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你我心里都清楚,女儿如若不嫁与夙王,也必定是许配给其他皇子。圣上是绝不会让定国公府独善其身的,与其女儿被选择,倒不如主动选择。”缚愉定定盯着母亲,一字一句剖析。

    “那些个皇子,总归是虎视眈眈着宣乾殿的。”剩下的话,缚愉没说出来,杨氏确是心里似明镜般,通通彻彻的。

    身为当今陛下的皇嗣,争夺那位置是名正言顺的。届时不论哪方势力登上那九五至尊之位,一旦缚家女成为夙王妃,只要夙王不参与其中,便可保得定国公府无恙。且不论夙王是圣上的手足,以夙王的手段,未来的天子也得存着几分敬意。

    君夙启大抵是对着那个位置不敢兴趣,否则依着承德帝对他的偏赏,曾有意将缚愉许配给他,何故不应承。要知道缚愉身后是整个定国公府以及杨家军。

    缚愉想起那日侍女所说,这会问着杨氏,“母亲,我曾听闻夙王很少来访,你可知其中缘由?”

    杨氏也不知晓其中缘故,定国公府未曾与夙王府有某些冲突,官场上也并未牵扯过多,杨氏只当是夙王性子冷罢了。

    缚愉若有所思般颔首,自她那日从夙王府回来,便着人去查探此事,连半点蛛丝马迹未曾寻得,但她隐约觉着内有隐情,总归日后会发迹的。

    杨氏望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儿,心下多了三分欣慰,七分怜惜。杨氏口张言而嗫嚅,最终化作一抹叹息。

    杨氏看不透这位夙王,却也闻得他不世之略,手段厉人,使其朝野侧目。

    杨氏:“夙王性情孤漠,囡囡你嫁过去怕是要受些委屈。”

    “母亲,就连张公公都言夙王后院干净,女儿嫁过去没有比这更安逸。”缚愉将早年夙王于她有恩一事一并道了出来。

    言至于此,多说无益。

    生在侯门,许多事便是身不由己。哪怕杨氏如今与定国公夫妻和睦,在定国公老夫人那里,杨氏照样得伏低做小。

    老夫人劝着杨氏让她为丈夫纳小妾,为国公府开枝散叶。杨氏即便心胸开阔,却是劝着自己丈夫抱着别的女人,她是万万不能忍受的。

    当这个话题一挑起,杨氏便打着马虎眼,如此老夫人也怒了,便亲自对着自己的儿子说。缚父夹在母亲与妻子中间,倒也难做人,终是违了孝道,向自己老母亲坦言,终身绝不纳妾。

    老夫人知晓劝不动儿子,便磨着儿媳。杨氏思及此,倍感头疼。

    杨氏:“过两日随我去趟古缘寺上香,顺道将此事与寂圆大师一并言。”

    缚愉应允,便回了闺房,刚落座,连身下椅子没坐热,便有客人来访。

    自打祖母寿宴那日起,二堂姐便一病不起,缚愉便差素灵送了些许药过去,算是给她的回礼。

    今日见着她这位二堂姐时,缚愉搁往日定讶异她怎的出了厢房,往她这来了。现下缚愉却是明白,缚蓁蓁为何到她院子里来。

    缚愉不露声色道:“二堂姐,身子可好的利索了?”又吩咐素书泡上一壶茶。

    缚蓁蓁得了消息,连端上来的药顾不得喝,匆匆来了绫琅菀。她扯了扯嘴角,“劳愉儿妹妹记挂,我只偶感风寒,如今好的差不多了。”

    话一甫毕,闻得一阵咳嗽声,她连忙用衣袖掩了半面。待气儿顺了,缚蓁蓁这才抬起头来,但见靥染病白,身形单薄似风吹将将摇摇欲坠。

    “不曾谢过愉儿妹妹送来的药材,今日特地来道谢。”

    缚愉微勾唇,看穿她的来意却不戳破,“二堂姐无须客气,先前你也送了好些物件与我,未曾亲自上门道谢,那岂不是我失礼在先。”

    “愉儿妹妹误会了。”

    缚蓁蓁来这一趟可不是想听这些话,心里边组织着措辞,正要问缚愉圣上赐婚一事,还未曾问出口,瞧着那御赐的茶便什么都懂了。

    “这茶叶可是琼林毓粹?”缚蓁蓁端着茶杯,目光死死盯着悬浮在水上的几片叶儿,汤色清亮、茶香馥郁饱满。

    缚蓁蓁从祖母那儿见着这茶叶过,原是祖母用来招待贵客,她在一旁有幸喝了盏,闻得祖母怡颜悦色道是夙王送的贺礼。琼林毓粹一两值千金,缚愉怎么会有?

    缚愉侧头望向身边的侍女,素书与素灵相视一眼,前者应答:“缚二姑娘,是的。”

    “姑娘,原先的茶叶有些霉变,是奴婢自作主张,换了今日陛下御赐的新茶。”素灵出声。

    缚蓁蓁颤岔了神,失手将茶水涌翻在身前。场面一时慌乱,离着她最近的侍女拿着帕子擦拭水渍。

    所幸缚蓁蓁一贯穿的厚实,且茶水多数洒偏在地上,检查一番人没烫伤,只衣裳泅湿了一角。

    缚愉原应激站起的身子,这会见人无恙,便唤着素书新取一件衣裳来。

    “不必了。”缚蓁蓁喊住往内室去的侍女。

    “愉儿妹妹,失礼,我就先回去了。”缚蓁蓁咬住血色褪尽的唇,一手提着浸了水的裙畔,如来时一般踩着慌乱的脚步离开。

    待人消失在小道尽头,素书才合上门,往屋内走去。

    见得素灵跪在地上,垂着头。素书一并规矩的跪着,身旁的素灵见着她,欲要张口,被素书用眼神制止。

    缚愉散漫靠坐在梨花木椅上,撩起眼睑,神情淡淡,“素书,你这是做什么?”

