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枯秋时分,但这日头却似冬日里的烤炉般,肆意挥着火舌。

    缚愉徐行至离他只有一步之遥顿足,丹唇噙着明艳的笑意,眉目中潋滟万千风情,“算计你是真的,心悦你也确是真挚的。”

    暖风拂罗带,娇娥绯颜姿。一息之间,缚愉亮如曜石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眼前人,毫不避讳。

    君夙启黑眸对上她的眼,瞧着那蕴蓄的星点情愫,瞥开视线,淡淡道:“如今你与本王的婚事同那砧板上的肉,别无二致。缚姑娘言此番话,大可不必勉强自己。”

    额角凝起晶珠划过辅颊,日头晒人,缚愉如坠冰壶般凉意蔓延心头。她垂下眼睑,掩住眸底落寞。

    不是瞧见过他拒绝过其他人么?

    缚愉复而扬起白皙秀颀的颈,直起僵硬的脊背来,嘴角牵起一抹苦笑:“夙王叔说笑了,方才臣女与王叔打趣儿,为的是怕夙王叔记怀臣女算计于你一事。”

    如若此时有一方铜鉴,缚愉该知自己这刻笑得有多勉强。

    缚愉不欲再留,微抿唇线,道:“即如此,就不耽搁王叔时间,臣女先行离去。”

    遂转身离开。

    “等等。”

    缚愉背对着君夙启,迈向马车方向的脚步一顿,眉梢染上一抹悦色。却在听到男人下一句话时,宛如被针扎着失了气的蹴鞠,缚愉胸腔内里的涌起的热意,散的一干二净。

    “你与本王婚事,倘若缚姑娘有反悔之意,尚且来得及。”

    “陛下金口玉言,况如今诏书上已落墨,夙王叔与臣女皆无反悔余地。”缚愉顿了顿,抬眼入目皆是无际漫长的宫道,肃穆孤寂。

    又道:“臣女的身份,势必要嫁入皇室,嫁谁不是嫁。况王叔后院中干净,便少了些勾心斗角的日子。”

    君夙启低叹一声,“如此本王知晓了。”

    缚愉入了马车,素书忙不迭沏好凉茶,放置在小案上;又从旁的檀盒中取来帕子,为她擦拭额角,而素灵在一畔替缚愉打着扇子。

    素书与素灵对视一眼,似都瞧出自家姑娘心情不虞。

    素灵心思纯简,有事儿便摆在脸上,连干着手上的活都透着冒失。

    缚愉觑了眼心思不在摇扇上的素灵,“有什么想问的?”

    素灵被缚愉言中心思,悻悻干笑两声,道:“小姐可真是…”

    素灵话还未说完,便被缚愉打断,“这会问也别问,容我小憩会。”

    说罢缚愉兀自欹侧于贵妃榻,阖上眼眸。留下一对侍女面面相觑。

    素灵揣着担忧,还想说什么,被素书用眼神制止,只得闭了嘴巴,用心摇着扇子。

    马车内一时静谧,案几上香烟袅袅,迷离徜恍。

    缚愉阖着眸子,思绪放空。那日之事,若是再重来一次,她也不曾后悔这般做法。

    京城中九重鲜是名满天下的客栈,每日生意极好,便是客满无席。人头攒动间,只见一名女子发间衔着纱锥帽,纱弥漫漫,窥不见容色。

    小厮对着京城中的贵人面熟,远瞧她是个面生的,衣着打扮虽是素净,那布料却是顶佳的,笑吟吟的迎上去。

    绿衣女子对着店小二低语两句,小厮即刻毕恭毕敬道:“请姑娘随奴才来。”

    不稍时,绿衣女子被领进厢房中,她要等的人还未至。

    阁间雅致,内置着四曲屏上添得莲连有鱼横亘在屋内,将其分隔成两方地。

    缚愉视线从旁的古筝上划过,往案几那迈去,取了宣纸,沾着研磨过的墨汁,提笔在上头勾勒,随后搁笔。

    绕过屏风,便是用膳的食案,临着镂空的雕花黑漆窗桕中渗入光影,斜斜洒在红木半圆桌上。

    君夙启进来瞧见的便是少女执着玉手,削葱的十指晃动间,捉浮在尘埃里的光,神情携着认真。

    少女不经意瞥头,见着伫立在那的男子,悬在半空中的手“咻”的缩在衣裙后。

    “夙王叔怎的进来没个声响?”缚愉眼神飘虚着,却不敢正视他。

    君夙启听出缚愉言语中的懊恼,眼皮撩起,嘴角牵起一抹浅薄的笑,转瞬即逝。

    “本王敲过门,是缚姑娘太过投入捕光罢了。”

    缚愉低眉间未曾注意男子的神色,只觉他这话在取笑她,当下从袖口中取出一枚令牌,“夙王叔可识得此物?”

    言尽,不忘扬了扬手中的物件,眉梢闪过悦色。

    君夙启只缚愉是为方才之事计较,眼下自以为得了势,改了羞赧之色,对着他言笑晏晏。

    小姑娘心性。

    “本王的子令。”

    缚愉没见着对方意料之中的神态,黛眉微蹙,“你怎么不问它为什么在我手中?”

