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内一片狼藉,横尸遍野,要不是微弱的烛光只怕都看不清脚下的路。
戴着面具的男人从门外走进来,泰然自若地找了一个幸存的椅子坐下,旁边的人很快递上一杯尚冒着热气的茶水。
“王爷,无一活口,只是……”
“只是什么?”
“他不在。”
姜蘅手一顿,窗外悉悉索索之间下起了小雨,带着凉意的清风吹过,执掌的烛火扑朔扇动起来,粘腻的血液缓缓流动到他的脚下映出他的倒影。
乌睫下的眸子突然闪动,手中的杯子如同飞燕般向窗外直直飞去,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四周的人瞬间戒备起来围到姜蘅身边:“保护王爷!”
“今日你们都要留下!”门外传来粗犷的声音,而后一个高大浑身肌肉的刀疤男从门外现身走出来,手里还抓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小姑娘,“要是不想让大秦的公主明日横尸在此就给我老实点!全都放下武器!”
被吓到的永安公主脸色惨白,知道对面那群人是来救自己的哭得不能自己:“救救我,我是永安公主,求你们救救我!”
那人看手中的小姑娘哭得凄惨仰天大笑起来:“没想到你们皇家竟然如此不堪一击,我这还没动手就哭成这样!”
“王爷,我们该怎么办?”平时一向冷静的王军此刻也拿捏不住主意了,他们本是来抓人的,如今却中途蹦出来的永安公主打乱了。
真是一个好圈套。
“武勇,你并非我朝堂中人,如今这样威胁可是做好了与天下为敌的打算?你可知道伤了皇嗣是什么罪?”
“少放你妈的屁!姜蘅你还好意思和我这样说?既知我不是朝堂的人何故追杀我至此,反正横竖都是死,那不如在黄泉路上多拉几个垫背的!”武勇手中的斧头已经抵到了永安的脖子上,只要再往前一步,永安必死无疑,“快少废话了,赶紧让你的人放下武器!”
姜蘅微微点头,众人顺势将武器放下,武勇看他们如此配合舔舔牙齿大笑道:“全都去死吧!”
一瞬间四面八方射来暗箭,他举起斧头就要砍下去。
“啊——!”
永安闭着眼尖叫,已经将皇父皇母在心中都念了个遍,以为日后就要天人永隔时,却没等来想象中的疼痛。
睁开眼,青面獠牙的面具男人已在身前,握着仅离她一寸的斧柄,声音冰冷:“自己找地方躲起来。”
她很快反应过来,丝毫不敢犹豫,迅速蹦着被绑住的身子向宽大的桌子后躲好。
悄悄露出来一个脑袋她才发现刚刚救她的人肩上竟然被横穿过一枚箭刃。
武勇再一次举起斧头,这次他还没来得及砍下去身上就多了一个大洞。
姜蘅抬眼,皇家军的标志在月下冉冉生辉,不由冷哼,陛下果真心狠,竟用自己唯一的公主当作诱饵。
他并未和他们打照面,在武勇倒下的那一刻他也很快翻过窗户带自己的人离去。
永安终于看见自己认识的人大声哭喊道:“魏宇哥哥!快救救永安!”
柳初夏正准备入睡,突然听见外面下起了小雨,起身推开窗户正呼吸着新鲜空气,余光好像看到了人影,再一眨眼又不见了。
心下起疑,拿起披风推开门四处张望,除了有些凉之外并未有任何异常,正想要关门却恰好看到在她院子前躺着一个人。
柳初夏一惊,好端端的深更半夜,她这里怎么会多出来一个人。
那人一动不动躺在那,她虽然惊恐也知道要是被旁人看见只怕她有八张嘴也说不清。
捡起掉落在脚旁边的小树枝,顶着小雨悄悄挪过去,离得近些她才堪堪看清这人的模样,可看得越清楚她也越想转身就走。
那人戴着熟悉的面具,可不就是前些天看到的小五?
她拿着小树枝蹲的离他远一点的地方,戳戳他的面具:“喂……你是死了吗?”
好久没有回应,就在柳初夏以为他真的死了想要走过去时,小树枝突然被抓住,吓得她一屁股坐在湿漉漉的地上,险些叫出声音。
“别……废话……先……救我……”
“没,没死。”柳初夏连滚带爬跑回屋子里关住门,既然没死她才不要管他,万一被旁人瞧见死的就是她了。
站起身来往床边走去,终于在距离床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可是要是现在不救他,明日天亮他又没有死,对她怀恨在心会不会就把那晚的事情告诉王爷?
想到这里,她咬咬牙还是转身打开门顶着小雨跑到他身边,趁他闭着眼恶狠狠说道:“这是救命之恩,以后要还的!”
