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不急着回府,与我同行的表姐去九重鲜取落下的药了。”缚愉说到这,心生狐疑,但眼下她没有深思过多,接着道:“不知她可要回府?”
蔺谌钰打量着缚愉,方才隔着距离瞧她,只觉周身一股遗世独立的韵味,现下隔近了看,少女面上别着面纱,朦胧隐绰可辨是个美人胚子。“如此好办,到时候坐我们的马车,送皇嫂回府。”
缚愉也在猜测着他的身份,此人华冠丽服,一派贵公子气质。
“蔺谌钰,镇国侯之子。”君夙启向她解释。
蔺家几代受封邦建国影响,拥簇帝王坐稳江山有从龙之功,被赐封为侯爵。后又因特敕封赏,享受世袭权利。镇国侯娶了青梅竹马的妻子,府中并无妾氏通房,膝下只有一子,且是老年得子,尤为得镇国候喜爱。
这位小侯爷倒也争气,十岁随父往西州剿匪。在敌多兵寡的局势下,他深入诱敌,利用敌人内部矛盾,采用反间计,让敌人窝里斗,后生擒土匪头子。成功剿灭西州一带匪军,为朝廷除了多年的沉疴宿疾。后又跟随夙王立下汗马功劳,深得圣眷。
不成想外头传的“小霸王”,生的面冠如玉、丰资隽爽,名与容貌大相径庭。
缚愉收敛思绪,道:“原是小侯爷,那便多谢了。”
蔺谌钰忙说:“嫂嫂客气。”
君夙启:“张毅尚在客房中,如若缚姑娘有空,便烦请随本王上去解释一番。”
原是如此。
好在缚愉没对君夙启抱有任何幻想,也没所谓落差感。
缚愉吩咐婢女传话给表二姑娘,有言便是:“二表姐,马车留给你先行回府,我随后归府。”
缚愉随着入了九重鲜的一字号雅间,甫一瞧,屋内处处透着精致,此屋与缚愉先前的雅间迥异,迎面壁上设着道屏门,前头置着书案,上边堆砌着书文。
南面开着一扇轩窗,临窗处摆着盘染牙水仙湖石盆盆景,右侧墙上挂着副对联,龙飞凤舞的手迹,落墨处未曾署笔,想来是创作者的即兴之作。
屋内有一人,装束儒雅,缚愉想来这人便是张毅。
张毅显然也看到了她,向她作揖行礼,缚愉微颔首,以示回应。
“张毅,本王的子令呢?”君夙启面色不虞,数日竟还未曾觉子令迹遗失。
张毅下意识往胸前探去,原应该会触到坚硬物,这会摸/了个空。手一下子停滞,脸色僵住。仍旧不死心又摸/了/摸,除了布料间摩擦声,并无其他。
君夙启缓缓从袖口里取出一块金漆牌,赫然是张毅要找的那块。
“王爷,令牌不见了…”张毅艰难的开口道,目光在触及他夙王手上的子令时,声音戛然而止。
“你警惕性需得提升,这子令已辗转过手方到本王手中。”
张毅头冒虚汗,绞尽脑汁想不破他何时失了子令。同时又庆幸子令最终没落到他人手中。
虽说夙王的子令相当于通关文牒,见者都得敬三分,若落到贼人手中,以此用于栽赃陷害,借刀杀人,不失为一个好计谋。
张毅:“属下无能,竟不知它遗失。”
“这事说来也是我拿走了你的子令。”缚愉缓缓道来,出声解释。将在国公府石桥下救于他的事说了番。
毫无意外的引得张毅皱眉,只因不久前也听到同样的说辞,只是缚愉说的详尽些。但蓁蓁姑娘手上却有一条别无二致的秀帕。
可眼前的女子将是主子王妃,张毅碰了碰在袖口中的帕子,黑眸里闪过一丝迷惘。他望了眼夙王,关于恩人一事张毅与主子说过。
张毅犹豫间开口:“鄙人的确是在定国公府受伤昏迷,也确曾醒来发现被人搭救,伤口被包扎过。”
“只是有人承认是你的救命恩人,且那人还是定国公府表二小姐,是么?”缚愉接过话,一针见血道出他疑惑之地。
缚愉见着他不语的反应,心下了然,微微一笑,将秀帕一事一并说了出来。
张毅捏住帕子,听完其中细节,一时失神竟让帕子飘坠于地。他凝着缚愉现下所穿的衣裳,娇艳的桃花刺着他眼,生生的痛。
“缚蓁蓁姑娘为何如此承认自己救了在下?”张毅这会相信她没有骗自己,也没有理由诓骗自己。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救命恩人竟是主子娘娘。
蔺谌钰岔了句嘴道:“皇嫂不是说缚蓁蓁姑娘就在九重鲜么?不然派银谷请人上来对证一番。”
“许是蓁蓁姑娘记岔了,既是主子娘娘救了在下,容在下一拜。日后在下定当为主子爷和您尽心办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之前在主子面前,流露出对恩人的爱慕,肖想主子娘娘,合该引得主子恼怒。
张毅认清态势,立马瞥开对救命恩人的孺慕之情,只余下感激。
虽不知缚蓁蓁为何会对自己撒谎,但那帕子确是她的身物。张毅不禁想起她柳若如风的身子骨,胸腔中怒气与不解褪了几分,即刻多了些怜惜。
缚愉如此还听不懂弦外之音,便是糊涂了。
待张毅失愁退下,蔺谌钰这才道:“这张毅莫不是喜欢上那女子了?”
