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br>本章纯讲的父母辈故事,也讲了点师父,算是解释了他跳崖的缘由,他过得太苦了。

    感谢看完耶娘往事的您。

    云让和曾涣是打小儿相识的青梅竹马。因为是邻居,两家娘子比亲姐妹还亲,揣着肚子时便定下了娃娃亲。于是他们这青梅竹马更是比青梅还青,比竹马还铁。

    以时人眼光看,这俩娃儿性格像是生反了似的:

    曾涣哇呀呀呀舞刀耍鞭子时,云让甚是文静,他的世界里只有看书、看书、看书,乡里十八弯的人都晓得这娃子是要考进士当大官的。

    于是这两个性格极端的孩子能耍到一起,好长一段时间让乡人啧啧称奇。

    但这也导致了他们对这俩娃儿毫无风浪顺利得诡异的感情发展反响平平。

    一日,曾涣把她那长鞭挥得呜呜作响,很是潇洒地把自个儿挥得左右俩痕。曾涣看着和着血翻出来的皮肉哇哇大哭。云让紧张地放下书卷看了一圈,心疼得眼睛也红了。

    他声音微微颤抖:“阿涣,疼么?”

    曾涣翻白眼都快把自己翻背过去了,但还是愁眉苦脸道:“不疼。”

    云让觉得她是在勉强自己,于是心里更加柔软,更加心疼,“阿涣,莫要勉强,若是……”

    他只听曾涣带着哭腔,道:“回去阿娘发现我衣裳破了可怎么办呀!”

    “啊……这样的么……”云让挠挠头,尴尬地笑了。

    ……

    “云让,我瞧咱村里人对你评价不全啊。”曾涣托着下巴,看着正低头专心捯饬自己衣裳的人。

    那人手持银针,闻言抬头微微一笑:“怎么?”

    曾涣笑出了声:“我瞧你挺贤惠的。”

    云让红着脸,咕哝着:“能为你分忧就好。”

    曾涣自然没听清,她揪起云让的衣领,粗声粗气地道:“喂,编排你姑奶奶是要挨打的啊!”

    云让顺着她的力道,露出讨好的微笑,说:“不敢。”

    时间哗啦啦地流,云让曾涣二人的婚事也如时间般,分毫不差地进行。

    洞房花烛夜之时,云让刚掀开曾涣的红盖头,曾涣的鞭子便到了他脸上。

    他弯了眼,等着姑奶奶的“训话”。

    “你若负我,我会抽死你的!……不行,你这么听话,整得我都心软了,姑奶奶决定放过你——你若负我,这辈子我都不会见你了。”曾涣说着,似乎也觉得不满意,嘀咕着,“你都负我了,怎会在意见与不见呢……不行,我亏了。”

    想着想着她便暴躁了起来,长鞭抵着他的下巴,凶恶道:“听见没,不能,负我。”她强调“不能”二字。

    云让弯着眼只看着她笑,说任何话也让人觉得分外宠溺:“好。”

    曾涣登时就熄火了,看着他这副软弱可欺的样子,怜爱之心格外泛滥,抱住他甜甜蜜蜜地新婚了。

    新婚后的相处也并未有什么大的改变。

    曾涣练练武,云让读读书。

    在发现曾涣怀上宝宝时,也是同一般父母般惊喜却又惶恐。

    曾涣抱着肚子,瞪着眼眨也不眨,就看着那比平地还平的肚子,问身边的夫君,“云让,你说,宝宝什么时候出来呀?”

    云让坐在一旁,同款呆愣,说话也觉得有些不真实,“我听阿娘说,女子是要怀胎十月的。”

    曾涣就苦了脸。

    云让猜到她的心思,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无妨的夫人,你还是可以四处走动。只是……练武可先搁置,待月份大了再说。”

    “凭什么该是我们女子要受这苦啊!云让,你要是对我不好,我会将你抽死的!”

