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丧着,抬头却瞧见了悠然走来的李熠清和跟在身后的管家。

    李熠清只是摔倒在地的时候,手掌有些擦伤,并未有其他伤处。第二日依照习惯又走了过来。走到跟前看见破烂的屋子才想起来,温室昨日已经被毁掉了。

    但是又看到废墟中有一个人眼在忙碌着,南浔在泥堆里收拾着花草,脸上还挂着已经发干的血,嘴唇干枯,脸色僵白。

    南浔抬头看到李熠清手心缠绕的白色绷带,又是一阵自责。

    李熠清瞟了一眼被救出,摆放整齐的花草,脸上并未显露喜悦,而是添了些微怒。极少见地用冷冷地语气对南浔说:“跟我来。”

    昨日太过慌张,沙棠也未有注意到南浔,今日见他,看他脑袋与双肘皆挂着结块的血迹,似是昨日为了护住李熠清,而全然没有自保,狠狠摔落地面的结果。

    见他因护主而如此狼狈,终是对他心生了些怜悯。

    而南浔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受伤,他的心思全没在自己身上,也完全没有在意自己的身体。况且这些小伤小痛,在他身上,也不算什么。

    他心系花草,但是他没能成功,他忙活了一天一夜,最终颓颓地跟在后面,还是只能傻愣着。

    南浔随着李熠清去了书房,书房干净幽雅,立着他这么个满身是血与泥土混合的粗人,却是十分的不相称。

    他站在了门口,看着干净整洁的地板不敢进去。

    “进来啊。”沙棠看他停留在门口,催促了一句。

    南浔踏入了门槛,只是站在门槛处,垂着头。

    “殿下。”他低着头,声音很低,很是愧疚。“请殿下降罪。”

    “你有什么罪?枯树是你砍倒的?还是温室是你砸坏的?”话语中,仍带着些怒气,南浔只认为李熠清是在责备自己。

    “我没有保护好温室。”

    “先把伤口处理一下。”

    “不用处理,这点小伤自己会好的。”南浔对自己失望,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没用的人。

    “你这人,怎不知好歹,殿下专门请了大夫过来给你看伤,你反倒倔上了。”沙棠见南浔如此执拗,忍不住插嘴道。

    “东西坏了就坏了,救活了也没用。何必为了这些已经丢失了的东西伤害身体?”李熠清的声音带着些怒气,这是南浔第一次见他生气了的样子,更是不知所措了。

    李熠清看他一副快要哭的样子,又说道:“一个大男人,怎么总是这样哭哭啼啼?那些花草固然重要,但是能有你这个人命重要?怎这样不知爱惜身体?为了这些花花草草折磨自己。有时候责任心太强也未必是一件好事。不仅要知道尽力而为,还应知道量力而为!”

    南浔听出了李熠清责备中的担心之意,更是眼眶酸涩起来。

    话语间,一小婢带着大夫赶了过来。

    “先去洗洗,把伤口处理一下。”

    听到专门请了大夫,南浔的头垂得更低了,他哪配得起大夫过来,以前无论生什么大病小病,就算是上次被误会暴打,扔在猪圈里,他依旧硬生生的挺了过来,从没有想过看大夫。

    但在李熠清面前,他实在无颜面去看这些小伤小痛。

    “还不洗,我讨厌这些血。”李熠清见他不动,又说了一句。

    听到讨厌血,南浔不敢再犹豫,像是将功补过似的,忙出了书房,去外面找水。小婢端来了水,他洗了脸。并将沾着泥土与外衣的血并脱了下来。

    脱下之后发现手臂和腿部的衣服全沾了血,他不知道自己哪里伤了,也不知道哪里痛着,也不知道这些血是哪里来的。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淡粉色衣衫的女子在小婢的伴侍下,由一侧走了过来。女子身材高挑,身形消瘦,玉骨冰姿,一双杏儿眼,顾盼多情。

    她手中提着食盒,先是看到院中南浔□□的膀子,本是柔情的眼眸瞬间生出了怒意。“怎么回事?”

    沙棠听到声响,知是侧妃林舒华来了,忙出门迎接。“侧妃娘娘。”

    “满身血迹污渍,赤身裸体站在这里成何体统?”

