在天下第一楼门口镇压楼中煞气的谢宣惑道:“怎么还是半步神游?”
齐天尘手中的拂尘卷起面前男子的手臂一卷一推,两人分开了十数步,一个面色淡然,一个看不到脸。他瞥了一眼秦筝出来的位置,“比进去的时候好了一些。”
“她从三楼出来的。”谢宣皱了皱眉,“萧瑟呢?”
齐天尘没有回答。
他们几人进天下第一楼后不久,暗河大家长苏昌河就带着数名被做成药人的暗河杀手来到这里,这些药人中还有之前在白王府退走的谢家家主谢旧城,连家主之位的人都被做成了药人,苏昌河简直是个疯子。
秦筝飞身落地,松间云鹤转了一圈回到她手中,银白的剑身上沾了一丝猩红,她甩去长剑上的血渍,“闪!”
司空千落反应最快,直接朝前挥出断空一枪,借着枪风整个人飞速后退,随即其他人也纷纷放弃眼前的对手退出十丈远。
孤剑破日,一剑起,太极生。
飞剑满天,抱残阳,露霜锋。
纵横捭阖,八方剑域。
七名暗河的药人如断了线的风筝般被剑气横扫出去,秦筝一举剑,数不清的剑影从几人身上掠过,那些毫无重伤知觉还想起来再战的药人顿时动弹不得。
她转过身,秀气的脸庞满是冷色,“苏昌河,看来你剩下那只手也不想要了。”
苏昌河不答。
秦筝皱眉,问其他人:“他也被做成药人了?”
“也许吧。”谢宣答道。
苏昌河的气息给秦筝的感觉的确比之前强了好多,她忽然想到了无心,便多看了苏昌河几眼,“与虎谋皮,跟臭老七待一块儿还不多长几个心眼。”
没有至亲血的药人活不了太长时间,萧羽在这个时候把暗河的大家长控制了,怕不是做了鱼死网破的打算。
秦筝盯着药人苏昌河那只已满是伤痕的左手,“上次走得急,只要了你一只手,本想将你留给二城主处置的,可你现在这样活着也没意思,不如早些轮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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