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绿推开门,屋里有三个姑娘,她第一眼就被其中一个吸引住了。那个女孩穿着当下少见的红裙子,白色的护士鞋,梳着两条油亮的大辫子。旁边两个姑娘都禁不住对红衣女孩露出羡慕的眼光。
苗绿的目光可不是羡慕,她的第一反应是,这特么不是鬼片里烂大街的打扮吗。每个庸俗的恐怖片里必然有一个横死的红衣女鬼。
苗绿脑中有了这个念头,心里别扭起来。
那红衣女孩主动过来打招呼:“你好,我叫周洋。”
“哦你好,我叫苗绿。”
“我叫李彩凤。”
“我叫田娇。”
四个女孩坐下交谈起来,细聊之后才知道周洋是栾城本市的,父母都在林业局工作。
李彩凤家是隔壁山城的,父母是工人。田娇是栾城市下属县城的,父母都是教师。
只有苗绿出身略差些,苗绿看见她们仨眼中略带优越的目光,便说道:“我在我们村担任副村长,不过我考上大学了就辞去了这个职务。”
周洋露出笑容:“苗绿,你真了不起。”
李彩凤有些不信,轻轻地撇嘴。田娇一脸天真地听着,没有说话。
“我还没收拾完,你们聊吧。”李彩凤说罢走回自己的床边开始整理行李。
田娇见状说:“我也得去收拾了,一会儿聊啊。”
周洋笑笑:“苗绿,我们过来得晚,先忙了。”
短短的十几分钟,苗绿迅速对她的三个室友有了初步印象。
苗绿无事可做,索性躺在床上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是泰戈尔的诗集。
她的举动一下子被眼尖的田娇瞥见:“呀,苗绿,你有泰戈尔的诗集!”
苗绿微微翘起头,说:“嗯,我平时在家没事儿就翻看,你喜欢泰戈尔的诗吗?”
田娇兴奋地奔过来,坐在苗绿的床上,转头看着那本书。苗绿把书递给她顺便坐了起来,田娇兴致勃勃地和苗绿讨论起来。
两个人聊得十分投机,直到李彩凤打断了她们:“几点了,我有点饿了,不知食堂开饭了没有?”
苗绿刚要看手表,却见周洋抬起手腕看了一眼她的手表说道:“四点二十了,应该有饭了。我之前来过农大,知道食堂在哪儿,你们跟着我走就行。”
李彩凤看向苗绿和田娇问:“你们去吗?”
苗绿和田娇点点头:“去。”
几个人各自拿起饭盒一起朝食堂走去……
入学的第一个夜晚,夏末的夜风还带着季节的熏热感。
几个姑娘都睡不着觉,欢快地交谈着理想,喜好和对未来的期待。
其实苗绿的热情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高,她的见识和其他三个不同,灵魂来自未来的她内心冷静且现实。
苗绿看似参与其中,可灵魂却清醒透彻,似乎有另一个她在旁观看每个人,也在观察自己。她的着眼之处始终是九十年代,二十世纪,二十一世纪几个重大的时代风口。大学,只是她慢慢回归自己的一个落脚点。
开学的第一个星期没有课,大家都在熟悉校园,领教材,然后在一起说说笑笑。
慢慢的四个人也有了不自觉的亲疏,真诚朴实的苗绿和浪漫天真的田娇更有话说,她们喜欢文学诗歌,喜欢历史地理,对植物、大自然兴趣深厚。
而周洋和李彩凤喜欢打扮,喜欢收集一些港台的画报,喜欢八卦一些事儿,还有观察帅哥。
“我看见楼下的告示板有我们院的通知。”李彩凤推门进来说,然后把自己和周洋的热水壶放在了一旁。
李彩凤刚刚去开水房打了热水。
此时苗绿和田娇正凑在床上玩跳棋,周洋刚洗过头认真地往头发上擦桂花油。
“谢谢你凤儿。”周洋说完看了看苗绿和田娇,然后趁她们不注意给李彩凤塞了两块奶糖。
李彩凤会意地一笑:“不客气。”
“下次我帮你打水。”周洋说这话也就是客气客气。
周洋大小姐心性,惯会支使人的。李彩凤打帮她打十次热水,她能还回去一两次就不错了。
不过呢,她总会拿一些新奇的小零食,好看的头绳,画报,手帕之类送给李彩凤。
李彩凤偏也吃这套,也就互补了。
苗绿和田娇偶尔也能得到一些收买人心的小礼物,不过没有李彩凤的多。
周洋不愧是干部家的子弟,人情世故,平衡关系,远近亲疏等等,拿捏得恰到好处。
222宿舍这四个姑娘,家里条件都不错。起初大家以为苗绿是农村来的,从小父母就不在了,还以为她很穷苦。可观察下来发现苗绿还不缺钱,甚至比她们还宽裕一些。
苗绿解释说自己姑姑开理发店,姑父是英雄领国家津贴,自己是孤儿领补助,还当过村干部,拿过不少工资……
多重理由的加持,终于让几个同学相信了她的生活费来自于正常合理渠道。
苗绿也算暗自松口气,否则还真说不清,难不成告诉她们几个:老子是大仙,这些都是我看事儿挖坟得来的?!
笑话,那她还不得被拉去教导处做反迷信教育。
总之呢,信了就好。
听了李彩凤说了一半的话,苗绿一直等她继续,却始终没听到下面的内容,便问了句:“通知上写什么了,凤儿?”
