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疆的愤怒让他几乎失了神志,哪怕事实上,余书并未做错任何事情,余书去刺杀穆尔,也是他亲自下达的命令,只是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后来会变成这样的局面。
“你该好好反思自己,实在是一点儿也不乖。”他极力压抑着自己心中莫名的恐慌,恶狠狠得将青年甩在地上。
青年神色苍白,眼神空荡荡地苍茫一片,他被从检测仪拖下来,白皙如玉的肌肤上留下一片红,想来是极痛的,他不自觉地轻颤。
宽松柔软的棉质衣服斜斜地松散着,露出一大片的泛红的锁骨,余书黑发弱弱地搭在额头,神情静谧宁静。
原疆蹲下来,手指勾起他的下巴,声音低哑,古板无波,却说不出的邪气:“你是我养大的,从我将你从人贩子手里抱过来的那一刻,你就完完全全地属于我,不管你是活着,还是死去,你的身体——”
他的手指从孱弱青年的如画眉眼,到精致的鼻梁,泛白的唇瓣,一点点往下,直至那颗正在“噗通——噗通——”跳动的心脏。
“还有你的心,都由我来掌管,你不可以想着他,你是我一个人的,他只是你的任务目标,无论任务完成与否,到现在,你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明白吗?”
原疆的声音很轻,没有怒斥,也没有暴虐,他很平静地看着跌落在自己脚下的青年,却有着无上的凌厉倨傲和压迫力。
余书的眸子动了动,仿若倦怠,低低地应声:“是……先生。”
见他乖巧的模样,原疆的眉眼柔和下来:“你一直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余书,乖一点。”他轻轻揉了揉地上青年的软发,像是安抚着受到惊吓的小兔。
不管余书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都不重要了,他又被原疆禁锢在了这富丽堂皇的大宅里,这怎么不算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穴呢?
余书对这里很熟悉,他就在这里长大,被软禁的日子里,他便泡在训练场里,射击和近身突击是他的拿手活,他以前常常在这里练习,这些日子近身突击却再没练过了。
他只是一次又一次举枪射击,靶子一个接一个被击倒,下一个又自动竖起。
像一株孤傲清高的凌霄花,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任由其他人异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联盟会议室里,两方人马箭弩拔张,气氛压抑。
“为了一个小小的杀手,这样和虫族打下去,不值当。”一个弥勒佛似的官员眯着眼,慢慢悠悠说着。
原疆冷笑一声:“现在可不是为的一个杀手的事情,我们就算退让,也只是别人的研究物品。给虫族生孩子?可笑至极,真亏那群畜生想得出来。”
“哎,原先生消消气,这事儿慢慢来嘛。”
“说的是,现如今我方一直处于劣势,再这样下去,情况堪忧啊。”
“谁说不是呢?”
原疆坐在左侧,看着他们你方唱罢我登场,如小丑一般可笑,并不为此而生气,他早就知道这是些什么货色了。
这些人说的话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一旁的大皇子始终没有做声,倒是引得他多看了几眼。
他们相对而坐,又都沉默不语,渐渐地,其他人的声音也消失殆尽,压抑的沉默在这个办公室蔓延开来。
良久,大皇子终于开口了:“我不同意把余书交出去。现在的情况很明了,虫族不会因为我们把余书交出去而停止进攻,他们的目的不在余书,而在更多的男性,他们想掠夺人类去做研究,这是毋庸置疑的。”
大皇子麾下的人瞪大眼睛,面面相觑,从最开始虫族要求把余书交出去时,大皇子就是最支持交人的,却不想如今余书被找到,他反而变卦了。
大皇子旁边的男人紧张地扯了扯他,极小声地提醒:“殿下,我们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大皇子冷冷觑他一眼,如凛冬的风霜,冻得他浑身一颤,急急低下头去,不敢再多说,只恨不得赶紧找个地洞躲进去。
大皇子收回视线,又和原疆对上,他眸色极冷极寒,嘴唇微动:我会把他抢回来。
原疆微微一笑:我等着。
原疆回到家中,余书正在煮茶,原疆愣住了,他很确定,这是余书从前绝不会动手去做的。
“什么时候还学会煮茶了?”原疆走过去,落座在余书旁边。
余书把才煮好的清茶放在原疆面前,淡淡的清香缠绕着连绵的雾气,袅袅升起,溢满整个房间。
这是余书和林洄学的,前往虫族的那几天里,林洄曾亲手教他如何泡茶煮茶,如何在闲暇时间里,增添一份意趣。
“意趣”,这是林洄说的一个词,林洄在煮茶时,常常会说到“意趣”两个字,他总说,喝茶嘛,喝的不是茶,是意趣。
余书不懂,那是他第一次听说“意趣”这个词。
“一个……朋友教我的。”余书顿了一下,还是决定以“朋友”来称呼林洄,那是第一个让他发觉,世上还有很多其他美好事物的人。
尽管后来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
“朋友——”原疆重复这个词,薄唇微弯,似笑非笑,余书低着头,没有看见他的表情。
“如果你说的那个朋友是叫林洄的话,那你应该感到高兴,他回来了,并且现在就在外面,他点名要见你,余书,你呢?你要见他吗?”