这是阴差阳错让璟颐少了个情敌?虽然这情敌段位低,倒是可以试探一番璟颐,他倒是颇想看看璟颐有何反应。
君夙启墨眸晕染上一丝不知名的情绪,漫不经心凝着远处,道:“瞧着那处么?”
蔺谌钰随着他的话顺眼儿望去,只见得一方金丝笼里,里边置着一只白底黑斑的猫儿。
猫爪儿扒着杆儿外的木匣子,甫一登儿,匣子被打开,露出里头的吃食。伸爪去抓,糕点屑送入猫嘴里,不稍多时,那猫趴倒在笼里,浅一看仿若睡着觉。
蔺谌钰走到猫笼前,伸手去探它气息,已然断气魂归天。
而这糕点是九重鲜厨房里制的,看来有人知晓他们的行踪,只是投毒这种手段太低下。
蔺谌钰喃喃自语:“好奇心害死猫。”他气急,嗔笑道:“璟颐,你说话非得绕来绕去,让人猜?”
“给你添得几分印象,日后行事便思此。”君夙启毫语气无波澜,又道:“那碟吃食记得交与江太医。验一验何毒。”
不论是谋害谁,对方应当只想浅试探一番,否则不会只行这般低端行径。
“是。”蔺谌钰从中取了半块糕点,拿宣纸包起,狭促的看了眼他,离去。
“阿夙,我有东西送与你。”缚愉待屋内只余他们俩,说罢取过案几上的金漆匣子,打开盒子露出里边的物件,一条鍮石带,置于他眼前。
“阿夙可还喜欢?我替你换上?”
少女捧着匣盒,眉眼间尽是明媚,眸中洋溢着憧憬。
君夙启缄默了片刻,别开眼道:“不必了。”
缚愉听了思绪万千,是不必要此物,亦或是不必带上?他非要如此与自己划清界线么?
缚愉面色一僵,深呼吸一口气,后展颜一笑,“今日与你这身衣色不相搭,那你改日戴给我看。”
君夙启清泠泠泠的眸子落在她身上,眼前的少女一脸落寞,故作牵强笑貌。心脏似被只手攫住,有些生痛。
他皱了皱眉头,待那抹不适散去,方开口道:“待日后你我结为夫妻,本王会在人前予你尊重,扮好恩爱…夫妻。”
“这些你那日在宫门前与我说了,嫁谁不是嫁呢?况你…,算了,夙王殿下所言,我已知晓,但我心悦你,也望你周知,你没有权利干涉我对你的喜欢。”缚愉抬眸,凝着他的眸子一字一句道。
况他是自己惦念多年的人,如今近在咫尺,心却天各一方,靠拢不得章法。
缚愉垂下眼睑,鸦羽般的睫毛遮住眸底的落寞。方才蔺小侯爷道他没有心上人,她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加速,她在庆幸,她尚且还有机会俘掠他。现却不敢问过本尊,怕自己听到的不是自己所愿的。
“本王向来冷心冷情惯了,日后姑娘要和离,与本王说一声便是。”
是了,他冷心冷情,怎会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滋味,那种抓心挠肝的滋味。
“夙王殿下怕是永远等不到那一天。”往后成了亲,且不说姻亲盘根错节,单是她青睐他,也断然不轻易说出和离二字。
倘若君夙启有了心爱的姑娘,那…
缚愉闭了闭眸,复又睁开,只眼里多了几分决绝。
自九重鲜出来,马车上的两人不曾一语过。蔺谌钰纳闷,这俩人不会闹矛盾了吧?
“嫂嫂,你会赛马么?”
缚愉神思恍惚,心里装着事,慢了半拍道:“会些。”
蔺谌钰看她答的犹豫,以为她是怕失了面子,道:“改日一起去马场玩儿啊,到时候让璟颐教你,他可会了。”
缚愉知晓蔺小侯爷误解她的话,她瞧了眼榻上阖眸浅眠的君夙启,后颔首道:“嗯。”
当事人之一已然浅眠,不若缚愉真想瞧瞧君夙启是否会拆穿自己,毕竟他是见过自己骑马的。
后蔺小侯爷又挑起几个话题,缚愉失了说话的兴致,却也应和着。
……
缚愉把玩着手里的荷囊,阵阵清香逸入鼻翼间。想到方才蔺小侯爷无意道了句:“嫂嫂,你这荷包味道好清远,是入了什么香在里头?”
此话引得她一瞬愣怔,缚愉接过往鼻尖送了几分,味道与从前并无不同,只重了些。
缚愉唤来素灵取一瑶盘过来。拆了香囊,将里头的香料倒置碟子中。
素书在一旁候着,随着缚愉的动作,她神色乍变,打着蒲扇的手猛地一顿,颤声道:“姑娘,这香于身体有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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