李彩凤正沉浸在奶糖的甜蜜中,被苗绿这么一问猛然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哎呀,忘了。通知我们学院各专业明天上午十点去指定地点开会。我们农林系05班在三号楼101开会,到时候认识一下其他同学,还有即将跟随我们四年大学的辅导老师。”
“辅导老师是干嘛的?”田娇问。
周洋解释说:“辅导老师就相当于带班的班主任。我们在校期间所有事都是这位辅导老师负责的。毕业时还由他写推荐语,给评分,虽然他不教课但权利可大了。”
其他三个人听后频频点头,若有所思。
田娇不禁感慨:“周洋,你懂的好多哦。”
“其实也不是啦,我堂姐读隔壁的师范大学,她给我讲了许多大学的事我才知道的。”
李彩凤说道:“那我们明天别迟到,早早去坐前面,争取给辅导老师一个好印象。”
第二天李彩凤早早就起来了,认真梳洗,左挑右选衣服。等其他人醒来后看见她一条大辫子黝黑锃亮,穿上了小蓝格子衬衫,藏蓝色裤子,一双小白鞋。
“哎呀,青春无比。”苗绿揉揉眼睛说,“不过你起那么早干嘛,离十点还早着呢。”
李彩凤不好意思地笑了:“大家同一时间起床,水房里都是人,哪挤得进去啊。”
听了李彩凤的话,苗绿她们赶紧起床,再不起的话水房里的位置真的要被占满了。
大早上一番操作后,几个人收拾妥当,周洋还是选择了靓丽的红裙子,田娇穿了碎花衬衫,苗绿无所谓还是穿着白衬衫。
苗绿知道她们想给辅导老师留下好印象,将来分配工作的时候能去个好地方,自己无所谓,因为她是打算回农村大干一场的。
九点四十五分,她们四个就到了教室,此时的教室里稀稀拉拉坐着几个男生,一见女生的出现,男生们的表情略显兴奋。
苗绿她们几个坐在了第二排,按照李彩凤的话说,这个位置和讲台是最佳距离。
陆陆续续地,一波又一波的人进来,坐下。
九点五十五分左右,教室内坐满了人。苗绿看了看,大概三十几个人,女生大概十来个,剩下都是男同学。
许多同学的目光都看向她们这边,苗绿知道他们在看周洋。有人看着还交头接耳议论。
田娇凑到苗绿耳边小声问:“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看看咱们班有多少人。”苗绿说。
教室里充斥着各种低声讨论,形成了混杂不清的低潮般的声音。
随着教室的门被推开,一位高大帅气的男教师走了进来,那股低潮般的声音戛然而止,教室瞬间安静了。
女生们的眼睛瞬间亮了,刚才她们还在讨论哪个男生帅,现在不用比了,老师长得太帅了,和明星一样帅!
“大家好,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农林5班的辅导老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黛青,毕业于首都师范大学教育管理专业……”
这一刻,没有任何一个人比苗绿内心更激动。
黛青成了自己的老师?!这太玄幻了。怪不得给枫溪观打电话没人接。
此时的苗绿耳朵里听不见黛青在说什么,自己脑子都是迷迷糊糊的,她只听见同学们偶尔轻声地笑着。
直到一个同学走上去开始自我介绍,黛青已经走到一旁的空位子坐下,听着同学们一个一个自我介绍,他微笑着带头鼓掌。
苗绿也记不得那些同学谁是谁,叫什么,来自哪里。大概是受了刺激,耳朵一直进不去声音,信息好像从眼前飞过去一般。
直到田娇推了她好几次,她才发现大家都在看她。
“苗绿,到你上去自我介绍了。”田娇提醒她。
苗绿这才起身来到讲台上,看着下面一双双眼睛缓缓说道:“我叫苗绿……”
机械般的介绍,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说兴趣爱好特长,廖廖数语后苗绿就要下去,她根本不敢看黛青,生怕被别人看出来他们认识。
“等一下,苗绿同学,你说说你的特长。”熟悉的声音响起,黛青开口了。
苗绿脑子忽然嗡嗡作响,她看了一眼黛青,黛青正满眼笑意地看着她。
苗绿只觉得陌生,又看看同学们的目光,她随口说了句:“特长斩妖除魔。”
这话一出,同学们先是一愣,继而哄堂大笑。
苗绿的大脑被笑声惊醒,一下子恢复正常,瞬间尴尬死了。
她红着脸回到座位上,大家的笑声还没停止。
“好了,苗绿同学很幽默,也很正气,谢谢。”黛青说完这话带头鼓掌,大家也收敛了笑声一起鼓掌。
十一点多的时候,黛青安排了一下明天的课程和活动,才宣布下课。
走出教室,李彩凤说:“真有你的,苗绿。你真是语出惊人,这下全班立刻都记住你了,还斩妖除魔呢。”
苗绿不说话,田娇说:“她肯定紧张了,昨天我俩还在讨论《西游记》,所以才会这样的。”
周洋抿嘴一笑:“幸亏看的不是《红楼梦》,要不然忽然一声爱哥哥出口可怎么办?”
“哈哈哈哈……”大家笑起来。
李彩凤推了苗绿一下:“哪里是爱哥哥,一激动还不得说成黛哥哥。”
这一句话几个人立刻笑声更激烈了,一个个笑得失了声,满脸涨红,捂着肚子,扶着树,不能自控。
只有苗绿羞得追着李彩凤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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