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室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由一片鲜活的废墟。变成了一片被白雪掩盖的废墟。
李熠清给南浔送去了很多药,他全没用到,大夫给他进行了治疗,已经大大加快了伤口愈合的速度,那些药丸本是多余之举。但李熠清的心意,他亦是敬重,便像个收藏家一样,把那些瓶瓶罐罐都规整地收集了起来。
自是吴苟丹死后,南浔一直噩梦缠身。他时常梦到自己杀了很多人,那些冤魂,夜夜缠绕,满是血色。午夜梦回,总是一身冷汗。所以他睡眠很少,更没有早睡的习惯,每当晚饭后,总要在院子门口转上几圈。
南浔走在回去的路上,面前突然跳出一个黑影,定睛一看,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剑眉星目,面目俊朗,一身藏蓝色的衣裳更是衬出了他的英姿飒爽,他双手环抱着一把长剑盯视着南浔。
在南浔看他的时候,少年也歪头上下审视了一番南浔,率先开口道:“你就是南浔。”
对于这个陌生的面孔,南浔面上露出愕然,仍是点了点头。对面的少年也跟着点了点头,紧接着南浔便眼前一黑,被黑布蒙了脑袋,被扛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要做什么?”眼前一片黑暗,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挣扎着想要挣脱。
南浔生的高大,杨浱安经不住他的大力挣扎,走了两步便力不从心起来。他有些不耐烦,一掌上去,南浔便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他扛着南浔想使用轻功翻出院子,奈何南浔身体实在健壮,加之昏迷过去,死死压在他的身上,更是增加了重量,他跳了两次竟都以失败告终。最终他只得扛着南浔,步行从院子找到了一个隐秘的狗洞。
“还好,阿浔的秘密基地还在。”杨浱安在李熠清的爱犬在世之时,经常偷偷带它出去打猎,这个狗洞,便是他的专属出入口。
洞窟长久不用,已被积灰蛛网覆盖,二人出来以后,皆是灰头土脸。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心中却还埋怨着李熠清。“都怪阿清不让旁人进府,不然这种事也不用他亲自动手来做。”
出了门,杨浱安终于顺畅了些,将南浔交给了在外接应的人。几人在黑夜中穿梭,南浔在冷风的吹拂下恢复了些意识,想要挣扎,发现手脚都被绑住。
不知走了多久,耳边的簌簌风声终于停止。南浔落了地,被解开绳索,随即便被推进一个屋子,他还未来得及为摔到地上的痛而哀嚎,门就被紧紧锁上了。
眼前一片黑暗的南浔只得四处摸索,手边一种冰凉滑顺的东西在她身边划过,南浔战栗,全身的汗毛顿时都竖了起来。
屋顶有一个水井办大小的漏洞,一个火把从房顶丢了进来,照亮了屋子。满地的蛇映入南浔的眼帘,嘶嘶的响声刺激着感官。顿时全身的血液都凝固在一起,冷汗直接浸湿了后背的衣服。
南浔细数过往,实在想不出他得罪多什么人,难道是薛家的人找到了他?
杨浱安站在房顶观察室内的南浔,人只有逼到绝境才能显露真容,他从坊主那里打听到南浔最怕蛇,他倒要看看是否真的不会武功。
屋内除了蛇和火把,空无它物。南浔颤抖的身体使得手中的火把都是抖动的。举着火把一直打转,来驱赶蛇的靠近。
“你是谁?究竟想做什么?“他疯狂地敲打着门,向屋顶的漏洞呼喊,却无人问津。
缠绕扭曲的蛇,受到火把的刺激,变的激进。疯狂地向他进攻,他只能笨拙地挥舞着手中的火把。当漏网之鱼躲过火焰的威慑,缠绕到了南浔的身上,彻底的恐惧与慌乱让他失去思考,他的脑中只剩下了李熠清。
他疯狂地呼唤殿下,呼喊李熠清,尽管喊的撕心裂肺也无济于事,并没有丝毫回应,南浔抬头看到房顶的一个大洞,他根本无法上去。
杨浱安站在屋顶,通过那个大洞观察着里面的一举一动。看着那扭动爬行者的东西,连他自己都毛骨悚然,脊背发凉起来。默默咽了咽口水,皱着眉,胆着寒去向里面瞄看。
看南浔一直在重复用火驱赶的动作,实在觉得无趣。索性躺了下来耐心的等待火把熄灭,没有了哭喊,没有了杂声侵扰,等着等着他竟睡着了。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里面的呼救声越来越弱,南浔喉咙慢慢暗哑,直到无法再发声。蛇的嘶嘶声,火把挥动的声音,在屋里都显得格外响亮。
火把渐渐暗淡,如他的希望一般,悄然熄灭,周围的蛇跃跃欲试逐渐靠近,想要同黑暗一起将他吞噬。
南浔挥舞着熄灭的火把,为了自保残忍又血腥地打死了第一只咬了他的蛇,然后第二只,第三只……,后面他便杀红了眼,将面前所有还动着的东西,都砸了稀烂。
杨浱安再次醒来是被太阳晒醒的,他睁开眼睛由于阳光刺眼又使他闭上了。怎么在室外睡着了?回忆昨天的情形,他惊坐了起来。
杨浱安朝室内看去,表情变得恶心难堪,胃里一阵翻腾,一个翻身,直接吐了出来。他讨厌血腥,却看到满地的血迹与蛇骸。南浔瘫坐在墙角,手中还紧握着沾满血迹的火把木棍不知是死是活,身上血迹斑斑还缠绕着几条已经死去的蛇身。显然这一夜经过了非常惨烈的厮杀战况。
他跳了下去,提着衣服惦着脚尖去检查蛇骸,他居然只凭手中的火把棍子,用蛮力将蛇砸烂砸死?