    “姑娘,您吩咐奴婢泡茶,素灵换了茶叶,奴婢在一旁却并未阻止,理应一同受罚。”

    素灵开腔,“素书,这事是我亲手做的,与你何干。姑娘,素灵就是瞧不得二姑娘那做派,便想着试探一番,谁知一试站不住了脚,本性暴露。”

    “哦,那你说说二堂姐哪般行径,本性又是如何的?”

    “先前外传姑娘名誉不好,二姑娘见着咱们便是如老鼠见着猫般,避之不及。上次姑娘差奴婢去送药给她,您吩咐瞧奴婢见着什么了,奴婢…”

    “素灵,不得随意妄论主子。”素书喝声打断素灵接下来的话。

    缚愉:“瞧见什么了,素灵你说完。”

    素灵瞥了眼素书,目光转向缚愉,“奴婢瞧见二姑娘画了夙王的画像。”

    那日素灵进了充斥着药味的屋内,缚蓁蓁见着她的到来,眼里止不住诧异。

    “二姑娘,我家姑娘叫我送些药给您。”

    风一扬,一张宣纸落在素灵脚尖前边儿。

    缚蓁蓁的侍女即刻上前捡起,饶是动作再快,素灵瞥见上头是男子肖像。

    待回了院子里,素灵同素书说到此事,想起来那画上之人不正是夙王么?素书让她不要胡乱说,以免给姑娘带来祸端。

    缚愉听罢,微佯:“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实则缚愉早些日子便知晓,只嘱咐素书看着点素灵,不要外漏。

    素灵圆目睁睁,言重,“奴婢亲眼所见,绝不敢有半分虚言。”

    “素灵,你这番话若是当着祖母面前言,你可知后果如何?”缚愉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接着道:“定国公府不似荆城,凡事若凭三言两语成事,何故要那大理寺。”

    经中秋宴一事,缚愉即明白人心难测。一张皮囊下藏着金亦或是絮,哪能一夕便察觉得出,指不定只冰山一角。

    “若是人家故意如此,便是让你大肆散布言论,不正中人下怀,损己利人。”

    这下轮到素灵傻眼了,喃喃道:“姑娘,哪个女子愿意拿自己的名誉做儿戏?”

    缚愉揉了揉额角,往日怎不觉这丫头愚钝至此。

    “假若二姑娘不钟情夙王,这事宣传出去,对二姑娘来说便算不得一桩好事。相反,夙王府中并无妻妾,二姑娘有老夫人撑腰,遂了她的心愿嫁过去。”

    素书解释,又道:“而不管哪种情况,散谣之人是没着好下场。你若真这般做了,连带着牵连了姑娘,恐怕府中再无你的容身之处。”

    缚愉由着素书讲,说到最后一句,并未出声反驳。让素书吓吓她,往后时时谨记着敏于事,慎于言,言行相顾。

    素灵不知其中有如此弯弯绕子,后自是一番忏悔,待到被素书劝拉着出了屋子,口中还念念有词,认错。

    须臾,室内一时静谧,缚愉行至楹窗处,入目树杪皆是秋意,恣意昭示众人暮秋已临。

    缚愉凝睇着庭院中那株银杏,颜色打眼得急。前阵子母亲夸过它绚烂,如今倒是残枝败叶般模样。

    几日前缚愉给祖母请安,遇着缚蓁蓁,她这二堂姐望着她的目光里噙着笑,不似素日里笑意不达眼般,是算计的笑。

    她这二堂姐谋略过人,可惜毕竟是深闺小姐,情绪外泄明显,一目成谶。

    夙王么?回首顾看搁在博物架上的楠木盒,那里边置着赐婚圣旨,缚愉眸里掠过一抹势在必得的神色。

    …

    “砰嗒”,缚蓁蓁回到苡静苑,视线触及瓷具,衣袖猛然一拂,纹着桃灼釉图案的杯具四分五裂。

    没错,缚蓁蓁是有意将君夙启的画像,给那侍女瞧见。没成想缚愉身边的丫鬟,个个似人精,今日竟含射影到她头上来了。

    缚蓁蓁在往回来的路上,恍然知晓那侍女定是知晓她是去探赐婚消息,故意泡那茶,暗讽她。

    缚蓁蓁胸腔中怒火横生,面色阴郁。

    那人起初告知她,承德帝将缚愉赐给夙王时,缚蓁蓁便什么也顾不上,往绫琅菀去。

    琴儿掩住门,低眉上前,轻声道:“姑娘,消消气,木尚未成舟…”

    “是啊,纵使圣上给她赐了婚又如何?他们不是还没成婚么,一定有办法的。”缚蓁蓁倏地抓住她的手臂,面色曲扭狰狞,“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小琴,你有何良策?”

    小琴覆上缚蓁蓁耳畔,一阵细语,只见得缚蓁蓁绽得一抹诡桀之色。

    小琴出了屋子,这才掀开袖子,臂上横亘着一道殷红痕迹;只一眼她便面无表情的将袖口放下,回了偏房。

    殊不知,暗中有一道黑影一晃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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