她用力托起他的肩膀,却也顺便看清了插在他肩上的箭,小脸皱成一团:“好沉啊!”
“少……废话……”
“小五,你欠我一条命!”
“……你能不能……轻点……”
好不容易把人拽进来,柳初夏已是分不清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汗水,把人放在床上立刻去接了一杯水。
想放在他嘴边去喂,突然发现这人戴着面具压根没法喝水。
在犹豫之间她还是选择把杯子放在一边,毕竟他与她之间无甚交情,既然戴着面具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她又何故去多手摘下。
毕竟知道秘密越多的人往往死的越快。
“这下倒好,你虽然被我弄进来,可我一不能叫医师,二不会为你治伤,难不成就让你待在我床上等死吗?”她靠在床榻边为难地盯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奄奄一息的男人。
姜蘅也是疏忽大意,没想到箭上淬了毒,回去的路上便好巧不巧在这个女人门口毒发。
听到她的话,他捏捏掌心强迫自己清醒过来,虚弱道:“把箭□□。”
“嗯?什么?”柳初夏没听清,又往前趴了点儿,耳朵靠在他面具旁。
“箭,□□。”
她将目光移到肩膀,这才发现那处流出的血竟是黑色,原来是中毒了。
顷刻间便有了主意,迅速在屋子里拿来了蜡烛、剪刀和一盆温水,正欲拿起剪刀开始剪,突然手顿下,舔舔干涸的嘴唇:“你会让我赔衣服吗?”
“……不会。”
“你会疼死吗?”这样说好像有点不对,她摇摇头又说道,“要是不小心死了与我没有关系的,可以吗?”
“……可以,快点。”
姜蘅要不是现在浑身提不上一点力气哪里还轮的到她,早就自己解决了。
得到了保证柳初夏才敢动手,麻利地剪开衣服,她皱着眉将箭的两端剪断,而后两只手握着那箭,深深呼吸一口,憋着气往外拔。
“小五,你死了吗?”她的手忍不住颤抖,这比她想象中的难多了,除了不好□□之外,每出来一点便连着一点骨血,连□□撕裂的声音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可即便这样,床上始终没有一点声音,让她怀疑是不是已经疼死了,要是已经死了,她就不用受这种折磨了。
似乎知道她的用意,姜蘅紧紧闭着眼咬牙一字一字蹦道:“没……有!”
“那你,那你能不能多说说话,要不然我害怕你死了。”汗水从她的额头慢慢滴落到下巴,她心中数着节拍,打算来个痛快。
虽然很不想配合,但怕她真的放弃,姜蘅很敷衍地配合着:“啊……啊!”
没想到刚刚还慢悠悠进行的人突然一个用力把箭□□,两眼一黑差点真的过去。
“你……!”
不等他算账,柳初夏立刻拿出毛巾清理,而后又拿出一条白布就要包扎,手还没碰到就被姜蘅握住,他阴郁着眼神,艰难说道:“你还没替我把毒弄出来。”
“我怎么会帮你清毒?”柳初夏摇摇头,她又不是医师,这里也没有药物,该如何帮他?
“用嘴,吸出来。”也许是刚刚真的弄疼他了,此刻声音带着颤抖的微微沙哑,他像是哄骗小孩子一样,拉着她更用力,下一秒就能把她拉到床上,“很简单。”
眼看柳初夏就要被他拉过来,一只手将他拍开。
“不行。”她淡定地不进反退,离得他足够远确保不会再摸到她的距离,说来奇怪,一个将死之人哪来这么大力气,“替你吸毒我会死的。”
面对空荡荡的手心姜蘅突然有些迷茫,再看看眼前女人眼神中的狡黠与清醒,他哑然,这蠢笨的后母好像在生死和金钱这两件事上各位敏感聪慧。
躺回去,他微微闭着眼,佯装叹气:“要是明日被王爷发现我在这处死了,定是会让你陪葬,连累你,我心中也是为难。”
听到“陪葬”二字,柳初夏上前两步不解问道:“又不是我弄伤你,王爷怎会要我陪葬?”
“你不知道,王爷向来最是疼爱我,要是让他知道我是在你这里因为没及时清毒死的,他一定会杀了你的。”余光瞥见女人浑身一震,他心情颇好地扬起嘴角,继续哄骗,“可要是让他知道你救了我,只怕黄金百两都能有。”
“当真?”
“自然当真。”
“你可知道骗我是什么下场,要是你敢说谎一个字,我便要掰断你一颗牙的!”反正他现在也动不了,她也是得豁出性命救他,自然要确保无误。
“……救我,保你性命,赠尔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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