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问开始。
许远说道:“审讯期间,您应当如实地提供证据、证言。若是有意作伪证或者隐匿罪证要负相应的法律责任”。
姑娘点了点头。
许是看姑娘太紧张,许远冲她笑了笑,“姑娘不必紧张,我们就当一个正常对话就行”。
姑娘的紧张果然缓解很多。
“你叫什么名字”。
“张敏”。
“你拐卖的经过是什么样的”
这话一出,张敏眼泪顿时掉了下来,身子开始发抖,每回想起那段遭遇,她就陷入恐怖害怕之中,她抹了抹自己眼角的泪,深呼吸一口气,开始自己的讲述,“我是被我表姐拐卖了”。
张敏开始缓缓讲述,“我从小在山里长大,家里很穷,家里五个女孩,一个男孩,我是家里老大,父母重男轻女,从小就不管我,我刚上完小学父母就不让我上学了,让我出门打工,可我那时太小,身份证上的年龄不过十四岁,我妈妈就托我表姐帮我找份工作,苦点累点没关系,只要能挣钱就行。”
“我表姐也是小学上完就出去打工,只是她很能干,又长得漂亮,后来挣到很多钱拿给她爸妈,在村里很有面子,我妈天天在我们姐妹面前念叨表姐有多厉害。她答应我妈给我找份工作,过完年不久我就跟她一起去了外地。那时我才知道我跟了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表姐在大城市的酒吧做夜场,陪那些有钱人睡一夜就能赚到很多钱,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钱”。
“当时我问她什么时候给我找工作,我有些着急,我想赚点钱给寄给父母,她说不急,就一直让我在她的出租屋呆着,可是有一天我正睡着觉突然有一只手摸我,我吓了一跳,一看是一个胖男人,我开始又哭又叫,那人捂住我的嘴将我xx”,张敏说到这又开始哭,那次的记忆对于幼小的她来说,是无法承受的过去,她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赵凯与许远听到姑娘的讲述也有些难过,他们十分心疼姑娘的遭遇,一时竟无法劝她别哭了,很快张敏就止住了哭泣,她明白自己现在来这是干什么的,“当天晚上表姐回来的时候,我哭着跟她讲述我的遭遇,她还特别气愤的是这是什么破门,怎么关不住其他人,还说要替我抓住那个人,后来我才明白,那些都是表姐曾经的客人,他们喜欢年龄偏小的,表姐就把我卖了,我知道这件事后,想回家,表姐不让,她说你不如跟我干同一行,你看我每年挣多少钱啊,表姐是想通过这种方式,逼迫我沦为一个鸡,她后来把卖我的钱给我一半,想用金钱迷住我,可我不想用这种方式得到钱。那时我还小,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也想不到要报警,那时就算我想到了报警,也根本做不到,我没有手机,表姐整天把我关在家里,我又自卑内向,不敢向邻居求助,我绝望了,恳求表姐放我回家,我闹的很凶很狠,表姐怕被邻居听见,就出歪心思,把我卖给了人贩子”。
许远本想问,“逃脱后为何不报警”,报警是一个人遇到危险后首先想到的事,或者说是刻在一个人骨子里的事,他望着眼前这个瘦弱又强大的女子,将话咽了下去,他的这个问题,张敏早已给了答案。同时心中泛起酸楚与心疼,她那时真实的年龄才十二岁,闭塞的大山没有教会她遇到危险最先做什么。她生于大山,长于大山,被表姐带离大山后又整天关在屋里,又没有文化,他无法想象当时的她有多绝望。
“后来为什么没有报警将你的表姐抓起来”
“我表姐给了我爸妈两万块钱,让我对谁都不要说这件事”。
面对警察的追问,张敏思绪回到八年前。
她逃离人贩子后,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肚子又饿,她走到一处村庄,她放下脸面去跟村民要饭,才没有饿死。
