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本王的心思还应当同你说?”君夙启乜了眼他,引得君瑾祁打了个冷颤。

    “侄儿纯属好奇,当我没说。”他悻悻摸了下鼻子,嘴下却没留情,“初见这缚愉瞧着单纯无害,今日一见,瞧着还是个会功夫的闺秀。王叔猜她还藏有多少面?”

    君夙启眯了眯凤眸,没接他话。

    若说君夙启第一次见缚愉,倒不是在定国公府,而是在古缘寺。

    禅房后院,风拂竹叶瑟瑟作响。

    少女同对面的老者僵持,最后缚愉忍不住先开了口,打破寂静。

    “外祖父,囡囡与你一同回家。”这个家指的是边关。

    杨谌何曾不想把她带在自己身边,可惜定国公府不好交代。他的囡囡终归是长大了,也不该随他这个老头呆在寒苦之地。

    君夙启在林叶中瞧见缚愉背过身,用洋葱脆生生催泪,“外祖父待我最好了,定国公府规矩多,你知我不喜这些。”

    少女面上尽显孩童姿态,娇俏可爱得紧。

    君夙启凝睇着少女的眉眼,与那人有八分相似,置在袖中的手蜷紧。若非衣袍遮掩,可见底下青筋暴如虬枝。

    “外祖父得空回来瞧囡囡,到时可得考你功课。”杨谌以往最吃这套,但这回是铁了心。

    一僧人自偏门而至,双手合十,双眼下垂,微微躬身,对着杨杨谌道一声“阿弥陀佛”。

    “小师妹,大师唤你。”

    缚愉央求杨谌在此等他,便去寻圆寂大师。

    “年轻人,既在此,不如出来陪老夫喝杯茶再走。”杨谌大声笑邀。

    君夙启自林中走出,神色自若,无半分听了墙角被发现的窘态。

    杨谌一眼认出他,起身抱拳示敬,“既不知是夙王殿下,杨某出言无状,还请夙王莫要介怀。”

    “杨老将军此话严重,该是本王的不是。”

    “那老夫有个不情之请,恳请夙王帮上一忙。”

    ……

    待缚愉自大师禅房出来,直奔此地,空无一人。唯有石桌上的一封信,心如破了的冬袄灌了风进去呼啸啸的冷。

    杨谌让君夙启将信交于她,可那时他有急报,便让手下在暗中看着。

    想来少女只见信不见人,该是气急了。

    “缚姑娘,你胳膊有血印子。”君瑾玥指着她的右臂,发出惊慌之声。

    缚愉闻言低头看去,早前受的伤裂开了。

    “无碍。”

    祁王听得动静,拉着皇叔过来。

    “皇叔这里有间屋,小鱼儿可到那处理伤口。”祁王此话甫毕,糟了身旁人一记冷眼。

    公主也附和,全然忘了男女有别。

    鲜红的血染了衣衫,人愣是没哼上一声。

    缚愉本要拒绝,被君夙启古井无波的目光扫视了眼,话在舌尖转了一圈。

    只见着男人转身往前走,那话梗在喉咙中,不上不下。

    祁王眼睛一亮,“嘿,跟着皇叔走。”

    房屋向阳,一缕清风伴随着光钻进来。拂乱了搁在小几上的细布条,散落到地上。

    缚愉只手捡起掉在地面的细布,上边未沾得半分尘,想来这屋子定期打扫。

    伤处一紧,缚愉感痛敛了敛眉。

    “公主,我来罢。”缚愉瞧着被紧绑着歪七扭八的胳膊,动弹吃力,忍不住道。

    公主挠了挠头,她自知没绑好,想拆了再来。她生平第一次替人处理伤口,不尽人意。

    “算了,皇叔,皇叔你过来帮下忙。”公主冲门外呼道。

    缚愉赶忙制止:“不必了,我自己来便可。”让堂堂夙王叔给她包扎伤口,她怕折寿。

    杨氏到清樾苑时,缚愉趴在小案上入了睡。她轻声迈上前,替她拿掉手中握着的书册。

    转头间便对上女儿的目光。

    “母亲。”缚愉嗓音沾上刚睡醒后的慵懒喑哑。

    杨氏凝着样貌越发出落的女儿,想到白日里张公公来传话,顿时心沉了下来。

    缚愉察觉母亲的失愁,问:“母亲可是有话与女儿说?”

    果真是母女连心。

    “十天后是中秋佳节,圣上派人传话让你入宫去。”

    缚愉抬眼,四目相对,无言。

    缚愉将视线移向别处,“是,女儿知晓了。”

    杨氏目光如迥般落在她身上,“若囡囡不愿,母亲便让你父亲同圣上说,你归家来水土不服,身体不适为由拒了。”

    “母亲勿要如此,让父亲为难。”

    她们谁都知道,圣上这是想借着此次机会,为缚愉赐婚。

    …

    侍女素书进来时,自家小姐手中正把玩着什么。

    缚愉听到动静见着是她,便收回视线。

    “小姐,该换药了。”

    缚愉伸出胳膊,露出一截玉臂来,任由素书替她拆了绑带。

    “小姐,伤口怎么…”

    这伤原是缚愉在古缘寺伤的,伤了小半月瞧着好不易结痂,今个伤口崩开,素书数落的话到嘴边生生顿住。

    这不是平日里她替小姐绑的手法,样式也不同,这种更像是军营里的特式。

    缚愉:“今日骑马不小心用力过度,伤口裂开了,便换了新的。”

    她盯着拆下来的布条,不由想到白日里男人如潭水般平静的眸落在她伤口处。垂首间浅息的呼吸声拂过肌肤,像是真火灼烧般,引得她心口微颤。

    “小姐,你脸怎么这般红?”素书这般说着便要伸手去探她的额。“可是伤口引发的病症?”

