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樾……”
“江樾……”
季蓝的声音渐渐的远去,渐渐的她的身影也开始模糊。
笑着的季蓝,哭着的季蓝,奔跑向他的季蓝,袒护他的季蓝,身上泛着光的季寒……他喜欢的季蓝,通通消失不见。
陈江樾再也寻不见他亲爱的女孩。
季蓝在她十七岁那年,突然失踪了。
那是高考后填志愿的前一个晚上,她去街上逛了逛,就再也没有回来。
她艺考考的很好,文化线分数也很高,她可以去北京,也可以去追逐自己的舞蹈梦想。两人在出分数线那天,仔细对比了学校,找到了适合他们的两所学校,学校离的也很近。
季蓝失踪了,她的梦想再也不可能实现,陈江樾的梦想也注定成为泡影。
……
八年后
鸿城市公安局
陈江樾刚包扎完手腕上的伤口走进办公室,组员赵峰就贫嘴道:“陈哥,佩服佩服,空手抓住已经逃跑七年的歹徒”。
他抬起被包的鼓鼓的手腕,“这不是受伤了吗?”
“那能一样吗?那龟孙子用刀偷袭你,话说陈哥,你眼神可真好,光凭照片就能认出那逃犯”。
“我没认出来,我只是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陈江樾当年填志愿时填了公安学校,毕业后在鸿城做了一名刑警,这些年凭着一身血肉,立了两个二等功,现任市公安局行侦支队的副队长。
为什么说他是凭着一身血肉立功因为出任务时这位副队长从来不顾惜自己的生命,遇到危险直往前冲,有次在路上遇到一个当街偷盗的小偷,他追着人家跑了三条街,结果人家小偷是有团伙的,最后副队长一人对上五人,身中两刀,硬是挺到警察来将小偷带走,才晕倒。
组里人私底下偷偷议论过,副队长是不是逮着机会就想寻死,他是不是活腻了。那种情况哪敢蛮干啊!组里人是开玩笑,结果副队长的好友苏野轻飘飘的接了一句,“或许吧,他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你见他笑过几次,而且每次笑起来都是皮笑肉不笑,难看死了”,苏野话中带着开玩笑的意味,可他的话却把组里的其他人都搞懵了。
今日陈江樾休假时,与一个戴帽子的男人擦身错过,他本来没有对那男子产生怀疑,但那男子身子紧绷,眼神四处瞟,他觉得不对劲,回头看了两眼男子,男子仿佛知道他在看自己,步子加快很多,陈江樾这才觉得不对劲,跟上这男子,那男人显然已经发现了他的跟踪,把他引入一处无人的空巷子后,拿出了腰间隐藏的匕首,朝他捅了过来,一个平常男子出门哪会随意带刀,陈江樾将他制服后押送到了公安局。
他包扎好了伤口正准备回家,毕竟今天他不上班。
组员李阳指着电脑对张胜道,“天呐,这也太惨了,听法医检验说这姑娘死时才十几岁,肝脏,肾脏,什么的都被人挖走了,若不是山洪爆发将尸体冲了出来,这姑娘怕是一辈子都见不到太阳了,dna比对出来了,是我们鸿城人,接下来尸体会运过来,叫什么来着”。
张顺补充,“听说叫季蓝”。
陈江樾的身躯顿时僵在原地,呼吸一瞬间停止,季蓝两个字向天雷般沉重的砸向他,他眼前发黑,开始出现幻觉,是穿着校服与他诉说梦想的季蓝,他努力驱驶着自己沉重的双腿,来到电脑前。
李阳与张顺正聊着天,就见他们的副队长转瞬之间来到他们面前,专注的望着电脑,看了一会道:“这不是季蓝”。
张顺注意到他们的副队长此刻身子有些摇摇欲坠,语气也带着一丝执拗与不可置信,因此没说话。
憨货李阳听到陈江樾的话,又仔细瞅了两眼电脑,回道:“没错啊!我眼神可好了”。
屏幕上是一副人的骨架,骨架缝隙处残留着泥巴,她的尸骨在屏幕上泛出森冷的光。
那寒光一下划开他的皮肤,切碎他的骨头,穿过重重障碍直击他的心脏,将他的灵魂击碎。
李阳继续补充道,“死者是我们鸿城人,叫季蓝,我没记错,副队长你今天不上班,不清楚情况,上面让我们给季蓝的家属打电话来认领死者,我在电脑上扫了一眼,死者的家住在泰和区明珠花园3单元几栋我忘了”。
为了找季蓝,季林与刘婷没有搬过家,当熟悉的地址钻入他脑中时,他的一切希望被无情的斩碎,他整个身子没入冰凉的水中,再也潜伏不上来。
陈江樾眼前一黑,高大的身子轰然倒地。
张顺连忙扶住陈江樾的身子,同时对李阳吼道:“副队长说不叫季蓝,就不叫季蓝,你争什么这下怎么办?人晕过去了。你是傻子吗?你没看见刚才副队长哭了”。
李阳一边掏出手机打救护车,一边道:“当时不是认真回答他的问题吗?我哪知道副队长跟这个季蓝有什么关系,看样子这个季蓝是副队长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啊,你说什么,副队长哭了,那可真是天下奇闻”。
陈江樾在他们眼中又冷又硬,心如坚石,流血不留泪,李阳倒是真的没想到有一天陈江樾会哭。
李阳曾经开玩笑道:“除非小魔仙给副队长施了魔法,否则别想看见我们的副队长服软”。
二人合力将陈江樾送到医院。
二人回来的时候恰巧赶上苏野出任务回来,苏野大学时与陈江樾一个宿舍,又都是鸿城人,毕业时一起回家当了警察,又恰巧分到一家公安局。
张顺搂住苏野的脖子问,“野子哥,问你个事”
苏野用手肘戳张顺的肚子,笑骂道:“好好说话,谁是你野子哥,叫苏爷爷”。
张顺敏捷的躲闪开,同时伸手去抓苏野的肩膀,又将人牢牢搂在怀里,“苏哥,好苏哥行了吧?”