    “本王会让属于本王的东西不明不白的丢失,缚姑娘便是这般认为的?”

    缚愉倏地意会到他话里有话,仿佛早已知晓子令在她这儿。

    “那日在石桥之下的黑衣人,他是你的人。”

    语气是肯定的。

    沉默是最好的答复。

    “那小女便不与夙王叔绕弯子,昨日夙王叔这渔翁当得可还行?。”

    男人眸色染上冰冷,目光凌厉落在缚愉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

    半晌,缚愉闻得一丝了无温度的一句话,“你当如何,要挟本王?”

    一时静谧,只闻呼吸浅浅声。

    “夙王是小女的救命恩人,岂敢。只是中秋宴上,王叔竟知贤妃存了歹心,要设计我。可您到底最后救了我,那是否可以说明王叔并不想定国公府与五皇子成一派?”

    缚愉可不认为像夙王这等人物,会有闲心管空事,无非是趋利避害。可心里存了一丝异样,盼着他是为其他原因。

    缚愉:“不如小女同王叔谈一笔交易如何?一桩王叔稳赚不赔的买卖。”

    君夙启用眼神示意她说下去。

    “娶我。”

    ……

    马车已到定国公府外,素书与素灵用眼神交流,正犹豫着是否叫醒自家姑娘。

    当下缚愉撑着榻沿起了身,见状,素书上前替她整理好褶皱的襦裙,方才为其掀起帘子,让姑娘踩着轿凳下了马车。

    素灵阖上门,转而碰上去取冰回来的素书,后者瞧着她手上端着的膳食,“怎么,小姐还是没动么?”

    素灵神情恹恹的摆了摆脑袋,小姐自从宫中出来,较平常少有话,脸上笑意也少了不是一星半点。

    姑娘回府连午膳都未用。

    素灵:“素书,我嘴角笨,你话儿好听,劝着姑娘多少用点膳,这饿肚子如何是好?”

    “我试试,你去备些清淡些的饮食来。”素书对着她嘱咐,后推了门入内。

    榻上之人手中握着卷书籍,神色淡然。

    错金银圆形铜鉴缶中的冰消失殆尽,素书将取来的冰块添了些在里头。

    素书踌躇上前,满腹担忧,“姑娘,若被李嬷嬷瞧着您这模样,势必要让夫人知晓。到时候还不得过问姑娘此去发生了何事?”

    缚愉觑了她眼,搁下手中的书,“素书,何时你揣摩起我的心思来了?”

    素书颌首低眉,闻得姑娘话里调侃之意,“奴婢不敢,姑娘最是孝顺,便是旁人也知晓之事。奴婢打小跟着姑娘,姑娘性情,自是不会让双亲为着担忧。”

    缚愉被这话哄着心情好了几分,“歪理儿。”朝她摆了摆手,“竟罢,传膳。”

    李嬷嬷踏入绫琅苑时,迎面遇上撤着残羹的婢女,进入屋中,缚愉正捧了茶盂饭后漱口。

    “姑娘,张公公携着圣旨,这会在前厅里候着。”李嬷嬷端详着她的装束,“夫人命老奴唤姑娘前去。”

    姑娘今日去了趟宫中,回府圣旨便下来了。这一去姑娘往后的日子好坏不知,李嬷嬷虽是严肃谨慎的性子,这会也望着缚愉叹了口气。

    缚愉给李嬷嬷一个安抚的眼神,便正襟率先出了内室,穿过雕梁画栋般的长廊,不稍便到了前院。

    缚愉一入厅中,便瞧见一干众人为首的张公公,握得一柄无杂色拂尘。

    张公公见着人到场,清了清喉咙,“缚大姑娘,咱家奉陛下来宣旨,请您接旨。”

    缚愉与厅中人齐齐跪拜,听候圣意。

    张公公,从身后的小跟班里接过圣旨,便扯着嗓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定国公嫡女缚愉容貌端庄,秀外慧中。今朕躬闻甚悦之,特赐汝为夙王之正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另择吉日,于下月初八完婚。”

    话一甫毕,张公公将明黄的圣旨交与缚愉,笑着脸上褶子都挤在一块,“恭喜缚大姑娘,咱家就回去复命了。”

    手中的明黄昭示缚愉往后便被冠上夙王发妻之称,缚愉敛下心中泛起的波澜。

    一旁的素灵机灵得极,立马上前从袖中取出个荷包给张公公。

    张公公暗自掂了掂重量,不轻,面上笑意愈发浓,心道:不愧是高门贵女,出手阔绰。

    “奴才在这提点姑娘一句,夙王喜静,府上并无闲杂人等。”

    缚愉听出他的话外之音,言下之意是夙王屋中并未通房。

    杨氏身为一家主母,是何等精明之人,圣上身边的红人儿可不是随意攀上关系的。“多谢张公公提点。”

    杨氏说着朝身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会意,又偷塞得一袋银子给张公公。张公公一并收下,荷包鼓鼓的回宫复命去了。

    当下遣退侍女,杨氏面染忧思,缚愉看在眼里。

    “母亲,这桩婚事可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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