    云让也有些难过,甚至不想夫人要这个孩子,歉疚得眼眶下意识便红起来。

    “阿涣……”

    曾涣抱住云让,抽抽搭搭的:“哇呀云让,你怎能这样?我都没哭你便哭了,你是不是已经开始想抢我风头了?”

    云让也愣了神,又委屈又忍不住反思自己。

    确实,他不该抢夫人的先。

    ……

    云让答应了曾涣上元一定带她去街上逛逛。那时她肚子微隆,听闻正是要小心的时候,云让有担忧,却不敢说,只得暗暗给自己打气——要保护好阿涣。

    曾涣许久未去过街上了,上元却还是如记忆一般繁华。

    她吟咏着云让晨时复教他的应景之词,也觉得万分欣喜: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福至心灵,她兴奋地抓住云让的袖,道:“云让云让,我们的孩子若是女孩儿,就叫‘尚柳’,男孩儿便叫……”她尴尬地挠挠脑袋,“男孩儿想不到,还是女孩儿好呀。”

    云让始终弯着眼看着她,灯光照进她的双眸,她整个人都柔柔地发着光。

    这光却爽快地给了他一脚。

    “喂!想甚呢?云让你该不会不想要女儿吧!”

    “非也,夫人的孩子自然是男女我都欢喜的。”

    “那你给男孩儿取名字。”

    云让想了想,还是觉得要顺着她的好,于是道:“不取,我们就要女孩儿。”

    谁知曾涣“唰”地睁大眼,又给了他一腿子。

    “好呀!才说什么我的孩子你都欢喜,现在就不要男孩儿了!果然都是鬼话!你说,你要撒多少谎!”

    云让根本理不清自家夫人的想法,刚想再顺一遍给男孩儿想个名,曾涣又飞快从他身边跑开指着糖葫芦了。

    他无奈地跟上去,边掏钱边无奈道:“慢些。”

    ……

    尽兴而归。

    曾涣蹦蹦跳跳哼着小曲儿回家,身后跟着提着各样东西的云让。他目光就锁在不老实的曾涣身上,果不其然,眨眼的一瞬她便要跌倒。

    他心惊胆战,扔下东西抱住她。

    他们的目光又同步锁定在了将曾涣绊倒之物上——那是个人。

    夫妻二人对望一眼,都有些骇然。云让护着曾涣先进了屋,倒转出来将那人一并拖了进去。

    ……

    李雍和睁开眼,面前怼了两张放大的脸。

    甚恐怖。他想。

    于是他猛地后退。

    他这一后退又给云让给吓住了,赶紧抱住夫人。

    曾涣作为三人中最淡定的一个,撇开死死抱住自己的夫君,站过去问这形容落拓疑似乞丐之人:“敢问您是?”

    李雍和淡定下来,慢慢直起声,潇洒道:“我乃讨酒人。”

    曾涣点点头,转头对云让说:“果真是个乞丐。”

    李雍和:“……”

    他是闻着酒香来的,磕着了石子,绊在人屋门前。人年龄大了,一瞬就晕了过去。醒来便被别人明确了自个儿的身份。

    乞丐,也着实如此吧。

    曾涣自有了身子,苦于无法四处晃荡,自个儿捣鼓着酿酒一事。她阿娘和婆婆娘都是极擅此道的,学起来也并不费劲儿,不多月便弄得有模有样。

    八月金桂开,桂香满园。

    她便采了些桂花,做了桂花酿。

    只是云让不吃酒,她本人也有顾虑,再香的酒也一直搁着未动……

    曾涣看面前人两下就糟蹋完了自个儿的酒,甚是心疼,还不忘盘问:“你是何人?要到哪去?”