余书倒茶的手轻颤了一下,他似乎是没听明白原疆话里的意思,他歪歪头看着气质沉寂的男人,眸子纯洁清澈到近乎失去焦距。
原疆没有再说话,仿佛无论余书的决定是什么,他都不会进行干涉。
他们坐在一个敞亮的花园,今日的阳光格外明媚,歪歪斜斜地倾泄而下,铺满了整个人间,花园里开着绚丽的花朵,可唯二的两位观赏者都没有把半点余光分给他们。
余书又低下头去了,是一个顺从的姿态:“先生说了算。”
原疆眼睛微眯,终于露出了些许满意的神色。
他并不在意余书去见谁,他在意的是,余书是否还像从前一样,一切以他的命令为最高意志。
“去吧,去见见你所谓的朋友。”他这样说。
再次见到林洄,余书没有想到会见到这样的场景。
林洄似乎得了什么怪病,肚子涨得极大,四肢又消瘦纤细,远远望去,竟像是他曾在某一次执行任务时,一个远古森林中所见的怪物。
大概是这些日子过得不太好,他眼下一片青黑,嘴角还起了燎泡。
余书却没有什么变化,他只是头发更长了些,之前总是一头细软的短发,如今却已长发披肩,他没有扎起来,只随意地散着,从远处走来,仿若山林间的精怪现了身,只叫人一眼望去便神魂颠倒。
林洄神情复杂。
“你……你还好吗?”林洄轻声问。
余书的目光落在少年高高隆起的腹部,听他这样问,只是弧度极小地点点头:“我还好,你这是怎么了?”
原本青春活泼的少年郎如今憔悴不少,以往的精气神似乎也衰败了,他努力地笑笑,只是那笑格外勉强:“我、我怀孕了。”
余书的眼睛瞪大,他眸色极浅,像一汪清澈见底的湖水:“男的也能怀孕吗?”
“原本是不能的,不过大概我体质特殊,就是怀上了。”
“那,是卡罗上将的吗?”
“对,是他的孩子。”说到卡罗上将,林洄的眼底终于有了光亮,像是在无尽的黑暗中,他能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余书,你要和我走吗?”林洄突然问。
余书放在身侧的手忽然被握紧,是林洄,林洄紧紧抓着他的手:“小书,和我走吧,穆尔上将他受了很重的伤,他在找你,你知道吗?他向联盟下达了最后的通牒,如果联盟再不把你交出去,他们就要全力进攻了。穆尔上将他……他很想你。”
这是林洄来之前就准备好的说辞,可是余书却没有像他想的那样,没有惊讶,没有慌乱,也没有愧疚。余书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他只是陌生地看着林洄,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原本纯真的少年。
“你变了好多。”余书轻声说。
他声音不大,只有站在他旁边的林洄能听清楚,于是其他人便只能看见脸色骤变的林洄。
林洄眼眶的泪倏然落下,又飞快地消失在地面。
他嘴角微弯,笑了起来,那笑却比哭还要难看:“对,我变了好多,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回不了头了,余书,你也一样,我们都回不了头了。”
余书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迷茫地看着又哭又笑的林洄。
林洄突然紧紧抱住他:“小书,对不起,但是我不得不这样做,你不要怪我——”
远处守着的卫士们察觉到这边不对,突然脸色紧张地往这边跑来,一道刺眼的白光却以余书和林洄为中心,猛然扩散开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如若雷霆的爆炸声。
还在书房的原疆听见这动静,皱眉问:“外面怎么了?这么吵?”可是话刚出口,他就想到了什么,手里的资料落了一地,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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