她那时绝望又无助,表姐的做法让她对旁人都失了信任,她看向人群中的每个人都向是豺狼,仿佛下一秒就能将她瘦小的身子拖进车里去卖,若不是为了活下来,她一句话也不想与外人说。她心中藏着许多事,可是却一个字也不敢说,她唯一的念想就是回家,家里有她的亲人,只要见了她的亲人,他们就会告诉她该如何做,就是这个念头支撑着她前进,她从村里流浪到镇上,跪在镇上要饭,想要些钱回家,一个中年女人停在了她的面前,不停的询问她的身世,她当时身体打颤,一个字也说不出,她想,这个女人为什么会注意到我,是不是看我一个人,想把我卖了换钱,她望着女人张张合合的嘴,哭着将她推跑,她害怕极了。
当时她身上已经脏臭的不成样子,漆黑空洞的瞳孔里满是戒备,张敏觉得恐惧,带着她要到的几十块钱跑离了这里。
她不知道的是那个女人认为女孩出现在这里很不正常,她怀疑女孩要么是因为叛逆离家出走,要么是被拐卖到这,被人逼着要饭,她离开张敏后立即去镇上的警察局报了案,可当她带着警察赶到时,女孩早已没了踪影。
幸运的是张敏是被表姐在庆原卖的,她逃跑的地方在广山市清路县,她的家在广山市胡图县,若是没有这层幸运,八年前的案子就会成为一桩悬案。她在镇上发现一处农村公交,上面正好写着胡图县,她立即上了车,等车开走时,她才发现她的钱不够,所幸司机是个善良的人,见她这个样子,也没有为难,她就这样平安到了胡图县,她战战兢兢的坐了六个小时车,等她脚踩在胡图县的土地上时,又没忍住哭泣,她已经没有钱了,只能靠着双脚朝前走,她又走了五个小时的山路,终于到了自己村,到了自己的家。
可是她到家后迎接她的不是父母的关心与拥抱,而是父亲拿着扫把满山的追赶,父亲的扫把狠狠打在她的背上,恶狠狠的骂道:“我让你贱,小小年纪不学好,竟跟着野男人跑了,现在被抛弃了吧?知道家里好了”面对父亲的打骂,母亲只是静静站立在一旁哭泣,而弟弟妹妹只能躲在屋中,不敢出声。
父母的无情彻底摧毁了张敏的意志,她甚至萌生了死的念头,她也不躲父亲的扫把了,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哪里有野男人,表姐把我卖了……啊啊啊啊,为什么你们那么相信表姐的话,我都站在你面前为什么不能问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多么艰难才逃回来的,我差点死在外面了”。
父母皆愣在原地,母亲将她扯起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将事情告诉了父母,父母沉默一阵后去了表姐家。
她本以为父母该为自己这苦难的讨回一个公道了,可父母手里拿着沉甸甸的两万块钱,对她道:“从此以后这事不许跟别人提,听到没有”
她不可置信,只觉得自己眼前的光在一点一点的熄灭,她终于知道为何会有人说出这样的话了,“爸妈,我差一点就回不来了,我差一点就被卖了,若不是有人救我,我真的会死的。我所受的罪用两万块钱就能收买吗?你们为什么不能为我讨一点公道啊?我知道你们是那么的冷血,你们不疼我,为什么要生我”。
她爸的语气不容置喙,“你表姐在电话那里哭着向你道歉,又赔了两万块钱,你现在又没事,受了一场罪赚了两万块钱,也是你命好”。
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那一年过年,表姐一家竟然还来她家拜年,许是怕她家将事情说出去,表姐一家对他们家的态度好极了,送的礼品也是从前的几倍,父母也对他们的态度很好,她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们,看着他们对表姐笑,看着他们夸表姐有本事,看着表姐拿起筷子吃她爸妈做的菜,看着表姐在没有人的时候给她塞钱,说很多很多好听的话,哭着向她道歉。可她是个懦夫,那个时候只能以沉默来显示自己的对抗,竟然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出。
她知道经过这件事后表姐肯定恨透了他们一家,可她们手中有了她的把柄,她不得不对这样一户穷酸的人家弯下腰,笑脸相迎。
她从小就觉得表姐长得好看,笑起来也好看,可后来她不这样觉得了,表姐是毒蛇,她心黑的比天底下最黑的泥巴还黑,她恶心的比所有茅坑里的屎加在一起都臭。
她恨她。
过完年后,她就出门打工,再也没有回去那个家,只是偶然会寄些钱给她爸妈。
有时她真恨她的爸妈,他们从来不关心她,对待她像长在菜地里的草一般,可以随意挖除,可她也无法割舍,无法否认,无论他们怎么伤害自己,只要他们还活着,她就有一份牵挂。