    李雍和也没要瞒的念头,道:“我名雍和,姓李。逃亡,不知何往。”

    曾涣云让对望一眼,云让温和道:“阿兄不若屈身暂住寒舍,我们自当为您寻个住处。”

    李雍和把玩着手里酒盏,笑了:“有劳了。”他补充,“我甚欢喜这个称呼。”

    曾涣被他的不要面皮给震惊到了,小声和云让道:“这人真是不要脸,我瞧他再努力些连你也能生出来,还让我们叫他阿兄……”

    李雍和:“……”

    云让安慰着她,扶着她睡去,再回来安置好李雍和。

    ……

    李雍和别的不怎么精通,唯酒和读书是抛不了的。想着那些深入脑海的东西,李雍和又觉着头疼——偏偏这还是云让追求着的。

    他无法左右旁人的想法,只能偶尔指点他一二,借此换了酒及曾家娘子正眼相待。

    他常说:“人生得意须尽欢呀。”

    曾涣便会怼他,“似你这般喝,得意不了两年。”

    他便摇摇头,笑得自在:“如我得意,一天也足。”

    他喝醉了常撒酒疯,道:“我愿立刻死去。”

    ……

    有一日,京城打拼的王二娃回了乡,对京城里的事儿样样称奇。他说现在的世道乱呀,皇权争夺、兄弟阋墙,精彩得很。

    云让和曾涣相当沉默,看着笑眯眯看热闹的李雍和,沉沉叹了两口气,拖着挣扎的李雍和回了家。

    李雍和的房子盖起了,不大,就缀在他们的小屋旁。乡里人对这个外乡人向来也无甚兴致,李雍和也只常常串那俩小夫妻的门。

    顺便讨酒。

    李雍和看着深沉盯着他的二人,有些哭笑不得。

    他说:“妹子呀,来壶酒呀!”

    曾涣沉默地提了酒来,和她男人双双继续盯着他。

    他失笑,“这有甚说的。”

    他脸上显出遥远的神情,“我与兄长,向来是兄友弟恭的。”

    只是皇权倾轧,你死我活的事儿,哪能容良善之人呢?

    他不想皇兄为难。

    也不知他的皇兄是否真的会为难。

    于是他死了。

    这便清净了。

    他觉得自己甚快乐,不用想着这人那人的话里的旁的意思,不用面对宫中内侍一次复一次的试探。他想着,皇兄既不放心,杀他一个何难?

    兄弟十三人,只剩他二人了。

    他决定让皇兄彻底放心。

    死何难?

    但直面死亡时他也不免恐惧。他是个聪明人,选了最好的一条路而已。

    笑谈往事,是真正的解脱。

    ……

    转眼要到春闱,云让已是举人之身,需早早动身去京城。

    临行前他亲亲夫人的脸颊,抱住她不愿撒手,思至数月不得见,分外难捱,越想眼眶越红。

    曾涣快要受不了这磨磨蹭蹭的人了,将他推开,简洁道:“滚。”

    于是云让只有委屈巴巴地摸摸夫人高高隆起的肚子,告诉孩子“乖乖的”,一步三回头,恨不能倒着走地去了。

    他的科考一路相当顺利。

    解元、会元。

    殿试上圣上钦点状元。

    连中三元。

    漫卷诗书喜欲狂啊。

    京都正是用人之际,不待等期,很快便指着云让上了任。

    任用是好事,只是他恨不能立刻回乡,接他的夫人孩儿早早入京。

    不知,他的孩儿是否已出世?

    他写着家书,想着、念着,可是遣回乡的人说,百里荒村,不见一人。

    要他如何想?

    不见一人。

    他笑着笑着,绯红官衣上洇出秾丽的红花,新添的仆人骇然接住他。

    他欲回乡,可新帝已擢他三重,赐了翰林学士的职;又将他指予太子作太傅——那个与他年岁相当的太子。

    一切的一切,都是将他紧紧锁在京都的枷锁。

    他想着,站稳脚跟。站稳脚跟,他便立刻去找妻儿。

    京城一待便是十余年,太子成了圣上,他成了帝师。

    圣上相当器重他,又将他指给了尚年幼的太子。

    无上荣光。

    他却守着下人一次次往来的信件。

    年复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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