    缚愉从思绪了回神,微侧身避开动作,面染窘态道:“无关伤口的事,只是被热着了。”

    屋里置着冰,素书只觉凉快不已,欲要将冰撤下的念头散了。

    缚愉顺着她的视线,自是看着那冒着白汽儿的冰块,觉着这个借口有些荒谬。便道:“我有些饿了,摆膳罢。”

    素书得了吩咐退下,她家小姐今儿似是换了个人。转念一想,自从边关回来,小姐似乎都是几副模样。倒也没什么奇怪,兀自摆摆头加快脚步朝小厨房走去。

    一眨眼便是中秋佳节,虽是皇帝吩咐下去过个简单些的家宴,便是该挂起的朱红灯笼早已悬在宫门。

    缚愉带了素灵入宫,向宫女报明身份,便站着殿外等候宣召。由着宫女的通报,不一会儿扮相似是一等宫阶的宫女引着入内。

    殿内聚集了不少妃嫔,此次中秋宴由德妃一手操持,太后早年病逝,先帝的那些妃嫔如今也都不在了。

    承德帝后宫里先后薨逝,中宫之位尚悬置。如今位分最高的便是四妃,承德帝未设贵妃,便余下德妃、淑妃、贤妃三位。再就是一些不受宠的嫔,五皇子的生母焦修仪属其中,而一些低位嫔是没资格参加家宴的。

    这高坐上首自是德妃,另一首座尚空。在场的多为女眷,男眷们显然还未到场。此次中秋宴名单由德妃拟订交由皇上过目才确定的。德妃见着缚愉,便知这是陛下亲自在名单中添上的名字。

    缚愉遵着母亲来前交代的话,微叩首行礼,“臣女缚愉拜见德妃娘娘、贤妃娘娘。”

    这些娘娘比画像上更要美上三分,后宫佳丽不虚此称,缚愉心里这般想着。

    德妃一双含笑的眼睛在缚愉身上,少女一袭碧绿翠烟衫,墨玉般的青丝;绾成飞仙髻,发间斜插着支镂空玲珑簪,淡扫蛾眉薄粉敷面。

    德妃身居后宫,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今日见了缚愉,她才便知有些人不用多打扮,也可吸人眼球。

    如此样貌,又有着这般显赫的身份,该是外男心中多少存着点念想罢。这定国公府嫡女回京不久,陛下今日竟在中秋宴上唤缚愉来,想必是要替她赐婚。只是不知这姑娘最终花落谁家,总归是一出大戏,她只需在戏台落座看戏便好。

    德妃心里拐了十、八个弯,面上却不显露半点:“不必多礼,好孩子,坐下吧。”

    缚愉刚落座,殿外传来一阵尖锐的通报声,“皇上及各皇子驸马到。”

    众多身影一贯入了殿堂内。

    以德妃、贤妃为首的众妃嫔及缚愉闻声见着一抹明黄,福身行礼:“参见皇上。”

    承德帝望眼了众人,定晴在缚愉身上,“都坐,今儿个过节,不必拘谨。”

    “你便是缚爱卿家的大姑娘,缚愉?”承德帝一开口,便引来众多人的注视。

    有女人们妒忌羡慕的目光,有外男惊艳的目光,这下便是缚愉想做个小透明也做不成。

    她抬起素净的脸,丝毫不慌乱的道:“回圣上,正是臣女。”

    承德帝眼中闪过一抹赞许,见天子颜,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当得台面。

    “我道是哪位皇兄纳了新妹妹,如此貌美。原是缚妹妹”说话的是五皇子,坐在缚愉对面,一双杏眼来回在缚愉身上游荡;面上笑意堆砌,话似是不经意脱口而出,又作恍然大悟态势。

    缚愉微蹙眉,心中被他的目光弄的反感不已。心想如此做派,令人作呕。

    “五皇子过誉,臣女之姿与各位娘娘们自是不可比。”

    原本五皇子妃那双淬了毒目光落在缚愉身上,竟流露出笑来,好一张巧舌如簧的嘴。

    谁人不知五皇子妃善妒,府里容不得美人。就连皇上赐的人,长得勾人的便打发出府,只留下些样貌下乘的。偏生她娘家殷实,五皇子需借娘家势力,只得忍气吞声。

    五皇子妃掩着嘴角笑未达眼底道:“缚小姐这般可人儿,不知将来谁有福娶回家。”

    缚愉太阳穴一跳,这五皇子妃怎的这般不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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