“你是怎么逃脱的”
“表姐卖我的时候把我迷晕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是在车上,车上不止我一个人,加上我一共八个人,我们都被捆住手脚,嘴里塞布,装在麻袋里,后来车停在一个地方,我们被抬下来,他们把我们眼睛蒙上布,手捆着,他们挨个给我们做检查,有针扎在我们胳膊上,让我们睡在床上,仪器在我们身上动来动去,还给我们喝很多水,让我们上厕所,有一个人不愿意上,听声音还被扇了两巴掌”。
“给我们检查完后将我们关在一个小屋里关了好多天,有人定时给我们送饭,吃的还很丰富,我在家里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后来我在旁边听他们说配型成功,要在什么地方把我们分开送走,我们又被送上了车,车子晃晃悠悠开了好久,突然有人将我头上的袋子掀开,很久没有见光,我一抬头看见一个姐姐,她长得很漂亮很漂亮,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她的脸,她将我嘴上的布抽掉,示意我不要讲话,我和她一起将另外的人身上的麻袋抽掉,开始有人害怕的哭,她小声让他们不要哭,哭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害了自己,我们小声在车上小声商议该如何逃跑,却都想不到办法,车门被紧紧关着,车速又快,那时什么都是绝望的,觉得自己肯定活不下去了”。
……
季蓝全身边捆绑着在一辆车上醒来时她觉得有些恍惚,她以为自己此刻在做梦,可很快她就明白了她不是在做梦,旁边有女人的哭泣声,而且不止一个女人的哭泣声,她明白自己是被拐卖了,而那几个女人与自己有着相同的遭遇。
她害怕的身体直颤抖,眼泪不停的流,嘴里发出小兽的呜咽,从前她只在手机电视上看过类似的事情发生,那时光是想想别人的遭遇就觉得胆寒,可她没想到有一天拐卖这种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
一旦遇到这样的事情,就毫无生还的可能,她的父母该怎么办?她脑子极速的转动,却无计可施。
后来车子停下,她被带到一间屋子开始做检查,从那些检查的项目与那些拐卖她的人的只言片语中她明白她遇到的还不是普通的拐卖,不是卖给别人做谁的媳妇或者谁的女儿,那样她还能活下去,还有获救的机会,现在她要面临的是被人挖掉器官去贩卖。
做完检查后那些人将她朝前赶,经过一扇门时,她闻到了新鲜的油漆味,这是新装的一扇门,她想,突然她脚下踩到一个东西,很细很硬,她猜测是一枚钉子,她灵机一动,装作摔跤,将钉子极快的塞在了自己的鞋子里,一个看守的人要看守好几个被拐卖的人,因此没人注意她的小动作。
此后她被带到一间屋子里,只有吃饭的时候那些人才会将他们嘴上粘的黑胶扯掉,而且吃饭的时候他们不被允许讲话。
过了几天,他们重新被押送到一辆车上,从那人贩子的话中她明白他们这些人很快就被分别送往不同的地方。
车发动时,季蓝拿出鞋中的钉子将手腕上捆绑的绳子一点一点的磨烂,双手恢复自由后,她清除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障碍。绳子捆绑的太久,她整个身子都是麻的,可是她不敢耽搁,她迅速的将其余的人身上的束缚除去,有几个人又害怕的哭,其实她也很想哭,很想很想哭,可是她明白这时候哭是最没用的,甚至会坏事,她劝几句后,她们果然不哭了。
他们面前摆放的是积成山的箱子,她打开一个箱子看了看,里面全是白酒,她与另外七个人商量,我们先将面前的酒搬空两行行,只留前面一箱掩人耳目,他们此刻正在大货车上,而大货车前面最多只能坐两个人,而他们有八个人,若是遇到机会,就赶快逃走。
搬酒的过程中季蓝发现她的手很痛很痛,一看,上面有数道铁钉划出的口子,可她顾不得这些,只能忍痛搬酒。
他们还是没有找到逃跑的机会,大货车以极快的速度向前跑着。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