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开始当警察的梦想是能找到季蓝,让季蓝完好无缺的站在他面前,一年二年……直到八年过去,他找到了季蓝的尸体,那时他险些绝望,后来他的梦想是天底下所有如季蓝一般美好的女孩子,能站在阳光下自由自在的发散他们的美好,不惧怕黑暗中有双恶毒的手拽他们入地狱。为了这个理想,他愿意拿命去换。
……
陈江樾安慰还在不停哭泣的季蓝的父母。
短短八年,他们再也没有当年的快乐与幸福。也再也没有当年的风采。
前半生所获得的幸福彻底被这八年所经历的悲痛所掩盖。
他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不在他们面前悲伤,因为他知道他们已经不能受任何打击了。
他们此刻脆弱的就像风一吹就破的烂窗纸。
办理出院后,陈江樾先是将季蓝父母送回了家,随后准备下楼回自己家,大学毕业后,他就不顾陈忠反对从家里搬了出来,许雪倒是开心。
下楼梯时却正好遇见了陈忠,父子二人一个站在楼梯上,一个站在楼梯下,彼此对视,眼中的彼此却又那么陌生。
他们已经许久许久没有交流过,就算有过交流,他们的心也无法靠在一起,或者着,他们两个本身就无法交流,他们彼此说的话,对方都懂,可却无法彼此理解。
他喊道:“爸”。
陈忠点了点头,“回来了怎么还要走让你阿姨炒两个菜,我们喝一杯”。
“不了,我还有任务,还有你少喝酒,对身体不好”。
态度的变化就从陈江樾对父亲说出一个不字开始,从前是这个,现在也是这样,将来也会是这样,陈忠就是这样一个固执而又自我的人,他认为他是陈江樾的父亲,陈江樾就要所有事都听他的,他不明白陈江樾不是一个只会说好的木偶,他开始在楼梯口吵嚷,带着剧烈责备的语气道:“我让你去相亲你怎么不去那姑娘条件多好你为什么放人家鸽子,你想找个天上的仙女吗?看你有没有那样的本事”。
陈江樾淡淡道:“配不上人家,还有我不想找仙女”。
“你哪里配不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还在想隔壁那个丫头,尸体都挖出来了,你还有什么想头,乖乖听我的去相亲”。
“爸,你声音小点行吗?季叔叔与刘阿姨在家”。
这八年是陈江樾成长最迅速的一年,他整个人早已经变得冷漠坚强,不是过去那个故作坚强的小男孩,过去的那个傻男孩会因为陈忠的话受到伤害,现在的陈江樾对于陈忠的话只是一笑而过。
他早已不在意了。
“我不去”,陈江樾留下这句话后,就准备从陈忠旁边绕过去,陈忠一把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不答应我去相亲,不许走,我是你爹,还制不住你了”。
陈江樾轻而易举的挣脱了陈忠,朝楼下走去。
陈忠望着陈江樾冷漠的背影,气的胸口起伏,“早知道就不该要这个儿子,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哪还像一个人,哪还有一丝人情味,整日耷拉着脸,老子又没欠你的,别人又没欠你的,下次滚远点,看见你就烦”。
陈江樾回到了家,他将钥匙丢在鞋柜上,换鞋进了家门,他想自己该振作起来,他得振作起来找到杀害季蓝的凶手,他要为她报仇。
他准备做顿饭让自己平静下来,他走进厨房,将水龙头打开,可是水刚流出的那刻,他就绷不住了,情绪忍耐的越久,爆发时的威力就越大,他高大的身子缓缓顺着流理台滑下,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发抖,眼泪混着鼻涕一起流下,他手握成拳一下下的朝一旁的墙壁捶着,皮肉击打钢筋混凝的痛楚都不能掩盖他心里的悲伤,他缓慢蜷缩在地上,双手揪着自己的心脏,一声声的喊着,“季蓝,季蓝,你再看看我呀”。
他怎么也无法忍受,那么美好的季蓝有一天会变成那样一堆丑陋冰凉的骨头。
他在厨房躺了一夜,眼角有残余的泪痕,现如今他整张脸上都是麻木不仁的情绪,他就如一具尸体,披上了一张有生命的□□在人间行走一般。
季蓝尸骨被冲出来的事上了法治新闻,女主持用字正腔圆又微带痛惜的表情讲述了这一事件——昨日上午九时三十分,广山市鲁镇沟渠山的村民在沟渠河下游发现一具女尸,女尸系前些日子山洪爆发时冲出,法医对此进行鉴定,称该女子死去已有八年,全身可卖脏器被人挖空。人贩子将女子杀害后抛尸沟渠山。这些年全国各地拐卖妇女儿童与人体器官贩卖的例子数不胜数,望广大市民保持警惕,规避危险。大家要记住一句话,危险无处不在。感谢大家的收看。