    “你陪他回住处,帮他上药处理伤口吧。”南浔赤着上身在满是女眷的地方,着实不妥。沙棠忙领着大夫与南浔往外走。

    三人急忙往外走,沙棠看南浔仍是忧心忡忡,才又开了口。“温室的事情不是你的错,不要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自找麻烦,也给个殿下找麻烦。殿下爱惜我们这些下人,你爱惜了自己的身体,也就是报答殿下了。莫要再说些气话来惹殿下伤心。回去好好养着吧,伤好之前不用上工了。”

    南浔默默点头,却没有说什么,随着大夫回去了。

    林舒华面色微沉地进了书房。

    李熠清收起适才的忧虑,脸上露出少有的阴郁。

    “你怎么来了?”

    “给殿下煲了汤。”见到李熠清,林舒华又扯出了笑容。将食盒送至桌前,亲手盛出,端给李熠清。

    “放那吧。”李熠清没有接,而是拿起了桌上的书。

    “殿下的伤……”他的漠然没有激起林舒华的哀思,她已经习以为常。只是见李熠清受伤的手,面上又生出担忧。

    “小事,无碍。”

    “殿下,适才那男子……”

    “汤我稍后会喝,若是无事,就先回去吧。”李熠清打断了林舒华的询问。

    林舒华的俏脸之上微露失望之色,终是闭了口,将汤碗放下,一步三回首地出去了,而李熠清始重为抬起头。

    沙棠回来,看林舒华要走,便去搀扶相送。“侧妃放心,殿下并无大碍。”

    林舒华终是不再掩饰情绪,生出落寞。自嘲地笑道:“我又有何资格担心呢?”

    “侧妃莫要自行菲薄,殿下不过是……”

    “好了,我都知晓,别送了,快回去侍候殿下吧。”林舒华扯开沙棠的手,独自回了住处。

    沙棠看着林舒华落寞地消瘦背影,不觉一声叹息,两人明明情投意合,却被世事玩弄。

    林舒华是皇后亲自赐给李熠清的姬妾,但皇后与李熠清的母妃向来不和,并处处打压,加之朝局势力的分布,李熠清与皇后不过是面上的和谐罢了。

    李熠清无法拒绝皇后的美意,只好冷落这个美人。

    但二人却是早已相识。

    李熠清与林舒华相识于偶然,林舒华对李熠清一见倾心,李熠清对她也颇为喜爱。但是林舒华竟是皇后的人,却让李熠清始料未及。

    皇后将林舒华赏赐给了他,他对于这个隐瞒与背叛,却无法接纳。

    李熠清的性格让他不会去为难任何人,对于林舒华,便只剩下了冷漠。但是林舒华是真心喜欢李熠清,虽身为信王府女眷中地位最高的侧王妃,虽不曾得到过一次李熠清的宠幸,也未有使她动摇真心。

    尽管身子弱,却将整个诺大的信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她如此努力,不过是为博得李熠清的一笑,而李熠清如此温润爱笑之人,却在她进入信王府之后,不曾给予一个眼神与微笑。

    李熠清告诉林舒华,“你进来信王府就是错的,我不想敬王府是你的牢笼,如果你想走,随时告诉我,我放你走。”满心是照顾,却字字诛心。

    南浔处理好伤口,送了大夫离开,晚饭未食,便躺上了床。尽管一夜未睡,躺在床上却仍是毫无睡意,满脑子都是李熠清的那句话,‘怎这样不知爱惜身体’。

    摸着包扎好的伤口,细去体会,伤口处仍在微微发痛,但他的心底却一片炙热温暖。他从不曾想过,自己会过上这样的生活,被当做一个人,被爱惜担忧地活着。

    再去看屋中的一切,简洁坚固的房屋,干净暖和的床铺,充足可口的吃食,还有那亲切温暖的关怀!

    李熠清不仅救了身为罪人的他,还给了他这辈子都不曾想到的温暖。

    他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人,不再是任人驱赶的畜生,任人践踏□□的卑微蝼蚁。

    他懂得不多,肚子里没有墨水,但是却知道圣人这个词。如果世上真的有圣人,那李熠清一定是当之无愧。

    南浔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何况还是一个这样高贵的人。他像是挣扎在黑暗的泥土中遇到了一颗明珠,给他了亮光那样让他觉得神奇与欣喜。

    这颗明珠的亮洁与高贵使他无法接近,但现在他却来到了她的身边。他不会用自己去污浊了这颗明珠,也要为他抵挡住别的泥土尘埃的侵扰。他虽是尘埃,微不足道,但却想要为她尽一份力。

    他的心中燃起了一把火,烧掉了他对自由的虚渺的向往,心底的渴望变得清晰,他看到了李熠清。

    他想要,永远地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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