南浔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杨浱安确认。
但再瞧他那一副惨样,一股内疚之情油然而生,他在上面等着还有一个原因,是担心他当真不会武功及时下去开门,可他竟然睡着了。
杨浱安急忙跑下去查看她的情况,如若他死了,不知阿清会不会也将他丢进蛇窝待上三天三夜。
是不是玩的太过了?他拿着一根小棍隔着很远的距离戳了戳南浔,没有反应。杨浱安心中一沉,又加大了力气戳了戳,南浔猛然抬起头,如蛇一般用血红的大眼怒视着他,像是下一秒要将他同满地的蛇敲烂砸碎一般。
使得见过不少残死怪状的他也吓的连连向后退了几步。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有着什么样的意志,杨浱安心底产生一种莫名战栗。
天空中又飘起了片片雪花、似银羽在空中轻舞。
书房内,沉香焚燃,香炉冉冉升起缕缕青烟。李熠清正在看书,舒适安然,沙棠在一旁坐着,看着火炉里的火,处于半打盹的状态。
“阿清,我回来啦!”忽然杨浱安推开窗户露出脑袋,脆亮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沙棠,改日将我这窗户给封死吧!”李熠清倒是已经习惯了这突来的侵扰,看了看窗子,没有给与应答,而是转头十分认真的嘱咐沙棠。
“别呀!我走了这么多日,有没有想我!”从窗户外跳了进来,上去要抱李熠清,被迷糊中惊醒的沙棠机警地从中间挡开。
很不客气地责备道:“你身上霜深露重的,莫要将寒气带给殿下!”将他推至一段距离,又连忙去关窗户。
“不是说昨日便能到么,怎么拖到了现在?”李熠清放下了手中的书,问道。
“出现了一点点的小插曲。”杨浱安自行坐到了椅子上,双手环胸,忽然摆出正经严肃的样子,话里却说出了一种酸涩的语气质问道:“听说府上来了一个男人?”
“南浔,在后花园住着,要去看看吗?挺有趣的,说不定你们能够成为朋友。”李熠清淡淡地点了点头。
“这是重点吗?我们打小一起长大,连我都不能在这里留宿,你竟留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
“不让你留宿,但是你有少来吗?”
“暗中来,和光明正大的应允,那是不一样的,你这是偏心。”杨浱安说着,气鼓鼓地撇起嘴来,露出委屈和不满。
“你是不想让我帮你写情笺了?”
杨浱安眨了眨眼睛,又露出笑脸,“玩笑罢了,怎还当真了。”
“以为我不知晓,你昨夜将南浔掳了去?”杨浱安这种先发制人减轻罪责的小心思,李熠清早就了然于心。
“我是为了严谨。”说着,他才真正认真起来。“我调查过了,他当初因为一个烧饼便被卖进了净乐坊,如果说是痴傻,倒是可以理解。但是他却在一年之内,得到了许慧儿的赏识与信任,甚至于来到了这里,这份痴傻,不得不惹人怀疑。”
“你是说他装傻,是有目的的接近殿下?”沙棠听出话中意思,忙接道。虽然她对南浔并没有什么反感了,但是毕竟来历不明,李熠清又对他过分优待。
“是不是合理的怀疑?”杨浱安顺着沙棠的台阶走了下来。“所以便小小地试探了一下,确实不甚聪明。”那房间的角落里明明放了绳索,只要稍稍冷静理智些,便能在蛇堆中找到绳索从屋顶的漏洞中逃脱出来,他却只会使用蛮力搏斗。
“交代的事情怎么样了?找到了吗?”李熠清懒得与他斗嘴,回归了正题。
“当然找到了。”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