陈江樾第二日振作起来去上班,他的休假日已过,他闭着眼睛复述着季蓝的案子。
人体器官离体后保存时间最长不超过一天,那还是在极冷的储存环境下,但陈江樾看了地图,沟渠山前后左右都是村庄,且距离极远,没有满足条件的医院可以进行器官移植,所以沟渠山只是人贩子抛尸的地方,不是季蓝第一死亡现场。但人贩子曾经到过沟渠山,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抛尸地,且季蓝的器官有可能成功用于移植,但全国每个地方每年都有进行器官移植的手术,范围太大,无法锁定目标。季蓝死后,人贩子会想尽快处理她的尸体,所以她死亡的地方应该离沟渠山不远,至少开车的话不超过6个小时的距离。可就算是陈江樾找到季蓝死亡的地点也无济于事。
人贩子早已不知所踪。
这是一桩无法破解的迷案。
除非谁能再给他一些线索。
整个复盘根本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陈江樾眼睛睁开,冰凉深邃的眼睛里满是绝望。
晚上下班时,他去超市买了一个香炉和三支香,回到家时,他将香点燃,跪在香炉前,虔诚的许愿,愿佛祖能给他提供一些线索,若是他的愿望能实现,他愿意拿任何东西去换,包括他的生命。
他在香炉前虔诚的磕了三个头。
但从前他根本不信这些。
果然人都是会变的。
第一天没有线索,第二天没有线索,……第五天没有线索,整个办公室的组员看见他们的副队长一天比一天阴沉,一天比一天憔悴,一天比一天吓人,办公室的人都不敢大声说话。
鸿城市公安局行侦支队队长钱乐看到这阵子陈江樾状态如此差,提议让他休两天假,其实他也是听下属说了季蓝的事。
他在陈江樾刚进警局时就一直在着他工作,两人关系亦师亦友。
陈江樾拒绝了,他是怎么也不会在这个时期离开自己的岗位的。
钱乐很喜欢这个后辈,虽然看起来少了些人情味,与谁都不亲近,但他的内心最柔软善良负责。也最倔强,认准了什么事绝不轻易回头,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他无法劝他走出现在这个困境,只能给他一些鼓励,鼓励他振作下去。
突然办公室响起电话铃声,李阳接起,听了一阵后,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椅子一转,滑到陈江樾面前:“副队,刚才有一姑娘打电话说她与季蓝的案子有关,当初她与季蓝一起被拐卖,她逃了出来,她知道全过程,并且愿意来公安局作证”。
陈江樾的身子猛的站起,意识长久的脱离身体导致他觉得此刻的李阳有些不真实,他问,“你说什么?。
李阳加大了些声音道:“季蓝的案子有证人了。副队,你怎么了?看起来很不对劲,你不会又要晕倒吧,你别吓我啊”。
听清李阳的话后,烟花在陈江樾的脑中绽放开,他一瞬间觉得自己又看见了季蓝,她歪头冲他笑,欢快道:“江樾,你能不能振作点啊?你这样子看起来好烦,你要快点振作,给我找出凶手啊!”
李阳道:“那姑娘是隔壁义市人,逃亡过后就在义市定居了下来,那姑娘说拐卖季蓝的人是咱们鸿城人,因此义市警方已经派人将那姑娘送过来了,估计一个小时就到”。
陈江樾本以为抓到凶手难上加难,因为距离季蓝死亡时间太长,又没有丝毫线索可以锁定凶手,可转折来的太突然,他只觉脑中阵阵光影闪过,险些喜极而泣。
他拍了拍李阳的肩膀,对他勾了勾唇角,“谢谢”。
“副队,客气啥,咱们都是兄弟”。同时李阳在心中腹诽,笑起来的副队长仿佛身上所有的坚硬外壳都融化了,怪好看的。
陈江樾坐在椅子上闭眼等待姑娘的到来,他的身体一动不动,可心中早已爬满了蚂蚁,他只觉得时间是那么的漫长漫长。
长到他觉得自己此刻在受着酷刑。
姑娘终于来了。
她被带到审讯室,二位侦查人员赵凯与许远坐在姑娘的对面,许远负责询问,赵凯做笔录。
姑娘长的瘦瘦小小,脸色发黄,看着三十岁左右,可警方查探过她的身份证,今年不过二十二岁,根据姑娘本人的说法她的身份证还报大了两岁,方便工作。
她的眼神看人时有些闪躲,好似受了什么惊吓,说话时细声细气,不知是不是经历了那次非人的磨难后变的不相信人。
陈江樾与李阳站在审讯室外,静静看着里面那一幕,李阳朝他肩膀上拍了拍,冲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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