张顺这人只有有求于苏野时才会称他一声哥,平日里都野子,野子喊着。
“苏哥,知不知道季蓝是谁?与副队长有什么关系”,他向苏野指了指电脑屏幕上的尸骨,“死者叫季蓝,我们鸿城人,在八年前死亡,死后身体的肝脏与肾脏被人挖走,应是被人拐卖后挖了器脏卖给了黑市,被埋在了广山市鲁县河西村的沟渠山上,山洪将尸体冲了出来,被当地村民发现”。
苏野看向屏幕,眼睛闪过一丝悲痛,是为花季少女的惨死而痛惜,也是为好友的希望破灭而痛惜,他叹了口气,淡淡道:“她果然还是死了,陈副队找了她八年”。
他这句话顿时激起办公室里同事的好奇,吩咐来问,“这个季蓝与副队是什么关系?”
苏野的记忆飘远,飘到八年以前,初遇时的陈江樾还是个有些害羞腼腆的人,同时他能发现他掩藏在内心深处的自卑与敏感。可后来,陈江樾彻底变了,他变得的冷漠寡言,性格越来越刚硬,气质越来越冷冽。
这一切都是因为季蓝。
绝望的找寻与等待磨灭了他身上原来一切的特质。
陈江樾长相清俊,本就是女生喜欢的类型,加上他那双冷淡深邃的眸子,当年迷了多少女生的眼,追他的女生前仆后继,可全部都失败了。同寝室哥们的问他为什么不谈恋爱,追他的女孩子个个顶顶漂亮,陈江樾也不说,他越不说,同宿舍的越好奇,同时每天在他耳边跟他说谈恋爱有多开心,趁年轻谈场恋爱吧。
有次一个宿舍四个人去喝酒,苏野和另外两个商量着要给陈江樾灌醉,问他为什么不谈恋爱。
陈江樾酒量不好,很快就醉了,醉了的陈江樾比平时话多一些,平时的陈江樾就像是那锯嘴的葫芦,死活不开腔。
苏野问他,“你为什么不谈恋爱,你知道你白白错过多少好姑娘吗?可羡慕死兄弟我了”。
陈江樾抬起头,眼睛亮亮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我有喜欢的人,我只喜欢她,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
他们三个有些震惊,平日里倒是没有听他说起这个。
李猛道:“那你喜欢她,你不追她?是因为距离远不追,还是因为什么兄弟,别留遗憾,喜欢就去追,你若不下手,说不定哪天就是别人的媳妇了”。
只有苏野注意到了陈江樾迅速黯淡的眼神,他喃喃道:“她失踪了,我找不到她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她”。
其余室友都以为陈江樾这句话是在开玩笑,什么找不到,就是不敢去追,只有苏野觉得不对,陈江樾说的失踪,可能是真的再也找不到了。
最后散场的时候,苏野被安排背着醉的不醒人事的陈江樾回宿舍,不一会他突然觉得脖颈一片凉,他起初有些不信那是陈江樾的眼泪,陈江樾这般冷冽的人怎会哭呢?可苏野没想错,过了一会,听见背上的人轻声喊道:“季蓝,季蓝”,声音温柔的像是怕吓到那个叫季蓝的女孩子。
“季蓝,你去哪了?我好想你,我还没有看见你当个舞蹈家呢”。
背上的人开始轻轻啜泣,那一声声呼唤,让他牢牢记住了季蓝这个名字。
那个黑夜,陈江樾的寥寥数语向自己剖析了他隐藏最深的秘密,也向自己展示了他找不到季蓝的绝望、无助与心痛,还有那必定会找回季蓝的决心,与季蓝还活着的希望。
他想陈江樾会当警察,也是为了找到那个突然消失的女孩吧。
局里的人听到苏野的讲述,静默了一瞬,心情顿时复杂起来,那个叫季蓝的女孩已经死去,副队长心中的遗憾一辈子也无法填平了。
人这一辈子,最难弥补的就是遗憾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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